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极度怀疑这个离家出走的俊俏小公子是苏宁崖。
苏家未成亲的小公子有七个,但适龄的只有两个,一个是苏宁皋,另一个就是苏宁崖,据说两人是双胞胎,在西戎以俊美闻名。
席南说两人是双胞胎的时候,白拂简直不敢相信。
苏宁皋她见过,俊是俊,身材也好,就是有些黑,皮肤也粗糙,相貌远不如眼前的苏宁崖养眼。
“他们真的是双生子?”
郭六郎也从铁大人那边打听到两国和亲消息,跑来找白拂商量如何处置苏宁崖,白拂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这有何不敢相信的?”郭六郎不以为意道,“双生子也不一定都长得像。”
白拂默然。
异卵双胞胎确实不像。
“但他们不仅是外表不像,气质也差别很大,一起养大的孩子怎会如此不同?”白拂反驳郭六郎。
郭六郎哪里知道这些,“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处理苏宁崖?”
白拂道:“我自有安排,你就当不知道这事,该干嘛干嘛。”
白拂心里有许多疑惑,不敢贸然行动。
根据席北带回来消息,那日晚上苏宁皋一行从头到尾都未参与偷盗石油火炮一事,苏宁崖误入可能性很大。
另外根据先知预言家荣七娘的说法,来年春天苏宁大将军会率兵攻打大业--
白拂大胆猜测,导火线会不会与这次和亲有关?
于是她让郭六郎借讨论石油火炮作战计划的机会跟荣七娘套话,荣七娘听到和亲一事时反应很平静,没有多说什么。
晚上席南听墙角却听到荣七娘说了句“苏宁崖果然还是要来”
荣七娘很谨慎,说得不多,但白拂从这短短一句话里听明白两点--
和亲一事在预料之中,而且和亲对象就是弟弟苏宁崖。
莫名其妙掺和到这事里面,说不定还要连累斐公子,白拂只觉得一阵头疼,连石油火炮的事情都没心思跟进了。
还是郭六郎先找了过来。
“石油火炮的问题已经都解决了,我过几日就要启程回安州,你什么打算?”
白拂原本打算去趟安州看望贺老夫人,顺便看看安州的蜂窝煤铺子是不是真如杏儿信里说的那般生意好,可如今多了个苏宁崖...
“苏宁崖这事比较棘手,我还是直接回饶州吧。”
这点郭六郎表示理解,但他有一事不明白:
“虽然是你将他打傻的,但这事只有你知我知,不如...”
郭六郎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残忍是残忍了点,但干净利落,还不会惹麻烦上身。
白拂不是没考虑过这条路。
但毕竟是一条人命,还是个千里迢迢来找妈妈的乖仔,逃婚的可怜虫...她承认她下不了手。
而且涉及到两国邦交,她怀疑若是苏宁崖死在大业国,明年开春的战争苏宁大将军就更师出有名了。
她不要给敌人提供这个把柄。
要提供也不能由她来提供。
男朋友说得对,先稳住,然后尽量医治,若能医治好那是最好,若医治不好...
好吧,她也还没想到怎么办好。
对方非大奸大恶之人,杀人灭口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走那一步。
先走一步是一步吧。
因为马上要返程,白拂想起先前买的礼物被苏宁崖撞碎后一直没买,她每次出差都喜欢大包小包回家。
这次也不能例外。
她给苏宁崖简单乔装了一番,带着出了门。
她照着记忆去了先前逛过的几个铺子,偷懒直接将买过的又各买了一份。
路过一家新开张的铺子,门口有几个伙计在派发吃食,她想起德天阁刚开业那会儿,顺手领了一份。
一看是菱形糕。
是一种用糯米粉、糖和蜜桂花为原料制作而成,巴掌大小,方方正正白白软软糯糯,上面用桂花蜜糖做了点缀。
一共两层,上下两层中间是红色的花酱,煞是好看。
白拂前世见过这种糕点,是现代原主妹妹做的,说是小时候奶奶最喜欢给她和姐姐做的糕点。
原来这糕的历史这么悠久啊。
白拂抬头看一眼铺子招牌--
卢家糕点铺。
她抬脚走进铺子,苏宁崖跟在身后,铺子里的一个姑娘热情招呼两人,“今日我家铺子上新糕点,所有糕点买三份送一份。”
白拂挑了几种能存放久一点的糕点,准备带回饶州让家里人尝个鲜。
回头一看,见苏宁崖似乎很喜欢吃甜食,几乎每个糕点都试了一遍,一边吃一边嚷嚷好吃还要吃。
试吃的糕点并不小,一般人吃一圈下来估计顶一餐饭了。
但以苏宁崖的身板,可能再吃两三圈都不成问题,白拂哪好意思,只得将他吃过的都买了一份。
吃吧吃吧。
这样他只顾着吃糕点,就不会跟她的袖子没完没了了。
因为买得多,卖家姑娘热情提出送货上门,白拂付了钱将客栈地址留给伙计就要走。
可苏宁崖不知怎的,死死盯着一款红豆做的果子不挪脚。
“弟弟?”
