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公子听白拂说过桃花坞的事,倒是没有太反对,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要求让两名暗卫跟着一起去。
那些暗卫隐身功夫了得,除了斐公子与白拂,至今没有其它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白拂本来还担心暴露桃花坞的位置不太想答应,但听说这次成亲的姑娘就有桃花坞附近村子里的人,那姑娘的家人也会参加,阿石也说族长如今不介意外人进出桃花坞,便同意了。
“哎,有没有一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
目送马车走远,白拂突然笑着问一旁遥望女儿的斐公子。
斐公子幽幽收回视线。
“小思还没到出嫁的年纪。”
白拂哎哟一声,继续调侃:“还没到年纪你这老父亲就这般忧心,要是到了,你岂不是要哭嫁?”
因为这是这些年女儿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斐公子难免有些忧心。
可突然被白拂这么一调侃,心中难言的惆怅立马消散,接着他表情就是一顿,凤眸微眯。
“老父亲?”
重点在那个老字上。
虽然他从来不提,白拂也似乎从不计较,但对于白拂,他确实算“老”。
白拂咯咯直笑,还调皮吐了吐舌头,“怎么,难道不是?”
斐公子面上几分无奈,但旁边还有人,他没有多说什么。
“你...觉得我老吗?”
晚上白拂练字的时候,冷不丁听到某男人幽幽来了一句。
白拂诧异抬头看过去,俊逸无双的男人此刻一脸淡然,仿佛刚才那句幽怨的问话并不是出自他口。
白拂微微挑眉。
“别告诉我你今日一整天都在纠结这个?”
斐公子视线没有离开书,神情专注,还装模作样地翻到下一页,“没有,就是随口一问。”
白拂收回视线,低头继续写她的字,等写了好几个后才若无其事地再次开口:“确实有些老古董。”
斐公子握书的手一顿。
“老古董?”
白拂点头。
“嗯,还有些老学究,缺少点热血少年的激情与风情...嗯,想想好像有点遗憾呢。”
斐公子:“......”
好半天没得到那边反应,白拂偷偷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男人。
男人披着月光,明明是一身家常素袍,却被他穿出不一样的味道。
他如扇睫羽微垂着,似乎在认真琢磨书中某个经典经义,并没有被白拂的调侃影响到。
白拂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说遗憾...是真的呢。
她的性格似火,偶尔好奇,如火的爱情...会是个什么滋味?
“主子。”
窗外突然传来席南的声音,白拂没去听席南说什么,只抬眼看下窗外夜色。
天色已经很晚,其他人都睡了,难怪席南敢直接出现在窗外。
“你们谈吧,我先回去睡觉了。”
白拂收拾好笔墨后轻声对斐公子说道。
斐公子微微颔首,目送白拂离开。
七月的饶州,夜晚的风也带着躁意。
白拂洗完澡坐在窗前,轻轻摇着小扇子等头发晾干,习惯了每日晚上与小思叽叽喳喳地说笑,突然安静下来,真有些不习惯呢。
“白小姐”
叶姑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外的游廊下,神情怯怯,似乎想过来,但又怕惹恼白拂。xiumb.com
白拂摇扇子的动作不停,冲叶姑点点头,“这么晚还没睡啊?”
这其实是句废话,儿子在那种地方,一个母亲哪里会睡得着。
但白拂也没法安慰她太多,今日斐公子没有带好消息回来。
“我又想起一件事”
叶姑没有走近,站在原地说道。
白拂示意她说来听听。
“我嫁到夫家第一年,有次去河边洗衣服,郑地主家的儿子喝多了路过曾经纠缠过我,不知道怎的被我婆婆知道了,她那段时间对我很不好,直到后来我怀了冲儿才给我一点好脸色。”
叶姑神情犹豫,不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后来我有次无意中听到我婆婆跟姑婆说孩子眉眼长得像我夫君,应该是我夫君的儿子。”
“你认为你婆婆可能怀疑你儿子不是她家的种??”白拂思忖一会儿后问道。
叶姑点头。
“以往只是疑心,其实没往深想,因为我婆婆确实对冲儿很好,但这次我婆婆说她要杀死我儿子,我觉得她可能疑心病又犯了。”
白拂听了这话没急着下结论,而是看了叶姑一眼。
说实话,她与叶姑不熟,帮人只是顺手,并不了解她的品行。
叶姑看懂了白拂那一眼的意思,忙摆手否认,“我发誓,我与那混账没有任何关系,冲儿是我夫君的孩子!如果我说谎,就让我不得好死!”
