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萧看着李明旭,李明旭却躲开了他的视线,答非所问“今日多谢你了,以后,你我之间不必再执下属之礼,我先告辞了!”
“可……”
不等古萧说什么,李明旭快步走了出去,古萧一个愣神,赶紧跟上,送出大门,古萧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口道:“大人如果遇到了什么难事,尽可与萧说,萧虽不足道,但,银钱上,萧定会鼎力相助的。”
李明旭看着他,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看着李明旭离去的背影,古萧心中暗叹,看来,萤儿猜的不错,不是为钱,自己帮不上任何忙。
李明旭离开,并没有着急着回家,悠闲的走在冬日的阳光下,直到过了午时,才来到首相府,李府。
他一进门,管家就小跑着迎了出来。
“大公子,您回来了,夫人吩咐,您回来后去见她。”
李明旭嗯着,脚下并没有停或改变路线,直接回了自己的顺珍院,看到院门上的这个‘顺’字,李明旭再次觉得心中翻滚,冲门口守着的几个小厮吼道:“我不是说把门匾换了?”
小厮被他吼的不知所措,其中一个小声嗫嚅道:“可是,夫人……”
不等他说全,李明旭起身一脚踢下门匾,仍觉不解气,狠狠的跺上去,木制的门匾瞬间就裂成了几辦,几个小厮赶紧低头退步,躲出去老远。
“踩坏了也没用,门匾可以再做。”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李明旭停了动作,却没有转身。
雍容华贵的气质,却一身素净的李夫人在几个婆子丫鬟的簇拥下,缓缓的朝李明旭走来,“旭儿,你想要闹到什么时候?”
依旧是清冷的声线,却带着丝丝的柔意,淡淡的心伤。
李明旭没回头,没答话,抬步进了院子。
看着地上碎裂的牌匾,李夫人吩咐小厮,收拾干净,重新做一块挂上去,再抬头看着敞开的院门,以及院门内翻滚腾挪的身影,终是轻叹一声,没有进去,转身带着人离开了。
以手为剑,以脚为茅,挥砍踢打木桩,直到痛的麻木,一身热汗,李明旭才停下来,倚靠在木桩旁喘着气。
“啪啪啪”拍掌声响起,李明旭眼角余光扫向院门,已经紧闭。
声音从另一边的上房门口传来,“你这功夫这是进步了?能化刃于无形了?”
李明旭没理会斜斜歪歪靠在门框上的人,抬步向浴间走去。
“哎—,别走啊,说说,上哪儿春*宵一刻去了,还宿醉不归,这可是姑娘上轿头一遭,怎么样,感觉如何?”
嬉皮笑脸的人,截了上来,跟着一起走进浴间,见李明旭开始宽衣,又啧啧出声,“这可不是李府的衣服,哪来的?”说着,竟拿起闻了闻,“没有脂粉气?难道是个良家女子?小家碧玉?金屋藏娇?”
李明旭不管他,顾自脱干净了,就进了浴桶,“啧啧,什么时候这么不知羞了?上次不是还不准我进屋?”说着,一脸神秘的凑了过去,“阿旭,你想通了,喜欢上我了?”
在李明旭撩水泼出来前,来人跳开了,几步就蹿出了浴间,老鼠偷到油般的笑声从外面响起。
李明旭阴郁紧皱的眉头,跟着竟是散开了些。
李明旭打理清爽出来后,李岩正悠闲的坐在堂上喝茶。
看着李明旭的眼角还在挪榆含笑,片刻,收正脸色,上前拍拍李明旭的肩膀,“阿旭,别这样,生身父母是我们没有办法选择的,你这样,不是难为自己吗?看开些,你只是你,就可以了!”
略顿,李岩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我陪着你!”
李明旭抬眼斜了他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呃,你是说回哪里?京城?比你还早一点儿,李府?我上午才听爷爷叨叨完,你这院子?嗯,你的午饭是我帮你用的。怎么样,我回答的够清楚吧?”
李岩说着,在屋子里踱着步子,品评着李明旭屋子里的摆设,“这个葫芦难看,赶紧收了,没事儿别往屋里摆葫芦,我不喜欢!”
“这是我的院子!”
