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姑娘去揭了皇榜。”那天被派去跟着徐晚的侍卫脸色有些难看,有些担忧的抬起眼睛望了姬恪一眼,而后又垂了下去,姬恪嘴角隐隐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他抬起眸子瞥了那侍卫一眼,淡淡的说道:“好,你退下吧。”
那侍卫动了动嘴皮子,喉结上下翻滚了两下,但是看着姬恪又低下头换了一张宣纸,行云流水的继续写起来,好似并不在意,便又沉默下去,看了又看,方才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姬恪手上的笔却蓦然一沉。
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到底是淡了下去,他丢了笔,抬起手揉着眼角的太阳穴,有些疲倦的瘫在了椅子上,望着挂在一侧的一张有些泛黄了的画轴,画卷上是一个容貌温婉的宫妃图,他静静的望了会儿,便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一个身着金边琵琶对襟绒袄、梳着简单发髻的妇人带着徐晚往后宅走去,一边走一边与徐晚讲着丞相府的规矩,反复反复就强调着丞相府是多么的大,是多么的了不得,规矩是如何的森严,言语之间带着难以磨平的骄傲,下巴仰的高高的,无端就带出一种傲居出来,望着打扮寒酸的山野穷丫头,更是眉目间带了几分不屑:“你若是治好了丞相老爷的病,那一切都好说,若是不成,你便是犯了欺君之罪。”声音顿了顿,望着徐晚,又嘱咐道:“虽然你没见过世面,但是到时候也要端住,若是冲撞了老爷和夫人,有你好看的!”
“哦?”徐晚露出一脸惧怕的表情,怯懦的看着眼前的妇人:“我还以为您就是夫人呢!”顿了顿,眼神里又带上几丝艳羡:“瞧您穿的这样好,我……”
“唉哟,瞧瞧,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妇人很是受用的露出满意的眼神,一幅虚荣心被满足了的样子,她轻轻的咳了一声,身后跟着的小丫鬟忙往前走了一步,递上话恭维这妇人:“孙嬷嬷可是大小姐的乳娘呢,又被夫人选中留在身边伺候,如今,是夫人跟前最得脸的人。”
徐晚应了一声,朝着孙嬷嬷福了个身子,乖巧的道谢:“多谢孙嬷嬷费心指教。”
孙嬷嬷脸上的笑容几乎咧到了耳朵根子,骄矜的点了点头,又走了大概半刻钟,便走到了一个厢房里,门外守着的丫鬟一瞧见孙嬷嬷,便一声一声的往屋子里传话:“夫人,孙嬷嬷带着人回来了。”
然后隔着帘子传出一个中气十足的沉稳女声:“带进来吧。”
那两个一粉一蓝梳着两个花苞髻的小丫鬟便伸手打起了帘子,孙嬷嬷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里瞧了一眼,然后推了徐晚一把,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夫人要你进去呢。”
徐晚嗯了一声,便抬脚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暖,她刚走进去的那一瞬间几乎要窒息了,窗户都牢牢的关着,空气不能流通,特别的憋闷,重要的是,这憋闷中还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她忍着那种不适,走到一个盛装的妇人跟前行了礼,问了安。
眼前这个四十左右年岁的女人便是林氏,冯四延的原配妻子。
她打量着平平无奇的徐晚,问道:“就是你揭了皇榜?”
徐晚垂眸答道:“回夫人的话,就是小女子揭的皇榜。”
一个脆生生、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娘,她看起来怎么会是大夫呢?说不定又是一个江湖郎中想来骗银子的。”
徐晚抬头,这才望见林氏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金着玉,打扮的很是华丽,正斜着一双眼睛上下看着徐晚,露出一个嫌弃且不友善的笑容。
呵,这种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的态度让徐晚的心里很不舒服。
但是她也犯不着去和一个大奸臣的女儿一般见识。
所以,徐晚没有吱声,只是淡淡的站着。
林氏不悦的看了女儿一眼,沉下脸去:“皇榜岂是说揭就揭的?你当是好玩儿吗?若是有用倒也罢了,没用,那便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这位姑娘瞧着是个正经人,岂会拿着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这家人上上下下还真是齐齐整整啊,如出一辙的旁敲侧击……
“女儿只是随便说说嘛。娘,你还当真了呢?”那小姑娘扯着林氏的胳膊晃了两下,一颗满是珠翠的脑袋往林氏的怀里拱了两下,娇憨的撒起了娇。
“你会医术?师从何人?我家老爷所患何病?你可知道?”林氏安抚了女儿一下,便抬起眼睛,打量着徐晚:“你若真能医好我家老爷,便少不了你的好处。”
“回夫人的话。”徐晚犹豫了一下,抬起眼睛望着林氏有些浑浊的双眼,一字一句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十三娘未曾学过医术,更谈不上师从何人,丞相患得什么病,也一概不知。”
传闻,中医有望闻问切四**宝,怎么她连丞相的面也没见着,就能知道丞相得的什么病呢?这林氏也太搞笑了,还是说这东陵国看病都是这样盲婚哑嫁的瞎搞吗?
“混账!”林氏听着听着就恶狠狠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徐晚,握着马蹄色青瓷杯的手都有些颤抖,指着徐晚,朝外喊道:“来人,把这个犯了欺君之罪的村妇给我拉出去治罪!”
动辄就喊打喊杀,果真是奸臣的做派,徐晚敛去了眉眼间的笑意,接上了自己没说完的话:“但是,我知道有人可以救丞相大人,除了我,没人能找到他!”
看着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没上来,脸色都憋青了的林氏和杏眼怒瞪的冯家大小姐,徐晚得意的笑了,她确实是走投无路了,短时间内她没办法接近丞相府,也不一定能找到那个郎中,若是再拖下去,恐怕事情就来不及了。
所以,她兵行险招,抬手揭了皇榜,然后……就被送入了丞相府。
接下来,只要糊弄住丞相一家,等着麟游的到来,再随机应变就好了,当然,也有可能她还没等到麟游的到来就先把丞相给杀掉了。
虽然这个办法风险极大,但也是目前徐晚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
就算她耍了眼前的林氏,她相信她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因为现在,丞相的情况已经到了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了,就算是一个稻草,她相信这个溺水的林氏也会迫不及待的抓住。绝望的时候,再微小的希望都要抓住不是吗?
所以,她越想就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保底来说,她也能完成任务,起码可以把丞相拖死不是吗?琇書網
至于,完成任务之后怎么办,那就听天由命吧。
徐晚沉沉的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在丞相府给她安排的柔软八步床上打了个哈欠,意识有些迷离,模模糊糊的想着怎么找到麟游,能全身而退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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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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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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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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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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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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