“郑地主儿子除了那次纠缠于你,可还做过其它让人误会的事?”白拂沉吟片刻后又问道。
叶姑下意识摇头,但摇到一半她想到什么停住了动作。
“我夫君曾是郑地主家的帮工,很受郑地主看重,后来他替郑家办事出事后,郑地主家主动给了抚恤金,都在我婆婆手里,具体多少我不清楚,但应该不少,当时我婆婆拿到银子后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话?”
“她说多亏了冲儿这个好金孙...
而且郑地主似乎很喜欢我儿子,每次看到他都会给我儿子好吃的,学堂那边也是他出面介绍的,我以往只当郑地主是看在过世夫君的面子上尽量帮助我们一家子,现在想来可能没那么简单”
叶姑神情很是难看,“我这两日在想,有没有可能我婆婆因为这些,怀疑冲儿不是夫君的孩子?”
“知道了,你先去歇着吧,若想起什么有用的消息可以告诉我,我能帮你做的只有将这些传到府衙那边。”白拂淡淡说道。
叶姑感激地点头,又说了几件小事后走了。
送走叶姑,白拂正犹豫要不要现在过去跟斐公子说这事,斐公子就先找来了。
“想着你怕热睡不着,送点消暑饮子过来。”
斐公子轻声道。
白拂甜甜一笑接过饮子,懒得用勺子直接对着碗喝起来,“真凉爽,突然觉得心里没那么烦躁了。”
斐公子极其顺手地接过空碗,然后又贴心地递过来一块帕子,湿湿的,凉凉的,“擦擦”
白拂擦完嘴,将帕子翻到另一面,然后敷在脸上,直呼好凉快。
“刚才你们的话席南听到了,已经去查了。”斐公子坐到白拂对面后说道。
白拂哦了一声,叮嘱几句后问起另外一件事,“还有几日就要出发,你这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路上我们可以边走边玩。”
谈起这场期待已久的出行,白拂兴奋不已,拿出地图与斐公子说起一路准备打卡的景点,以及云旗给她科普的各地特色美食。
“好,都听你的。”
斐公子嘴角噙着笑,认认真真听白拂说了许久,等白拂说完了也没有像往日那般先提出要回去,而是给她讲顺路还有哪些景点值得一去。
白拂听到后来都困了,她打着哈欠转头看外面天色,“你是不是该回去睡觉了?”
斐公子轻轻抿唇。
这是...在赶他?
在嫌他老,嫌他不解风情,不够热情之后,开始...赶他?
他视线落在白拂樱桃小唇上。
而且,她似乎有些日子没主动亲吻他了,之前明明还告诉他这是恋人之间必不可少的交流感情方式。
“怎么了?”
白拂不知道男朋友今日怎么动不动就沉默着看她,很是不解,她摸了摸脸,“我脸上有花吗?”
斐公子沉默了好一会儿,见白拂丝毫没有领会他的意思,无奈地摇摇头,起身。
“早些歇着吧。”
白拂起身送斐公子,“要不是你突然跑过来勾引我说话,我早就歇着了。”
斐公子:“......”
