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秋印却是急了起来,匆匆忙忙告了辞,出了宝鼎丰。
老鸨看着着郑秋印的背影,脸上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神色,朝着他的方向呸了一口吐沫,又想玩女人又不想花钱,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她先前还以为倪唤云被他糊弄住了,如今瞧着还是个聪明的。
郑秋印出了宝鼎丰,就拼命催着自己的车夫赶紧赶车。
马蹄?N?N的,好像踩在他的心头上。
他先回去拜见了母亲,如今郑家一部分田庄、地契都是在母亲手上管着,听说他要做生意,老太天自然是支持的,二话不说就把手上的东西给了儿子,典当了那些东西,只折得了现银一万两银子,其实他们本来底蕴并不丰厚,尤其是父亲去世之后,家里的境况就一日不如一日,他们孤儿寡母的,亲戚又都不愿帮衬,再加上郑秋印也不算精明的人,入不敷出的就渐渐多了。
老太太当然不知道郑秋印说的“在外面做生意”,其实都是去了妓馆,家里的下人们瞧着老太太上了岁数,少爷又正当壮年,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如今讨饭吃可不是容易的,能有一份饭碗就不容易了,又怎么得罪了正经主子,给自己找不痛快。
郑秋印的妻子是小户人家出身,不认得几个大字,但是向来把夫君奉为天地,又怎会去指摘他的言行?
所以郑秋印两方都没有通知,打算先斩后奏把倪唤云赎出来了再说,否则,母亲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他花了银子,难道能再把人丢了?人财两空,想必是母亲也会觉得心里不好受,那时候肯定会留下倪唤云……
他打的是一手如意算盘,精明的很,田庄、地契加上郑秋印手上的现银,也不够两万两银子,无奈,他只能盘了两个生意不怎么好的点出去,这才凑够了两万银子,只是她那里还有些亏空,也少不得要花上七八千两银子……
钱怎么算都有些捉襟见肘,他十分为难,手上还有些银子投去了洋货上面,上次那批货他赚了一大笔,尝到些甜头就自然不肯放弃,又干脆利落的投了更多的银子进去,明知道这是在刀口上舔生活,可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银子嘛,谁不想要呢?
他只能暂且去生意相对好的店铺里抽调些现银,东拼西凑的,把银子紧巴巴的凑齐了。
……
郑秋印虽然吃了点儿苦头,费劲了心思,但是看到徐晚那种崇拜的、感激涕零的眼神,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一时间开心的什么都忘记了,欣喜的像个孩子一样。
徐晚抿着嘴听着他在一旁筹办着婚期什么的,心底只是一片淡淡的迷惘,那个时候倪唤云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却弃之不顾,可是她来了之后什么也没有做,他就这样离不开,世道果真是不公平的,有时候,得不到才是最好的东西吧可能。
想起倪唤云的惨死,徐晚嘴角的笑容渐渐的浓了起来。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有的人就是不喜欢好好过日子,就是不喜欢贤良淑德的女人。
就喜欢这样瞎闹腾,没关系,她就一次性让郑秋印看清她们这些倌人们的“面孔”,徐晚如今做的,完完全全就是仿照着香云的路数来的,可偏偏,郑秋印就是着了迷……
赎金交了,徐晚就算是个自由人,不再是宝鼎丰的清倌。
可是徐晚却丝毫没有搬出去的意思。
郑秋印渐渐的就急了,分明交钱之前是好好的,怎么钱给了就变了个模样?
他很不服气,徐晚现在算是他的人了,可是他从都到尾,连她的身都没近过,更别说什么一亲芳泽了,如今更是不肯跟他回家,他心里就没了底,倌人们和老鸨设局算计客人们的钱也不是没有的,他就去问徐晚。
徐晚只是淡淡的说,她这一生颠沛流离,只想做个正经的太太,不愿意做姨太太,又说她善妒,既然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日日却要对着正室低头,她的性子受不了,迟早要引得郑秋印厌弃了他,还不如现在就分开,两个人也能留个好模样在心里。
这不就是翻脸不认人的意思吗?
郑秋印当场气得额角青筋乱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压着自己的怒气跟徐晚说:“她虽是正室,却素来不受我喜欢,进门这么多年来也不过只剩下过一个姐儿,你若去了能生下一儿半女,讨了母亲开心,我那时定然把你扶正。”
徐晚哦了一声,对着首饰盒子的金钗看来看去,说道:“那为什么不现在就休了她?”
郑秋印不出声了,妻子容貌平常,见了他也只会唯唯诺诺的,大气都不敢出,没有一点儿情趣,可是母亲是极喜欢她的,所以这么多年来身边也只有她一个人,并不是他愿意守着黄脸婆过日子,而是母亲那里少不了她侍奉……ωωω.χΙυΜЬ.Cǒm
看见郑秋印眉尖的犹豫,徐晚淡淡的说道:“你若是休了她,让我做正室,我便跟你回去,安心的过日子,可是你若不休了她,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郑秋印彻底傻了,气得个半死,手指着徐晚,颤颤巍巍了半响,才说道:“你……”
徐晚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抬起眉眼看着他:“我是喜欢你才愿意赎身嫁给你,可是,我说的是嫁给你,并不是让你抬一房小妾。”眨巴着眼睛,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梨花带雨的模样真真是我见犹怜,她的语声带着点儿委屈:“我这么做也只是太喜欢你了,我只想独占你……难道我这样的还不配做你的妻子吗?”
瞧见她哭,郑秋印的满腔怒气马上就烟消云散了,又觉得她做出这些出格的事情却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嫁给他,这种事情,他觉得脸上是有光的,况且她这么好,这么好,母亲也一定会喜欢的……
“我也只是和你说几句气话,你何苦认真呢?”郑秋印围在徐晚的身边,小声的哄着她:“你别往心里去,我这就去办这件事,只是母亲一向护着她,我少不得费点儿心思。”
屏风后面咣当一声,好像是瓷瓶打翻的声音,徐晚回头看了一眼,道:“刚来的大姐手脚不利索,走吧,我们出去喝茶。”
郑秋印自然屁滚尿流的跟着去了。
而屏风后面,立着一个年轻的女子,看起来是深闺妇人打扮,头上只簪了一根素净的银簪子,通身再无别的装扮,大姐去看她时,才发现她满脸的泪痕,咬着牙低低的啜泣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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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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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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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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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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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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