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生怕别人短了她的模样,让周围的几个妇人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鄙夷的神色,然后就把目光转在了邓氏和徐晚的身上,眼尖的人都发现了徐晚身上穿着对襟月白撒花绣牡丹半臂褙子,头上戴着珍珠镶白玉发箍,垂下些长长的细碎流苏,随着举动轻轻的颤动着,看起来很是清新别致,娇嫩的跟一朵百合花似的,让人心里都凉快了些许。
不由得暗暗在心里赞叹这个唐家小姐只怕是个极会打扮的妙人。
妇人们对好看的衣服、首饰都会有一种别样的情怀,不由得就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不打紧,恰好就看到了徐晚头上簪着的那一朵极为不协调的陈旧绢花。
万氏本就与唐氏不对盘,此时看见徐晚在梳妆上画蛇添足,就觉得扳回一局,爽朗的笑着,走到徐晚的身边,抬手把那枚绢花拿了出来,在手里把玩着,然后对徐晚说:“宋家少奶奶年轻,怎样打扮都是好看的,不想我们这群老不死的,涂再厚的粉也遮不住眼角眉梢的风霜。”她脸上的笑容就慢慢的得意了起来,转头对着邓氏说:“姐姐,你瞧瞧,是不是这般就已经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了?何必再簪上一朵绢花?过犹不及也未必是好事!”
徐晚面色羞赧,怯生生的望着万氏,又回头看了看唐氏难堪的脸色,屈膝对着万氏行了礼,恭谨的说道:“您说的是……只是这绢花是长者赐……”说着就瞥了一眼唐氏:“是以就戴了来。”
万氏闻言一愣,然后哎哟了一声,夸张的笑道:“这就是唐姐姐你的不对了!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怎么能拿来侄儿媳妇呢?瞧瞧这绢花,是好几年前的样式了,对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你怎么拿得出手呢?”
唐氏脸色一下子被羞的酱红,嘴巴里面嘟嘟哝哝了好一会儿,才把话说出了口:“长者所赐难道就是我给的吗?”
徐晚的面色也红透了,像一只煮熟的虾子,她僵立在原地,一幅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局促样子。
邓氏看不下去了,就从万氏的手里接过了那朵绢花,然后规规整整的重新簪到徐晚的鬓边,笑眯眯的说道:“既然是长者所赐,那你就戴着吧!既然给了你,就是长者的一番心意,礼物不在贵重与否,全然在送礼之人的心意上。”
“妾身明白。”徐晚行了个福礼,谢过邓氏,含笑的声音响起:“就比如一个人有十万两银子,他送给你一百两,你就欢心异常,可殊不知,这一百两对他来说,也不过一根牛毛。另一个人给了你十两银子,你觉得少,可却不知道他只有那十两,全给了你!”
众人沉思了一瞬,一想,觉得就是这个道理。
小小年纪就又这番见解,实在难得。
看着徐晚的眼神不由得就又慎重了几分。
余下的太太们一面说着闲话,一面挨个拉着徐晚说了几句,给了各自的见面礼。
等到徐晚和唐氏回到宋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了。
唐氏说自己舟车劳顿一天了,没什么胃口,就不用麻烦再去厨房叫饭了。
徐晚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唐氏就瞥了徐晚一眼,问起徐晚可识字,可习过书法。
徐晚一一答了。
唐氏就挥了挥手:“既然这样,你就在家好好给我抄十卷经书,我们七月十七那一天再去万国寺时,供奉给佛祖,保佑临春平平安安,能谋个好前程。”
徐晚的心飞速的转了起来,今天距离七月十七,还有七天,要抄试卷经书……除非她不吃不喝不睡觉,她面露难色,看着唐氏,低声道:“十卷经书……儿媳愚钝,恐怕到时候不能……”
唐氏就冷哼了一声:“求神拜佛,贵在心诚,你连抄几卷经书还要讨价还价?你这可是对佛祖的大不敬之罪!”
徐晚赶忙道:“儿媳绝无此意,儿媳只是觉得时间紧凑……怕写不好……”
唐氏的脸登时沉了下来,望着徐晚的脸,目光锋利如刀子,划过一刀又一刀:“整整七天的时间,难道还写不完?你这样推脱说时间紧凑……怎么?晴娘,你觉得我对你太过严厉了吗?!”
徐晚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紧紧的抿着唇,立在原地没有出声。
“除了晨昏定省,侍奉饭食,你旁的时间都做什么去了?难道为你相公祈福都还要我这个老婆子说?老天爷啊,看看我娶得这个是个什么媳妇!”唐氏的声调越来越高,越来越急。
徐晚很想翻个白眼,看来她误会唐氏的意思了。
她以为抄经书,唐氏就不会再让她晨昏定省,侍奉她吃饭啥的了,看来还是自己太天真了。Χiυmъ.cοΜ
看徐晚不说话,唐氏只觉得怒气更盛,就厉声逼问道:“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我委屈你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被欺负到这个份上,再不还手,只怕自己就要被唐氏当成面团子了,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她笑着行了个福礼,声音平和的劝道:“恐怕婆婆有所不知,这抄写经书贵在心诚而不在量多。您若觉得儿媳在敷衍您,不妨去找宋老太夫人问上一问,七天抄试卷经书可是使得的?更何况,儿媳还要服侍您呢,一天的闲暇时间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罢了!这样,您就不会觉得儿媳在推脱了!”说着,就高声喊着绿衣和红桃的名字,然后吩咐道:“备些厚礼,我们去拜访太夫人!”
吩咐完之后,徐晚才又屈膝行了个礼,笑靥如花的看着唐氏,问道:“婆婆,您看这样可好?”
唐氏的眉毛紧紧的拧在了一起,一肚子的火可是却没办法撒出去,这件事情要真是如了她的愿闹到太夫人那里去,只怕到时候没脸的还是自己……当初因为聘礼,太夫人就对她颇有微词,更何况,太夫人性子绵软的不成样子,最喜欢听小辈们胡言乱语的,也最讨厌给儿媳妇立规矩……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肺都烧了起来,那些气全窝囊在自己的心口,憋得她急急的咳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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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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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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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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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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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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