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站在讲台上,把毛衣的两只袖子往上一撩,双手撑着讲台,说:“考完试就是寒假了,咱们办一次冬游怎么样?”
班长首先激动地站了起来,怀里揣着薄薄的一叠班费,两只眼睛熠熠生辉。
白鸣珂继续说:“鉴于咱们班的班费有限,毕竟大家都是学生,咱们就挑选一个近一点的地方,游玩游玩,呃……比如当天来回。”
底下有人不满发言:“老师我们可以加点儿钱,去远点儿的地方行不行?”
白鸣珂干咳一声,“不行。”
底下又有人抱怨,“当天来回?那我们是在车里面体验冬游么?”
白鸣珂又是一声干咳,“车程不远,比如……八达岭长城。”
“……”
这个冬游目的地说出来,白鸣珂自己都有点心虚,“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并非全部都去过长城,正好趁这个机会,咱们去……饱览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
某位女同学说:“算了吧老师,咱们就不能志向高远一些,比如跨个市?”
白鸣珂怒摔粉笔,“长城怎么了?正好可以让你们锻炼锻炼身体,要不然整日坐着刷题都刷出毛病了!”
苏令闻看起来兴致不大,归期猜想他估计是纵横过五湖四海的人了,跨省跨洋的都不在话下。
更何况是跨个区?
归期就不一样,她难得有一个不需要顾虑学习时间的机会外出走走看看,因为这是班集体活动,对于她来说,这等同于官方权威认证的,暂时可以放下学习的玩乐时间,所以她没有负担,不管去哪她都兴趣浓厚。
只不过她不明白为什么白鸣珂坚持要求当天来回。
后来她私底下一问班长才知,好不容易等个寒假,白鸣珂要陪女朋友,他愿意抽出寒假一天时间出来陪一群朝夕相对难免相嫌的兔崽子们外出一日游,这还是班长三番两次委婉提出来的请求。
最后,考虑到班里某一大部分同学的强烈诉求,班长秉持中庸,承前启后,给了个上下皆勉强觉得满意的方案——苏州一日游。
既跨市,又能当日来回。
下课后,办公室里。
白鸣珂拍着班长的肩膀不要脸地表示,“你不愧是朕的心腹,冬游事宜,老师就全权交给你负责了,相信以你的能力会让老师满意的,不过眼下考试比较重要。”
班长备受鼓舞,承诺并郑重起誓会安排好一切。
月考那么多次,归期也考出了淡定,考试前的准备也只是刷刷题,该记的都记下了,该背的也都背起来了,精神紧绷了好几个月,到这临考前反而有种释怀的感觉。
晚上做完题,坐在门口一边喂蚊子,一边陪妈妈聊天。
——
周时宜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苏令闻拿了两本书在旁边坐下来,陪她。
电视里播的是一部家庭伦理剧,苏令闻觉得他妈的品味处在一种南北两级分裂的状态,说好听点就是雅俗共赏,她欣赏得了东方戏剧,西方歌剧,也看得来某些闹哄哄的家庭伦理剧。
电视进入广告,周时宜忽然问:“今晚小七怎么没来?”
苏令闻挪动的眼珠子微微一停,“不止今晚,这阵子都没来。”
“所以我才问你,最近她怎么不来了?”周时宜挪到他旁边,“我记得前段时间她不是每天晚上都过来找你学习么?”
“不清楚。”苏令闻说得随意。
周时宜侧眼笑着看他片刻,问:“是不是你惹她生气了?一个女孩子忽然改变主意,和你保持距离,一定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了。”
苏令闻的思路被打岔了,想了想,随口说道:“她心思没这么敏感。”
“你这么了解她?”周时宜笑了笑。
“我同桌。”他道。
那时候她说因为怕别人误会。
可是她晚上以及周末时间过来学习的事只有双方父母知道,其他人并不知情,她怕谁误会?
——
考试第一天,刚考完上午场,归期在考场的楼梯口碰见了李梦溪。
李梦溪一见她立即奔了过来,拉住她的手就大肆感叹:“小七啊小七,我今天才终于知道,容怿这人太正常了!”
“是见到比他还诡异的人了么?”归期问。
“肖殷啊!!”李梦溪用力抓着她的手,“这人估计珍藏了一脑子馊水。”
据李梦溪添油加醋的透露,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今早语文考试,监考老师秉职业精神简述了一遍考试规则,然后把试卷分发了下去,在接下来一个半小时里,教室里一众考生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地答题。
监考老师踩着高跟鞋来回慢慢踱步,三中的大部分学生一向自觉自律,但也得谨防个别。
忽然,有个同学举手道:“老师我有问题。”
监考老师走过去询问什么问题。
他说:“这阅读理解第一个问题问,当作者面对食堂阿姨善意赠与的丰富伙食,他是什么心理活动?作为一个只体验过食堂馅饼的馅儿只有指甲盖儿那么丁点大的学生,我要是把题目解答出来,就失了答案的真实性。”
监考老师说:“满口胡言!食堂馅饼的馅儿一定有两指宽!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答题的时候要谨慎审题,抓住问题的核心。”
“无论什么核心我都没体验过,没有切身体验的答案就是虚伪!”
