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总觉得自己不怕死,天不怕地不怕,可这一刻我却很害怕,终于明白自己在死神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卑微。
面对如死尸般任我如何呼唤也没有回应我的方唐,面对他脑后不断流淌的温热鲜血,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个无助的小孩般哭泣和呼喊。
我怕方唐就这么死去,就这么死在我怀里。
那辆黑色的轿车冲出很远才停下,我朝四周求救的时候,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从车上下来,缓缓走到我和方唐不远的地方停下,漠然地看了几眼我们,然后转身往回走,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
我想杀了他,可我不能放开方唐。
一个交警骑着摩托车在我旁边停下,俯下身看了看方唐,又问了我几句话,但我压根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只不停地让他救救方唐。
可交警只会跟对讲机通话,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终于,我听到了急促的越来越近的鸣笛,没过多久一辆救护车在交警的指挥下从拥堵的街道中来到旁边,几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医护从车上跳了下来。
直到医生检查方唐的脉搏和呼吸时,我才发现自己刚才忘了听方唐还有没有心跳。
这时我也燃起了一丝希望,因为他们没有给方唐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证明方唐还活着。
他们只给方唐的后脑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抬上了救护车,我也跟了上去,不论医生提议要打什么针,我全都同意了,因为就算我看不懂监护仪的数据,但从医生的紧张态度来看,我也知道方唐的情况依然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突然停止呼吸。
救护车一路呼啸来到最近的一家医院,然后几个医护小跑着匆忙地把方唐推进急救室。
我办好手续用随身带的银行卡交了押金之后,就在急救室外焦急地等待,或靠在墙壁上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顾不得依然满手是方唐的鲜血,或无力地坐在墙根下出神,满脑子都是方唐被撞的那一刻。
过马路的时候,我记得方唐就跟在我后面,但也有两三步的距离,也就是说那辆车冲过来的时候,方唐本来是可以往后退躲开的。
但他没有,而是往前踹了我一脚,让我躲过一劫,但他自己却没时间再躲开了。
也就是说,是他替我挡下了这一劫。www.xiumb.com
如果,那时我步伐快一些,反应快一些,或者那辆车的速度慢那么一点点,事情就不会这样了。
但人生没有如果。
很显然,那辆车是冲着我和方唐来的,肯定是王伦背后那帮人搞的,他们这是想要我和方唐的命。
但我没心思想着怎么复仇,满脑子都是方唐,想着他被撞的前一刻,还想起认识他之后的点点滴滴。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中我被一阵熟悉的铃声和口袋的震动惊醒,急忙拿出手机一看是高阳的号码,于是毫不犹豫地接通了。
电话刚接通,高阳就问昨晚他离开之后有没有人来找麻烦,我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告诉他,方唐出事了。
高阳似乎不敢相信,重复问了一遍,我又把事情经过简略地告诉他之后,电话里顿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听筒里才传来高阳凝重的声音,问我在哪个医院。
我把医院地址告诉了他,他便立马挂断了电话。
这时,我才想起应该通知一些人,于是给老关发了条微信。
老关是方唐的表哥,跟方唐的感情就像亲兄弟,而且我并不知道怎么联系方唐的家人,只能找老关。
接着我又给舒可打了个电话,她并没有出事,但是当我把方唐的事告诉她之后,我似乎听到了手机落地的声音,好一会之后舒可才颤抖着声音问我地址。
挂断电话后,我又坐在地上靠着墙壁怔怔地出神。
直到有个人蹲在我面前抓着我的肩膀时,我才回过神来。
是舒可,脸色苍白却又挂着两行眼泪,牢牢抓着我的肩膀,颤抖着声音问:“他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还在里面抢救。”
舒可来不及擦干脸上的泪水,起身跑到急救室的门口,努力透过那模糊的玻璃朝里面张望,一边哭泣,一边不停地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也没法安慰她,只能说不知道。
过了一会,高阳到了,朝急救室那扇门木然地望了一会,然后也无力地坐在我旁边默不作声。
紧接着老关也来了,绷着脸问我事情的详细经过。
我把从方唐接到电话,以及电话里跟那人的通话内容,再到我们过马路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老关。
末了我又忍不住说:“方唐是为了救我才被撞的,他在后面本来可以躲过那辆车,但他没有躲,而是踹了我一脚。”
老关默默地看着我,良久后突然蹲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方唐小的时候他爸妈带他去算过命,那算命的瞎子说他福大命大,凡事到头来总能逢凶化吉,那瞎子在我们那很出名的,放心吧,他不是短命鬼。”
一旁的高阳接过话说:“阿东,如果当时走在后面的是你,我相信你也会踹他一脚,不要内疚了,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我似乎找到了一丝慰藉,朝老关和高阳点了点头。
老关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起身走到远处无人的地方打电话。
这时,蓝欣和田菲菲也来了,田菲菲先是焦急地朝我问了几句,后来见我和高阳的脸色都很难看之后,便和蓝欣手挽着手站在一旁。
我们焦急地等待了良久,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但我们没有看到方唐,而是走出一个医生给我们开了病危通知书。
我虽然预想过最坏的结局,但这张病危通知书还是像晴天霹雳般,让我惊慌失措,让我无法接受地冲过去拉着医生求她救救方唐。
最后还是高阳他们把我拉开了,然后老关默默地在通知书上面签了字。
方唐进急救室大约一个小时左右的时候,来了两个交警,给我做了笔录。
我尤其着重说明了过马路的原因,是因为有人叫我们过去,而且是跟我们有纠纷的人,我甚至把王伦还有他背后那帮人做的生意都告诉了警察。
但警察显然没有对我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告诉我,他们已经调取了事发地的监控,结合肇事司机的口供和目击者的证词,认定肇事司机负主要责任,引发事故的主要原因是他操作不当,误把油门当刹车,导致车辆失控最终撞到了方唐。
我和方唐没有经斑马线而是乱穿马路也有过错,负次要责任。
听完交警的话,我不由地突然很愤怒,近乎失控地朝交警吼:“不是交通事故,这是谋杀,明目张胆的谋杀……”
其中一个交警皱起眉头:“这位同志,请你先冷静点,这起事故我们会把详细情况都记录下来,如果有足够线索证明事故背后有刑事犯罪嫌疑的话,我们会申请行政部门介入调查,在此之前……”
“我能证明。”舒可突然从急救室的门口转过身来,早已哭红的双眼透着一股决然。
“警察同志,这是谋杀,我知道是谁指使的,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人,也知道他一直在做违法的事情,我要举报他。”
听到舒可的话,两个交警终于露出凝重的神色,对视一眼之后,便主动向舒可提问题并当场做笔录。
舒可没有任何保留,把她从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沦为失足女的原因,再到她脱离那个行业后被王伦纠缠,全都告诉了警察。
她甚至说出了几个我从没听过的名字,但她并不知道那帮人背后的头目叫什么,只知道几个头目人称那人为“淳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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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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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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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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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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