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听到骂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那天的老鸨又来了。
进门就看到舒可蹲在地上,把头埋在手臂里哭泣着。
方唐拿着一包纸巾站在她身旁,一脸无奈和黯然。
他们面前不远是一对陌生的中年夫妇,看起来都有五十岁左右年纪。
男的身材消瘦,面相跟舒克有几分相像,此刻正脸色铁青,一边跺脚一边指着舒可怒骂:“你这个不肖的东西,我跟你妈从小教你做人,供你读书,不求你出人头地给我们长脸,只求你能好好立足于社会,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做这种肮脏的事。”
女的坐在旁边一张椅子上,掩着面流泪,看着早已不年轻,但她穿着很整齐利落,眉宇间除了愤怒和悲痛之外,还有一种类似知识分子那种气质。
这对中年夫妇身后还站着一个青年,既得意又怨恨地盯着舒可。
这男的我见过,就是那天突然冲进酒吧,要动手扯舒可头发的那个男的,当时被我拦住之后,舒可当场就跟他说了些分手的话。
我从没问过舒可这男的是谁,但早已猜得出,是她男朋友。而且,他那天来的目的,很明显是要拉舒可去接客。
曾看过类似的新闻,男人为了钱逼迫自己女人出来卖,但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换做是我,别人碰我女人一下都会受不了而暴起打人,被蓝欣扣了个绿帽子之后,足足一年多时间都没法回过神来,无法想象,那种人怎么做得出让自己女人去卖的事?
这种人,算什么男人,做人都不配,还不如做条狗。
而眼前这条曾经是舒可男人的狗,非但强迫舒可去卖,被拒绝后还跑去告诉对方父母,以此来报复舒可跟他分手。
可算得上是狗里面最贱最恶毒的那一条,别的狗喂它一根肉骨头,还懂得摇头摆尾,这一条没骨头给它之后,就要扯住人来疯狂反咬。
我很想打爆他的狗头,让他跪在地上向舒可告饶,不是因为舒可的原因,而是因为自己说不清是正义还是愤青的情怀。
但我忍住了,因为舒可的父母在这里,打人只会让事情闹得更加不可收拾。
我只能忍着怒气,默默地走进去,走进吧台,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舒可母亲面前的桌子上,一杯则递给舒可的父亲。
他没接过,只是依然带着愤怒的语气冷冷问道:“你是谁。”
我坦然地看着他,平静地说:“舒可的朋友,你先喝杯水再慢慢说吧。”
“哼,我还嫌这水脏,拿走吧。”
我无奈地笑了笑,把水放到那张桌子上,然后坐在距离舒可最近的一张椅子上。
那青年忽然跑出酒吧,很快就带着两瓶矿泉水回来,一脸孝顺地分别递给舒可的父母,然后阴狠地偷偷瞥了我一眼。
我没搭理他,只不停思考找个什么理由打他一顿。
舒可的父亲继续骂着,无非是和刚才相似的一些内容。
趁他骂累了,打开那瓶矿泉水喝一口的时候,我插过话:“叔叔,先别生气,舒可并不是自愿做这种事,而是他强迫的。”
说着,我朝那个青年指了指。
“你血口喷人。”那青年立马反驳,又对舒可的父亲说:“萧叔叔,这件事我有错,毕业之后我就一直忙着经纪人的工作了,对舒可关心不够,也没怎么顾得了帮她找工作,后来发现她经常来这间酒吧玩,我怕她出什么事,就偷偷跟着来了几次,没想到她竟然……”琇書蛧
“好了。”舒可的父亲打断他,“王伦,你也让我很失望,当初要不是你苦苦哀求,我又怎么会答应她跟你来上海念什么服装设计?让她读师范回家乡跟我一样教书授业的话,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走吧,我会把她带回去好好管教,以后你也不要再来找她了。”
“萧叔叔,我……”
“别说了,走吧。”
那个叫王伦的青年,恋恋不舍地看了看仍蹲在地上哭泣的舒可,竟然抬手摸了摸眼眶,然后转头朝酒吧外走去。
眼看着他就要走出酒吧了,愤怒的我一把抓过吧台上的空酒杯,想要砸烂他的脑袋。
“阿东。”
方唐突然喊了一声,对我摇摇头。
我咬咬牙,低声骂了句“尼玛”,这才把酒杯放回吧台上。
无耻的人见过多了,但我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一条狗。
舒可的父亲朝我冷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过头:“萧可,你给我起来,跟我回去。”
舒可没有站起身,也没有抬起头,像是犹豫了片刻,竟摇了摇那头乌黑的秀发。
“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马上给我起来,听到没有?”
她抬起头,泪流满面:“爸,妈,对不起,女儿不孝,但我不想回去,求求你们了。”
“混账!你难道还想在这里做那肮脏的事?”她父亲勃然大怒,说着就快步朝她走来。
我急忙从高凳上跳下来,拦在了她父亲面前。
“你想干什么?我带我女儿回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想打我不成?”老人正义凛然又怒气勃发地瞪着我。
我一言不发,但也没让开道路,这时候一直不出声的方唐终于走了过来,平静地说:“萧叔叔,请你先冷静点好吗?如果舒可愿意跟你回去,我们不可能也无权阻拦,但如果她不愿意的话,我不希望看到有人强迫她,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每个人都有人身自由的权利。”
“呵。”舒可的父亲气极而笑,“你也配跟我谈法制社会?你们不让我把她带走,不就是想留下来帮你们挣钱?你们信不信我马上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把你们这个淫窝给端了。”
方唐耐心地解释:“萧叔叔,我们是正经的休闲酒吧,从来就没做过那种生意,刚才那个王伦是骗你的,那天舒可躲在酒吧里不愿去接客的时候,他还跑来要强行拉走,要不然我们拦着的话,舒可就不会有今天的自由身,她已经决定在我的酒吧工作,是正经的工作。”
“你尽管胡扯,我反正不会相信你们,我这就报警。”
说着,舒可的父亲急促地掏出手机。
“爸!”地上的舒可突然凄然地大喊了一声,“不关他们的事,是他们救了我,你别为难他们,我不想回去,我知道回去了你们就让我去学教书,让我去相亲嫁人,给我安逸又平静的生活,可我就是不想回去,我已经在上海糜烂了,我想重新做人,我想继续自己的梦想,你们可不可以让我找回自己,可不可以不逼我……”
说到这,舒可又埋下头,呜呜地痛哭着。
听到舒可后面几句近乎撕心裂肺的话,她父亲拿着手机,怔怔望着她,片刻后有两行浑浊的泪水沿着老人脸上的沟渠坎坷地流下。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舒可母亲,此刻也把头埋在两手中,大声地哭泣着。
一家三口都在哭,我不懂怎么形容这种场面,也难以接受这种场面,胡言乱语地低声骂了几句,拿出香烟点燃,把头扭过一边狠狠地抽着,也不敢去看她父亲脸上那两行泪水,更不敢看她母亲的痛苦。
方唐则有些无力地蹲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地板上拖不干净的斑驳酒渍。
良久之后,舒可的父亲抬手抹了抹脸庞,声音忽然变得苍老:“你真的要重新做人吗?”
舒可抬起头,重重地点了一下。
“好,那我等着,如果你再让我失望,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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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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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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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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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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