“你……”
“为了答案的公平有效以及真实性,我认为学校食堂的伙食该改进了,至少一盘醋溜土豆丝里面土豆丝的分量要多于醋!”
“你……”
“伟大的祖国母亲用血液孕育了我,我报之以一片赤诚以及热血,伟大母校的食堂用一盘土豆丝少于醋的醋溜土豆丝来孕育我,我该报之以什么?”
“你给我出去!!”
“好的老师。”
“……”
这个人就是肖殷。
归期问:“任何行为都具有目的性,他这么做总不会是要搞行为艺术?”m.xiumb.com
李梦溪懒懒一笑,“理由很简单,为了提前交卷,当时距离交卷时间还有大半个小时,他不想干坐着等。”
后来归期每次见到肖殷都会有一股崇敬之感油然而生,毕竟他行人之所未敢行,做了她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用古人的话来说,就是天生反骨。
考试这几天,归期似乎很难碰到苏令闻,明明在一栋楼里面考试,唯一一次见到还是第一天考试早上在公交站里,和平时一样。
之后两天就没有见过他了,归期会在公交站里等一会儿,最后还是一个人上了车来学校。
归期没有手机,也联系不上他,更不能贸贸然地跑人家的家里,怎么样的不太合适,所以干脆就不去想太多,专心对付考试。
不过这两天她倒是见过肖殷两次,其中一次还被她撞见他在调戏谷幽兰……
与其说是调戏,归期觉得用骚扰一词可能更为贴切。
谷幽兰还是一副冰山脸,肖殷完美演绎流氓土匪,虽然他没做什么冒犯的肢体动作,看起来也都还算规矩,但归期就是产生了一种想上前剿匪的冲动。
啊,为了部落!
最后一科考完,归期在座椅上如释重负,慢悠悠走下楼的时候,她在楼梯口看见了李梦溪,似乎在等人,她凑过去轻轻一拍她的背,“等谁呢?”
李梦溪见到她,挽住她的手臂,“还能等谁?你说你也不买个手机什么的,万一有事找你是叫我鱼传尺素还是飞鸽传书?”
归期:“打电报可能快一点。”
李梦溪:“胡说,明明是打你家座机快。”
归期:“……哦。”
“对了,”李梦溪说:“班长说过两天会把去苏州的时间和地点发送到每个人的手机里,到时候我再通知你。”
“嗯。”归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忽然问:“这两天你见过容怿么?”
“见是见过,”李梦溪口吻颇嫌弃,“还是那副不打不老实的耗子精臭德性,怎么问起他了?对了,听说苏令闻的爷爷住院了,这件事你知道么?”
归期惊愣片刻,说:“我不太清楚。”
李梦溪点点头,“容怿说这两天他一考完试就坐家里的专车上医院陪爷爷,每天早上来学校之前也会先去一趟医院再过来。”
难怪……
忽然之间行踪不定的。
寒假开始之后,小橙子忽然生出想学空手道的想法,如此有男子汉气概的壮志把归爸爸乐坏了,一高兴就顺便鼓励归期去报个古筝培训班,说是琴棋书画咱得占一个。
归期兴趣不大,有时间学古筝她宁愿多花点时间刷题或者多看两本书。
寒假第二天下午,李梦溪打了电话过来,“明天早上7点20在咱们校门口集合,班长包了辆车,别记错时间了,是明天早上7点20在咱们校门口集合。”
归期特意拿笔记了下来。
前天晚上,小橙子一早收拾好包裹,准备第二天跟着姐姐出发苏州一日游。他的计划非常周祥,带了部数码相机,说要和哥哥找100张照片,带了个布偶毛毛虫,说车上可以抱着睡觉,还带了两瓶矿泉水,说迷路的时候用水维持生命……
归期赞美了一下他考虑周到,然后把他轰出自己房间,让他去睡觉了。
明早6点左右她就得起床,按照归程贪睡的秉性,他一厢情愿的计划必泡人参鸡汤无疑了。
果不其然,小橙子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9点钟,姐姐不知去向……
无可奈何,刘珊只能带着他到附近公园溜了一圈,溜公园的时候他还不肯放下他的包裹,不过只要他和老大爷大妈聊得热乎,一切烦恼皆可抛之脑后。
——
归期抵达校门口的时候是早上7点钟,人没到齐。
终于有一次清早赶来学校不是为了上课,而是为了玩。
李梦溪随后不久也到了,一来就看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想什么呢?我怎么感觉你这两天的情绪有些些低落?”
归期说:“快过年了,你我即将长大一岁,这在古时候都可以成家立业,治国平天下了,而如今的社会只要求我们修身,这说明什么?”
李梦溪:“什么?”
归期回:“说明思想开化了,社会前进了,我们却退步了。”
李梦溪:“……有道理,可是这和你情绪低落有什么关系?”
归期笑:“私以为这叫沉稳。”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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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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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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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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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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