“我知道,我就是住你的院子!奥,你还不知道吧,按规矩来说,现在成了亲的你,一般是要住进你媳妇的内院的。”说着,李岩展臂感叹一句“啊——,以后,这是我的了。”
两人说着,院门外,小厮高声禀报:“大公子,老爷请您过去。”
李岩向李明旭抬眉,“看,就你这院子的规矩,我就喜欢的不得了,奥,出去吩咐一声,让他们进来收拾一下,顺便给我沏壶茶来,你这待客也太不讲究了些,你该安排个专门送茶的,你也得喝啊?”
不再理会李岩的喋喋,李明旭起身出了院门,李岩在后连连撇嘴,跟着也出了门。
今年五月,首相夫人,因思念儿子成疾,首相李大人心疼夫人,特意向皇上请旨,希望能把李明旭召回来,皇上感念其母子亲情,离别多年,就把李明旭调到京城护卫里来了,李明旭十一月就回到了京城,皇上有旨,让他在家陪伴母亲,明年再正式上工。
李家,李首相大人,出身并不显贵,他中举时,家族早已没落,可李首相才气横扫整个大周,被先皇亲点为状元,那可真是风光一时啊!
后偶遇出城赏梅的李夫人,一见钟情,非卿不娶,婚后对李夫人恩爱尊重,直到如今,李府清静的,这么多年,后院就只有一位李夫人,李首相连个通房小妾都没有。
李夫人为首相大人生下两子,长子便是李明旭,李明旭还有个小自己六岁的弟弟,李承继,李府二公子。
十年前的李明旭,那是京城才俊中最出类拔萃的少年,意气风发,青春飞扬!
可是,不知为何,一夜之间颓废忧郁,把自己闷在家里,不再出门,后来,十六岁的少年,以绝食的方式,争取来戍边名额,远走参军,在西北一待就是十年。
如今,被圣旨召回京城的李明旭,依旧是过不去自己的心结,幽魂般,不是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就是暗自一人出门,借酒浇愁,昨日却是正好被古萧碰上。
从十年前,李明旭就很少在李首相面前出现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这个疼爱了自己十几年的‘父亲’,每次看到李首相那慈爱的眼神,李明旭都觉得不舒服,愧疚难当,替……别人。
是李夫人亲口对他说起的,他的身世就是一个大的骗局,骗局里的李首相还是个知情人。
李夫人出身京城齐家,先皇时齐贵妃的娘家。
齐贵妃生有一子,顺王爷,后被册封顺亲王。
顺亲王比李夫人大了整整十八岁,却是李夫人正正经经的姑表哥,作为齐家家主老来得女的李夫人,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更是得自己姑母齐贵妃喜爱,经常进宫陪伴。
后来的事,就让人没法好好回忆了。
先皇镇压了争夺皇位的几位皇子,非常意外的要将皇位传给了当今皇上,据说是几位皇子心有不甘,想要趁当圣旨未下没有公众于世之际,夺权篡位,却被先皇留下的后手设计互相残杀,消于无形了。
顺亲王未能幸免于难。
齐家家主当机立断,没用一天,就把爱女嫁给了,当时正是春风得意的李首相,彼时,李首相还只是个小小的翰林。
十里红妆,风光大嫁,紧跟着,第二天齐家就没了。
先皇体恤,倒是没有祸及出嫁女,齐夫人幸得保住了一命。
李明旭十几年也一直以为自己是父母恩*爱的结晶,得天独厚的就是该飞扬肆意,可是,李夫人却狠狠的刺了他一刀。
那个夜晚,李夫人站在正院上房,静静等着的他回家,然后,告诉他,十六岁了,有些事情的真像,他该知道了,有些责任,他该承担了。
那是让他崩溃的夜晚。
他只想逃避,从来没有过那个夜晚。
来到李首相书房,李首相依旧是那么慈爱的对他,一如十年前,劝导他不要惹母亲不高兴,要收心上进,不为别人,就算为了一直照顾他的李伯,也不能任由自己颓废。
李明旭垂首听完,恭敬告退。
他是尊敬李首相的,虽然不愿见到他。
才出来院子,就迎上了李轩。
“公子,您回来啦!”自小在李府长大,李轩虽然看上去比李岩靠谱的多,但,嬉皮笑脸的样子总是会如出一辙。
李明旭嗯声。
李轩转身跟在李明旭身后,边走,边含笑道,“爷爷担心了一晚上呢,直骂我不知道跟着公子您,赶巧今天上午大哥回来了,公子啊,您是不知道,大哥被爷爷骂的有多惨!”李轩一脸的幸灾乐祸,直跟到顺珍院门口,还在叨叨着李岩的糗事。
脑门突然一疼,李轩哎吆一声,捂着脑袋安静下来,低头弯身,捡起地上打中自己的一颗浑圆的珍珠,嬉笑着,冲李明旭挤挤眼,“公子啊,我还有事儿,得先回去了,奥,我就是为这事儿来找您的,您记得跟管家爷爷说说,还是调我到您身边当差吧,别给我安排别的活计了,公子您千万记得,别忘了啊,奥,一定不要告诉爷爷是我来找您要求的,我先走了啊,公子,千万记得!”
