“喂?!”
“喂!我这边又得到个消息,左肾的受捐助者也找到了,是个大三的学生,你还想去么?上次看你挺不好受的,是不是?”
江大同沉吟半晌,脚尖踩着地上的石头,像是要将突出的石头踩回到土里,良久,终于放弃了。“文斐,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不如你先去?”
文斐叹了口气说道:“明白了!我先去看看。”
文斐正要挂电话,江大同突然说道:“那个,对了,你妈最近没反对你这么忙么?”
“哦,你说我妈啊!她上次被我气炸了,直接找我姐去新西兰度假了,还没回来。上次咱们去贵州她就不在。”
“哦哦,不在啊!好吧!你注意身体,记得吃药。别吃刺激性食物……”
“大脑袋,你没事儿吧,你现在比我妈还管的宽,我现在精神很好,自打生病好了,我更觉得我要活的有意义!我注意着不让自己的生命成为别人的负担!我不会不小心的,放心吧!”
“那,那没事儿了,挂了吧!”
文斐挂了电话,暗想,这个江大同真是的,自打自己恢复了健康,他看自己的眼光都变了。不过自己回国,能够称得上哥们儿的也就是他了,加上他和罗侃那“欲说还休”的关系,似乎也只有他能够跟他一起去寻找那些受捐助者了。
不过说真的,文斐自己也没弄明白,自己这种既想联系这些人,又不希望这些人现在的生活受到影响的心情究竟是从何而来。但是他有时候挺理解,罗侃本人愿意将自己的器官留在自己所爱的这个世界上的心情。
甚至有好几次文斐做梦时都曾经梦见过罗侃,虽然文斐没有见过高中毕业后的她,但是他曾经见到过罗侃和江大同的合影。说实话,梦中的罗侃总让他有一种俯瞰众生的神情,文斐觉得或许是因为她的职业是医生会更容易坦然面对生死。
听江大同说过,年少的罗侃便过早的承担起家庭的重担,长期住院的母亲和无人关照的罗侃应该是高中时最可怜的,但她却可以成为班级里最骄傲的人。几乎没有人在高中时见过罗侃的眼泪,无论多么大的问题,罗侃都是那个笑着面对的人。
文斐常常想,或许就是罗侃这种天生散发出来的睥睨众生的姿态,让她在大家心中都如神一般。文斐突然想罗侃这样的人如果活着她会选择嫁给什么样的人呢?文斐摇了摇头,那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如果罗侃的爱人面对这一切,或许面对的是绝望的悬崖一般吧!想到这里,文斐不禁同情起罗侃的爱人了……又或者是爱她的人?
文斐给江大同打完电话,仔细研究了一下左肾的受捐者,这是一个受尿毒症困扰的大学生,大二偶然发现罹患尿毒症,几个月时间双肾就统统坏死,为了保命,医生给她的诊疗是让她寻找肾源的同时进行透析。
不幸的是,在寻找肾源的过程中一波三折,不过最终由于得到了的得到了同学和社会群体的帮助,幸运的获得了肾源,并顺利完成了手术。
文斐迅速的和报社提交了采访大纲,为了避免领导的责问,他还准备了相当充分的信息支持。文斐的领导对于文斐支教老师的采访非常满意,对于这个有工作激情的青年下属很有一番爱才之心。很快就批准了他的这次采访,甚至提出此次采访为他配了一个有经验的摄影记者。
姑娘叫谢逸尘,时隔器官移植半年有余,姑娘已经基本恢复了健康,进行了复课,虽然比同级的同学耽误了一年的学习生活,但是提起这些帮助过她的好心人,谢逸尘充满了感恩。
文斐第一次见到这个圆脸的大眼睛姑娘时,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种顽强不服输的精神,他友好的伸出手,谢逸尘笑着点了点头和他礼貌的握了握手。
“你好!我是来采访你的,我叫文斐,这是我的名片。”
“嗯,我们电话联系过,谢谢你过来采访。”
“诶?”文斐有些讶异,“呃,其实我应该谢谢你接受采访!”
谢逸尘脸一红,尴尬的整了整衣角,小声说道:“不好意思,我总是习惯说谢谢。”
文斐和摄影师袁涛约着谢逸尘到学校不远处的咖啡厅聊,谢逸尘倒是很痛快的同意了。三个人分别落座,文斐坐在了谢逸尘的正对面。
一开始采访,谢逸尘便一扫之前的紧张,开始侃侃而谈,言辞之中充满了对所有关心帮助过她的人的感谢。文斐看的出,这些话谢逸尘说了不止一次了。有点像相声的贯口,说话时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的脱口而出。
文斐定定的看了看这个小女孩,轻轻地问了一句,“谢逸尘同学,如果你可以对捐赠给你肾脏的这个好心人说一句话,你想说什么呢?”
谢逸尘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又好像是曾经想过,但是被她自己否定过一样,只是怔怔的看着文斐,一时脸憋得通红。突然脸上留下了两行眼泪。
“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谢逸尘捂了捂鼻子,眼睛向上看,试图将已经流出的眼泪阻断,小声说了一句:“记者同志,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很……很残忍么?”说着便要起身离开。Χiυmъ.cοΜ
文斐拦住了谢逸尘,“同学,原谅我失言,我并不是想强迫你,我只是看到你,突然想到,不知道这个捐赠者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逸尘稳定了稳定情绪,勉强的挤出了个笑脸,对文斐说道:“记者同志,我不知道我这么说是不是对的,但是你这样打听捐赠者,其实也是一种不尊重。”
文斐没说话,做了个让她继续的表情。
谢逸尘接着说:“我必须承认捐赠者是个伟大的人,无论他是谁,他都是给我第二次生命的人,我感谢他,但同时我也觉得捐赠者并不是一个炒作的工具,他已经从这个世界离开了,为什么你们媒体还要追着他不放,如果我是他,我最想要做的一定是静静的离开。”
“你不想知道她是谁?或者她的故事么?”
“想,也不想。”谢逸尘接着说,“我的主治医生跟我说过一句话,‘你活着不是为了续写捐赠者的人生,而是带着他的种子过自己顽强的生活,只有那样你才算是对捐助者最大的报答’,我开始时不理解这句话,但我现在有些懂了。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这不影响我对他的崇敬,如果有一天我也要离去,我也会和他一样捐赠我所有的一切,一个人的身体固有一死,但总有些精神不因他是谁而存在,不是么?”
谢逸尘说着这番话,圆圆的笑脸因为激动而更红了,眼睛亮晶晶的,不知怎么的,这样的表情又让文斐想到了那个和自己吵架争执的罗侃。
谢逸尘看着文斐没有继续说话,感觉自己说话可能也有些激动,忙对文斐说道:“文记者,不好意思,我今天情绪有点激动,如果可以的话,不如我们改天再聊?”
文斐有点晃神,点了点头,看着谢逸尘离开了咖啡厅。
袁涛看了看文斐和谢逸尘,也不知如何说,等了很久,文斐才缓过神来,袁涛忙问:“文记者,人走了,咱们只能改天再约了。”
文斐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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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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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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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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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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