白拂喊他一声,跟哄孩子似的说道:
“这个也买了,咱回去吃,保证管够。”
苏宁崖转过头,看了白拂好一会儿,那目光又黑又深,仔细了看,里面好像有什么在凝聚。
不多时,那黑压压一片变得浓密,仿佛要随时要将人包裹其中。
白拂只是看着,就有种透不过气来的错觉。
这不是个五岁孩子应该有的眼神。
白拂被他盯得浑身难受,正要问他想干嘛,就见苏宁崖露出他招牌式大男孩纯真脸,委屈喊了一句:
“娘”
白拂:“??????”
一个明显块头更大,年纪也更大的小伙子用这种酥死人的表情喊一个半大小子娘...
瞬间周围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
买糕点的都是大婶大姑娘,经历最初的诧异,有人开始偷笑窃窃私语。
刚才负责招待的姑娘也一脸一言难尽看看苏宁崖,又看看白拂,虽然她什么都没说,眼神却述说了一切。
白拂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臭小子又闹的哪一出!
她突然有些相信苏宁皋说的了。
这小子是为了找他娘来的大业国。
她笑着对卖家姑娘解释:
“他娘喜欢给他做这个红豆糕,他想娘了乱喊的...麻烦帮我把这红豆糕再来几份吧。”
卖家姑娘恍然,忙给白拂又打包了几分糕点,还多送了一盒子让苏宁崖边走边吃。
苏宁崖捧着一大盒子红豆糕出了点心铺子,白拂手上也提着两包桂花糕,是额外送的。
门口还在送桂花糕,因为是免费送,已经排了不短的队伍,大多是孩子,白拂意外在队伍最前面看到几个熟悉的小身影--
医馆家的三个孩子。
白拂走过去时,他们刚领到糕点,却没舍得吃,小心翼翼捧着往一个方向走去。
最小的那个因为眼睛一直黏在糕点上,走路不看路,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糕点掉在地上,沾了灰。
小姑娘都顾不得身上的疼,爬起来就去捡糕点,见糕点碎了脏了,委屈巴巴哭了起来。
“小四怎么这么不小心?”
大一点的姑娘将手上糕点交给弟弟,蹲身去扶妹妹起来,然后查看妹妹手有没有受伤,见妹妹手上流血了,好看的眉头蹙起,“都见血了,要回去擦药。”
“不行”
妹妹虽然哭得小身板一抽一抽的,却倔强反驳,“一点不疼,不擦药,我们去看小五。”
说着她看向没法吃的糕点,瘪瘪嘴,“小五吃不到我送他的糕点了。”
“小姑娘”
白拂走过去,对大一点的姑娘道:“你还记得我吗?”
小姑娘记性不错,认出白拂,露出几分感激之色,“那日多谢公子帮我们传话。”
小妹妹目光被白拂手里的糕点吸引。
她认得,这是刚才那家糕点铺子的包装。
白拂弯了弯唇角,将手里的两包桂花糕递给小妹妹,“刚才送的,我买了好多,吃不完,这个给你们。”
小妹妹眸光闪了闪,看一眼哥哥,不知道该不该接。
哥哥沉着脸摇头,小妹妹只好失望地抿住唇,咽了口口水。
白拂注意到两人互动,干脆直接将糕点塞到小妹妹手上,凑近她指着身后的苏宁崖小声道:
“这个哥哥一个人吃太多会牙疼,你好心帮帮他吧。”
小妹妹拿着糕点不知如何是好,她圆溜溜的小眼睛转到白拂身后的苏宁崖身上,见苏宁崖也正好奇地看着她,不好意思地将手往回缩。
白拂先她一步松了手,起身愉快道了一句:“多谢你啊。”
一旁姐姐看出妹妹很想吃这个糕,也不再推脱,小声道一句多谢哥哥。
白拂摸了摸小妹妹的脑袋,笑道:
“你手上的桂花糕挺多的,想吃现在就可以吃。”
小家伙又看自己哥哥姐姐一眼,见他们没有反对,笑得眼睛弯弯,奶唧唧学着姐姐说一声多谢,这才开始吃手上的桂花糕。
一边吃还一边直呼好吃好吃,让哥哥姐姐也快吃。
糕点还热乎着,香气扑鼻,姐姐小口小口吃起来,回头看弟弟还没吃,道:
“弟弟快吃,不热就没这么好吃了。”
弟弟其实也很想吃,但一想到这是爹娘做好人好事换来的回馈,他突然就不想吃了,将糕点递给妹妹,道:
“男孩子不爱吃甜的”
妹妹半信半疑接过哥哥的桂花糕,想了想说道:“小五也是男孩子,可是小五爱吃甜的,他每次吃桂花糕的时候总会咯咯笑。”
哥哥绷着脸:“他是个小宝宝,分不清甜的咸的。”
是这样吗?
