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徐晚在丽水台见过那两个人,臬台的妻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模样,女儿正是花枝招展的年纪,两个人都非常的年轻,值得注意的是,这是头一次有女性遇害,以前的受害人都是男性……
官家太太的遇害,更让大家心底不安,人人自危,都害怕这种事情平白无故的掉在自己的头上,无辜失了性命。
徐晚让宋卿麟帮忙打听那些遇害人的生平,死之前做过什么事、去过什么地方都要弄得一清二楚,宋家也做些洋行生意,所以跟租界里面的人也算说的上话,更何况有几桩案子就是发生在租界里的……很好打听。
没多久,宋卿麟就让陆凭梅把东西送上门了,陆凭梅的脸上也满是忧色:“你哥哥这几天不让我出门了,在家里我都快要闷死了!还好能来给你送个东西,好好和你说说话解闷。”
“你要这个做什么?难道还准备破案呀?”陆凭梅话一向有点多,憋了几天就更絮絮叨叨起来:“我听说那个季荣被抓了,被臬台大人给关了起来。”
“为什么抓季荣?”那个唱戏的,难道会是凶手?
“臬台大人这是在以权谋私!”陆凭梅说道:“臬台大人是个惧内的,要不然早就收拾了季荣,昨天上午那季荣趁着臬台大人在衙门里公干,就又去了臬台大人的府上,听说是季荣和臬台大人的千金在一张床上颠鸾倒凤呢!这还没完的,却被这小千金的母亲撞见了,当下就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一巴掌打的那季荣不知道东南西北,骂他负心汉,然后指着自己的女儿骂她狐狸精,贱蹄子。”
“这件事情闹得没法收场了,然后臬台大人气的不行,就把季荣抓进大牢里面去了,但是谁知道他妻子和女儿都哭哭啼啼的去求情,女儿甚至说要不把季荣放出来,她就上吊自杀,臬台没办法,只能放季荣出来。结果,晚上的时候,两个人就遇害了。”琇書蛧
陆凭梅说道:“要我说,也就应该,该她们死,女人家的,在外面沾花惹草,连个娼妓都不如,母女共侍一夫真是……丢光了脸!”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徐晚皱起眉头,看着手上的卷宗,遇害的人年龄从小到大都有,年龄上几乎没什么共同点,有拉黄包车的,也有官员的夫人,也有在戏园子里跑堂做相帮的,职业上也没有共同点……纷杂的卷宗搞得徐晚头都大了,也是,害人难道还要捡出一个好的时间吗,还要有个规律吗?
陆凭梅见到自己的小姑子一脸的烦躁跟担忧,便问道:“是不是姑爷和你又闹矛盾了?夫妻间吵架是常有的事情,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才是啊!气坏了自己不值当的。”
徐晚放下手上的东西,她倒不觉得生气,只是烦躁。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听死人的事情,只是隐约感觉这件事情会跟程韶之有关系,算是直觉吧,可是这些又不能讲给陆凭梅听,看着她满脸担忧的模样,徐晚只能安慰了她几句,便又低头去看手上的卷宗。
看了一上午,才囫囵吞枣的看完了,负责记录的不知道是谁,长篇累牍的废话,看得人脑壳发疼,她合上卷宗,跟陆凭梅说:“嫂嫂,你最近有去丽水台看戏吗?”
“没有啊,你哥哥都不让我出门的,说外面不安全,我要是想听戏就叫了人到家里来唱。”陆凭梅说道:“怎么了,问这个做什么?”
见徐晚一脸凝重的,就问她:“你发现什么了吗?”
徐晚沉默着没有出声,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偶然,她感觉遇害的人好像都跟丽水台有某种联系,比如第一个死掉的包打探,就是下午的时候在丽水台蹲了程韶之半天,晚上就遇害了,第二个死的是一个跑堂的,也是在丽水台当差,第三个是拉黄包车的,也是把客人送进了丽水台,第四个也是上午在丽水台的弹子房和几个朋友玩了一天……就包括臬台的夫人和小姐,也是昨天才从丽水台回去的,然后又把丽水台唱戏的季荣叫到了家里……
“嫂嫂最近最好哪里都不要去,最好待在家里,就算是听戏也不要叫丽水台的人上门唱,丹桂园的猫儿戏也挺好的,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我们妇道人家听来也算是不错,或者是柳园的……”徐晚叮嘱道,心中却想着,臬台夫人和小姐是死在自己家里的,那个时候季荣已经从牢里放出来,回到丽水台了,会跟季荣有关系吗?
季荣的确是丽水台一等一的红角,基本上一大半的客人都是冲着他去的,听陆凭梅的意思,以及宋卿桥的记忆,季荣戏唱得很好,可是人品却不怎么样,和小姑娘眉来眼去的时候多了去了,顶多是品行不端,可是杀人……徐晚的脑海中就浮现出季荣穿着戏服的模样。
徐晚又想到了程韶之,他也在丽水台唱戏。
基本上每天都去。
是不是和他有什么关系?
所以徐晚打算去一趟小树林,瞧瞧那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让程韶之每天都去,实在不行,她就晚上在那里蹲着他——死了这么多人,总得找到凶手不是。
她匆匆忙忙的把陆凭梅送回了家,然后就乘着家里的车去了西郊的小树林,说是小树林,其实一点也不小,占地面积很大,大概有一二十亩左右,浓浓的密林,只是树不是很大,每棵不过碗口粗,这么拥挤,树自然长不成参天大树。
树叶都掉光了,日光毫无阻碍的落在树林间,地上都是被树枝切割破碎的阳光,落在身上并不暖,纵使徐晚在旗袍外面裹了厚厚的大衣,也觉得没有那么暖。她在里面逛来逛去,却觉得只是一片树林,并没有和别处不同的地方,她就让跟来的人去打听这片林子是谁的地,看能不能花钱买过来。
是不是晚上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徐晚不死心,她总感觉程韶之跟这件事情有说不清的干系。
宋卿桥的记忆里也是有这件大规模死人的事情的,但是,到最后也没有找到凶手,然后,上海也打起了仗,宋卿麟就把已经怀孕的宋卿桥送去了国外,程韶之一直待在国内,据说日子过得很滋润。
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成为了一桩无头悬案。
但是有好事的猜测,是联军们为了在上海挑起战争,闹得人心惶惶,他们坐收渔翁之利,才会这样不动声色的屠戮民众。
这都是后来的话了。
这个杀人事件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呢?
是像那些人猜测的那样,还是真的和程韶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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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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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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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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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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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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