白拂是真的困了,斐公子陪她聊了这么久,小思不在带来的空虚感瞬间被填满,送走斐公子后她无念无想地倒床就睡。
另一头的某人却失眠了。
今日白拂的一番评价对他而言不可谓刺激不大。
他听得出来白拂说那话时是带了几分真心的。
他也意识到自己在感情方面有时候偏被动,这与他的生活环境,以及与生俱来的高傲性子有关,说实话,若不是白拂今日说出来,他压根不会意识到这是个问题。
联想到白拂近日的冷淡,斐公子心里突然有些慌慌的。
同一时间,同样失眠的还有叶姑。
她心里担心儿子,这两天一想到年幼的儿子在那种地方受苦就难受得辗转反侧,压根睡不着。
估摸着其他人都睡了,她起身穿好衣服,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她心里有许多疑惑,打算趁着夜色回去西庙村再吓一吓婆婆,看能不能问出点有用信息。
因为担心被人瞧见,她不敢掌灯,只能摸黑凭着记忆走。
前些日子连日暴雨,乡间泥土路还有许多泥泞,叶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自家方向走着,路上摔了好几跤,浑身沾满泥土却丝毫不在意。
在路过自家隔壁时,叶姑听到院墙里面传出古怪的窸窣声,不由得脚步一顿,视线朝声音方向望去。
可惜隔壁的院墙很高,她什么都看不到。
“有什么好怕的,你媳妇活着都斗不过你,死了有啥好怕的。”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语气带着不屑。
接着是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显然,墙后面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叶姑家隔壁住的是村里有名的郑鳏夫,年轻时死了媳妇儿一直没有再娶,因为面相憨厚,打到猎物经常会分一些给他们左邻右舍,还乐于助人。
谁家有个累活脏活,喊他他绝不推迟,因此人缘一直还不错。
但叶姑一直不太待见他,因为她有次意外撞破郑鳏夫在一个寡妇家里对人动手动脚,她知道这男人就是看着老实,其实是个不安分的。
墙那头的声音越来越不加掩饰,伴随着女人娇羞的声音。
叶姑心里臊得慌,心跳如擂鼓,却因为刚才男人那句话迟迟没抬脚。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男人越来越不节制,女人埋怨地开了口,“行了,我是让你守着我,不是让你这样乱来。”
“你少装了”
男人不满地反驳,嘴里含着什么声音含糊,“你不是也很享受?”
女人发出轻笑,声音听起来似乎并不年轻,“你白日才在别人那里舒坦过了,晚上还不消停,别把自己给累死了。”
女人刚才声音有些变调,叶姑没听出来,只觉得有些耳熟,当她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她婆婆的声音吗?
她婆婆虽然生了两个儿子,但用早逝公公留下来的薄产养活一家人没太大问题,因此没吃什么苦,明明当婆婆的年纪,看着却很年轻,容貌也不错。
婆婆以往在家里没少在叶姑跟前说郑鳏夫穷酸上不得台面的话,叶姑怎么都想象不到,她婆婆怎么会跟郑鳏夫搅和到一起的。
叶姑心乱如麻,不敢再多留,慌里慌张往自家跑,可她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找遍了,都没看到她婆婆的身影。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她婆婆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郑鳏夫。
这下叶姑不敢再出来吓人,只能猫在柴房躲起来,等两人都进了屋,她才悄悄摸出去在婆婆屋外偷听了一会儿,确定两人真的在整那事儿,才心情复杂地离开。
第二日一大早,叶姑便将此事告诉了白拂,白拂听完没多说什么,转头对席南将事情讲了。
“知道,昨日叶姑回去的时候席北察觉到了,一直跟着。”席南道,“他还查出来一些其它的事情,相信这个案子很快就能破了。”
白拂有些惊讶,“席北一直跟着?你主子让他去的?”
察觉到席北有抵触情绪后,白拂便有意无意避免让这些暗卫做这种事,因此很意外席北会跟着。
席南点头。
“主子说您最近很累,不想让您被这些事情烦心。”
白拂轻笑一声,“行,那你替我对席北说一声多谢吧,这事毕竟是因我多管闲事而起。”
席南神色复杂地看白拂一眼。
心道她怎么知道席北背后是这么抱怨的?
忙完这事白拂乖乖在家等云旗,云旗提前让人传话回来说她今日回白麓镇会直接来找她,有事要跟她商量。
“你一个大小姐风风光光出门去视察铺子,怎么回来搞得跟逃荒一样?”白拂看着风尘仆仆而来的云旗,很是意外。
云旗一连喝了白拂三大碗冰饮子才缓过气,一屁股坐到白拂一旁。
“别提了,半路本想偷偷去趟边境,结果被我爹派人给抓回来了。”
“你想去找你未婚夫?”白拂挑眉问道。
云旗忙着擦脸,没回答,但答案不言而喻。
白拂不由得失笑,“明年不就要成亲了,这就等不及了?”
“还不是你”
云旗道,“你说明年春日边境可能有战事,我就给他写信问能不能将婚事提前,接过不知怎的他没回信,我就想着亲自去一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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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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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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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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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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