妹妹不知道,便也不管了,将自己的最后一口糕点吃完,开始吃哥哥那份。
“你们这是去哪里?”
等几个孩子吃完开始允手指的时候,白拂问道。
大姐吃东西的动作一顿,半晌轻声道:“我们去看小五。”
白拂看一眼前边,“你们家在那边?”
大姐摇头道:wWW.ΧìǔΜЬ.CǒΜ
“不是,我们是要出城,去看小五。”
白拂愣住。
心中隐隐有不好的猜测。
“小五他...”
这时最小的妹妹接过话,气愤道:“小五死了,被爹娘害死了。”
果然还是没救回来么。
白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目光落在小脸忿忿的妹妹身上。
这孩子才五岁左右的样子,还没懂事,估计是因为那日爹娘未能及时赶回去,心里埋怨爹娘呢。
“就你们三个人去吗?”
小妹妹点头,“我们认识路。”
这不是认识不认识路的问题,白拂想了想道:
“你们几个孩子这样出城,爹娘会担心的,还是先去问问你们爹娘然后一起去吧。”
哥哥板着脸,神情严肃摇头。
“他们又去做好事了,没空陪我们去,也没空担心我们,我们可以自己去。”
小妹妹点头表达赞同,“爹娘心里只有别人,没有我们。”
白拂蹲下身,看着小姑娘的眼睛,抿唇长长唔了一声,终是没有说什么你们爹娘心里其实有你们之类的话,只掏出帕子帮她擦了擦手后问道:
“你们三个今日必须去看小五吗?”
小姑娘认真点头,目光清澈又坚定。
“今日是小五三岁生辰,我们答应陪他过生辰的。”
既然劝不住,白拂也就不劝了,她在街头找了间租车行,雇辆驴车打算陪他们去。
想到人家父母找不到孩子会担心,她给租车行伙计一把铜板,让他找个人帮忙他们家人送个信,免得他们担心。
伙计拿了钱问了地址,一听是沈家医馆,忙要将钱退给白拂:
“沈家医馆的大夫和夫人是好人,帮过我家,这钱我不能收,但是信一定送到,公子放心。”
知恩图报的人还不少。
白拂心中刚感慨一句,眼角余光瞅见三个孩子的脸色不太好看,心中闪过一丝狐疑,但也没多想,谢过伙计便带着几个孩子和苏宁崖上了驴车。
“公子你也是因为我们爹娘医治过你,所以给我们吃食,还帮我们吗?”
路上,沉默许久的男孩忽然问道。
白拂听出来这孩子似乎不太想接受这样的恩情,想了想道:
“你爹娘开医馆,我们看病付钱,互不相欠,不用给你们吃喝和帮助。”
顿了顿,她指着抱着盒子不送的苏宁崖道:
“就当你们帮了这个哥哥,我想感谢你们吧。”
苏宁崖听到这话不乐意了,“我一个人都能吃完,不用他们帮忙。”
白拂转头不动声色瞪他一眼,“这红豆糕不能久放,你这么一大盒吃不完,分一些出来。”
苏宁崖不干,抱着盒子撇过身子。
看着这个傻大个犯轴,白拂没耐心好言相劝,眯着眼威胁道:
“如果不分,你吃多了长了蛀牙,哥哥就不要你了!”
苏宁崖倔强的大背影一顿。
哥哥又不想要他了吗?
他缓缓转过头,瘪嘴就要哭一个给白拂看,白拂这几日已经熟知这家伙的套路,赶紧道:
“哭鼻子的弟弟也不要,太丑。”
苏宁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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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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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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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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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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