李轩一边说,一边往回走,到最后,小跑着逃走了,还不忘回身大声的嘱咐李明旭
守在门口的小厮们,看着,羡慕的没法,也就李轩能跟公子这样说话!
李家爷孙三人,在李府,身份是很特殊的,有些不主不仆。
李明旭看着逃走的李轩,嘴角微弯,自己身边,也多亏了有这两兄弟了,李岩自不必说,可是要论陪自己时间最多的,还是李轩,他虽然年纪小,却是误打误撞的,一次次,把自己从想要以死解脱的心境下解救出来。
收回思绪,回头看着光秃秃的院门,吩咐门口小厮,去找婆子进去收拾收拾,推门抬脚迈了进去。
——
古萧回到内院,流萤正在书房写着什么,见古萧回来了,笔下不停,“走了?”
“嗯。”
听古萧情绪不高的应声,流萤抬头看他一眼,接着又低头疾写,“这没什么,大家大族的难免,你不是经历过!”
这话说的,好像,经历的那人不是她一般。
古萧晒笑,抛开他人的烦恼,走到流萤身后,看着桌子上的字,“萤儿你在写什么?”
“计划书啊!看不出来吗?”
流萤头也不抬,答的很是自然。
“嗯,切……段,丁……酱盐……”古萧看着纸上的字,仔细辨认着。
流萤一把捂住,扭头瞪古萧,“不准念!”
哈哈哈,古萧嘴咧开,心里笑的怎么也掩不住,这就是塔丽跟孟文哲说的,公子的字好看的不得了呢!
古萧不禁抬手点上流萤额头,“一点儿进步也没有!”
流萤嘟嘴不服气,挡开古萧的手,“我又不考状元!”琇書網
呵呵,不考状元也不能字乱的不能看啊!
古萧俯身,接过流萤手里的笔,拉她起来“我替你写。”
流萤高兴的赶紧让位,却被古萧接下来的话镇住了,“你去描红,以后每天三百个大字,不出一个月一定能练好!”
啊啊啊,不带这样的!
流萤赶紧夺过毛笔,冲古萧嘿嘿笑着,“夫君啊,你看,你还得看书,还得科考呢,我这点儿小事儿,就不劳您大驾了,去吧,去吧,看书温习功课去吧。”
“呵呵!”古萧也不挣,任流萤抢过笔去,“那好吧,你写完了再去练大字。”
“古萧!你没玩了是吧,我成天的,忙着呢,哪有空?”
流萤板起脸来,冲着古萧假意的发着脾气,其实心里虚的没法儿,只希望古萧不要再揪着她练字这个事情不放了。
古萧早就看透了流萤的那点儿小心思,只是笑着不说话。
“好吧,好吧,我练,那,现在我来说你来写,哼!”
终于,流萤被看到不自在,好不容易装出来的那点儿生气劲儿也端不住了,随着一开口说话,人整个的都垮了下来,斜眼瞪了古萧两眼,又哀声叹气起来。
古萧笑笑,坐在桌前,取过一张新纸,将流萤写的誊抄一遍接着就按着流萤口述写了下去。
——
郭一鸣看着已经在屋子里转了半天圈的孟文哲,拉着他坐下,递给他一本书,摁着他看。
孟文哲看了没两页,就又坐不住了。
“一鸣,你说,这都三天了,怎么刘家表弟还没回来呢?”
腊八节后,刘家表弟说是有生意上的事,出门去了,都三天了,一直没回来,憋的孟文哲,跟扎了草似的。
郭一鸣觉得,自己的好好跟孟文哲谈谈了,他们来京城,可是来读书,来考举人的,不能这么荒废了。
郭一鸣才开口,孟文哲就打断了他,“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什么都没干,就是和刘家表弟逛逛街吗,唉,也不知道刘家表弟什么时候回来,我昨天听清蒸说,松月楼新出了一个菜式,才出来,预定的位子就排到十天后了,唉,刘家表弟再回来,也不知道,年前还能不能排的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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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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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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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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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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