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里的稻苗全部枯死,土地干裂,山上树林的绿色也渐渐褪去。村民都小心使用自家的井水,生怕一个不注意,哪天井水到头。
从其他地方逃难的人路过程慕家门口,伸碗讨口水喝,要是老弱病残,程慕尽量给碗水喝。
奇怪的是,院子里种的那颗野果树竟然活过来了,云韵不过是每天用洗碗水浇上去,树叶基本都掉光了,只有两三片绿叶表明树依旧活着。
“今年的稻子算是白种了。”程慕不免叹气,远处的山上本该是翠绿,现如今都变成了黄草皮。干旱带来的饥饿让不少人都踏上了背井离乡的境地,临河村也有几家实在过不下去的,抛家弃子出去讨生活了。
「我就担心今年的米不够,到下一季粮食成熟要等到明年五月份。」
“别担心,肯定有办法的。”
程慕跟云韵正坐在屋檐下说话,听到门外面有人呻吟。
程慕先出去看情况,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伸着枯皮一般的手说道,“好心人,赏口饭吃吧。”
听口音像是别处的,程慕不是铁石心肠,但眼下自己都吃不饱,如何顾得上别人。
“就一口饭,我在这村子走一遍,都没有得一口水,求求你,就给一点吃的吧。”
云韵看着老妇人的姿态,心开始发软,他最受不得这种求人,正要进屋去拿一个馒头,程慕拉住了他,对着他摇头。
「她不吃饭会饿死。」云韵一字一字在程慕手上写着。
“如果每天都有一个人过来要饭吃,积少成多,最后将会是我们俩没有饭吃。阿韵,人可以有善心,但是不能一直同情别人。就像我们之前给那些人水喝,我们是能帮则帮,要是帮不上也不能责怪我们心狠。”
这就相当于让他眼睁睁看别人死,一边是自己的爱人,一边是一个生命。云韵想了半天,最终停住了脚步,他将程慕拉着自己的手松开,从桶里舀一碗水倒在老妇人的碗里。甩甩手,示意她离开。
井当初挖的很深,现在依旧没到底,但比最开始混了不少,说明离底不远了。
在这水和粮食都金贵的时候,云韵选择给了一碗水。
「下次有人再喊,你就去打发了吧,我不想看到他们求人的模样,我怕我又心软。」
程慕望着整个村庄,没有朝廷的赈灾粮,官府也没任何表示,没想到大北朝已经颓废到这个地步了。
当晚,家里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程慕打开门看到云孙氏带着云武前来,不知道到底让他们进还是不进。
“怎的了,现在嫁出去了,我这个婶娘都不算数了?”
程慕看着这个飞扬跋扈的女人,恭敬说了句请进。
屋里的云韵也没想到婶娘还会再来,而婶娘身后的云武,依旧穿着象征读书人身份的绸缎。
云孙氏直接坐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说道,“阿韵啊,婶娘这次找你呢,的确有点事,不然也不想打扰你的生活啊。”
程慕坐在云韵旁边,在云韵手心里写着别担心,接过云孙氏的话,“您这次来是有事吗?”
“这有事没事都是亲戚,眼见着这大旱天,庄稼人都吃不饱。婶娘家里的地都租出去了,今年也算是白租了,一分钱都没捞到。”
“今年这地无论是租还是不租,都是颗粒无收。”程慕说道,这云孙氏是个会算计的人,今天来应该不是那么简单。之前恨不得早日让云韵走,现在又殷勤拜访,绝对有事。
云孙氏不觉得任何尴尬,接着说,“话虽说是这个理,但武儿今年去镇子上读书,这开销老大了,我跟你叔虽说在地主家里做工,也没捞到几个钱。这大旱也不知道维持多久,我跟你叔吃得少没关系,武儿可是读书人,顿顿都要吃饱的。”边说,云孙氏还边抹眼泪,“老天爷不开眼,家里也没粮食了,我就想来问你家借点,等明年有粮了再还你。”
这话说的不假,现在借明年还,但现在粮价一斤都卖到五十文了,明年再还,一斤三五文,这中间的差价不都是钱!程慕对这个婶娘算是看透了,一个只为自己的势力人,知道云韵好心,就装模作样上前祈求同情。
“婶娘,不是我们不帮你们,我们家也都快揭不开锅了,这能不能活过今年还是问题。”
程慕话还没说完,云武坐在一旁,抖动着肥大的身子说道,“阿娘,我们干嘛来求他们,我要吃肉,他们这贱米能够吃到什么。夫子说了,只有吃上好的补品才行。”
云武说话也是不讲究分寸,这话一出,云孙氏赶紧瞪了她一眼,继而赔笑道,“武儿还小,对这些事情还不了解,刚才他就是瞎说罢了。”
婶娘的谄媚,比自己胖两倍的堂弟,云韵对这一家人彻底失望了。患难中,亲戚本应该相互帮助,可是婶娘头上戴银簪子,跟自己说没粮食,这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别给他们。」云韵将手背到身后在程慕的手上写道。
程慕自有分寸,“我们家里也实在没有粮,要不留二位吃顿饭再走吧。”
云孙氏听到这,脸色直接就变了,“阿韵啊,婶娘养这么多年就养个白眼狼!”
“阿娘,刚才院子里还有鸡呢,要不咱们吃**,我可是好久没吃过鸡肉了。”云武盯着院子里的小鸡说道。
程慕本来还能咽下这口气,一听说他们想要吃鸡肉,火气一下子窜上来。
这五只鸡都是阿韵细心照料长大的,之前割草手都划破,就为了存点草料养鸡。家里两袋麦子磨面的时候,阿韵小心将麦糠留好,就是为了这几只鸡,现在他们竟然张嘴说想要吃!
“总之,我们什么都没有,你们要走赶紧走。”程慕一点都不客气道,对这种无赖的人不能手软。
“阿韵啊,你们怎么能这样无情。”云孙氏也不必装可怜样子,直接大喊道,手还一直拽着云韵的衣袖。
云韵拽着袖子,云孙氏却一直不放手,另一只手也攀在云韵的衣服上。
“你赶快松手,不然我直接把你们扔出去。”
云武看自己阿娘被两人围攻,自然也不甘示弱,直接上手要打程慕,程慕一手接住拳头,将云武推到一边。
云孙氏一看打不过,继续骂道,“好啊,你们这群白眼狼,亏我当时收留阿韵,现在连只鸡都舍不得,你们就看我们饿死是吧,我跟你们说,等哪一天武儿当上了清官大老爷,到时候可别说我翻脸不认人!哼,武儿我们走。”Χiυmъ.cοΜ
云孙氏没有讨到好处,牵着云武往外走,嘴里一直不停骂,直到走老远了,骂人的声音才听不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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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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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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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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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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