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风沙太大,非常人所能承受,所以罗戬只能带几个孩子避入大黄鸭船的残骸中。钟离异立刻拉上白琅,仔仔细细地把“壳”讲了一遍。
擎天心经强化到某个程度之后,谕主可以通过它保留自己目前的状态。
这个状态保留在某个人身上,这个人就被称作“壳”。
假如谕主受伤或者遇到什么无法回避的危险情况,就可以将擎天心经转入“壳”内,自身的一切神识力量也将随之替换原主的,有点类似夺舍。但是为了区别于“夺舍”,谕主们通常称这个为“回壳”。
“壳”可以有多个,它仅仅是“保留状态”,不会“表现状态”。也就是说,在谕主回壳前,“壳”都是完整而独立的人,他甚至不一定知道自己被做成了“壳”。
飞升四方台风险很大,所以月圣此前肯定准备过壳,以免发生意外。
而执剑人出现的时候,月圣没有任何反击,相当有决断地选择了“回壳”。如果回壳快,他最多损失一个壳和一点修行进度。但是如果跟执剑人打起来,最后像司命一样伤及擎天心经甚至失手出局,这个要付出的代价就更大了。
白琅补齐遗漏的信息,静下来把事情想清楚。
“执剑人不会想不到壳的问题,那我就搞不懂为什么她要出手了。假如月圣没死,擎天心经也完好无损,执剑人不就相当于把行踪白卖给了我、司命还有月圣么。而且在月圣回壳之后,她之前的栽赃也是白费,月圣自己难道分不清谁捅了他一剑?”
白琅觉得执剑人这方智计很强,不会犯这种错误,背后肯定还有什么原因。
傅莲仙皱眉道:“执剑人只是想阻拦月圣飞升四方台吧。”
他长了张男宠脸,皱眉说话时莫名带着娇嗔,气氛严肃不起来。
白琅反问一句:“阻止月圣飞升,他能有什么收益吗?”
傅莲仙被她问住了,口气不好地说:“有些人就是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说这话的时候,他朝钟离异轻蔑一笑。
钟离异非常不满地撸袖子:“你找打?”
白琅还是觉得不对,执剑人不像是会做亏本买卖的。如果月圣直接“回壳”,那在白琅看来,执剑人这次是有点亏。
除非……
白琅突然介入钟离异和傅莲仙之间,对傅莲仙说,“你是月圣的器吗?你觉得月圣会回哪个壳?算了,这种保命的手段你估计也不会告诉我……我这么问吧,你觉得月圣的壳,有没有可能暴露过?”
傅莲仙原本对白琅还有点看不起,但想明白她在问什么之后,也开始慎重对待她的话了。
“我是月圣的器没错……”
白琅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陷入思考。
傅莲仙紧张地问:“你觉得……?”
“说不准。”白琅点点头,“我不能在浮月孤乡呆下去,因为一旦月圣回壳再被捅,那我怎么都洗不清了。你若是月圣的器,现在应该立刻去找他的壳确保他安全。”
傅莲仙神色一凝,没有多说,直接消失在大片银莲之中。
傅莲仙离开,钟离异的神色也淡了下去。
“你们现在去哪儿?”
白琅略带询问地看了看折流,折流回答:“与你无关。”
钟离异啧啧摇头:“占有欲太强了不好吧?对我都这么排斥,以后要是她座下十七八个器,你不得在醋坛子里泡死?”
白琅也不知道钟离异怎么能在三句话内让所有人都想打他。
她缓和气氛:“仙魔境水太深,我们应该会去某个中立境避一避。”
“九谕阁怎么样?”钟离异突然问。
白琅非常不信任地看着他。
折流更直接:“不可能跟你去同一处的。”
钟离异讪笑了一下:“哎,我也不一定回九谕阁嘛……不过,白琅啊,你带几个孩子,颠沛流离总是有点不方便的,去九谕阁落个脚稳定一下也好。”
他越这么说,白琅越觉得他有所图。
她淡淡地点头:“我觉得千山乱屿就挺好落脚的。”
钟离异只好跟白琅把事情挑明:“哎,我其实是受了雇主之令,准备……”
“轰!”
他话说到一半,背后的沙漠深处忽然升起一团黑色的蘑菇云。
白琅立刻回头,看见遥远天际已经有深不见底的黑色蔓延而来。
空中盘踞着一头气息荒远恐怖的怪物,它浑身黑鳞,额生双角,尾长如蟒,双爪尖利,正吞吐出遮天蔽日的黑气。白琅觉得它很像佛塔里那个僧人最后变化的样子,不过比那个要大太多了,小些的时候看像是鳄鱼,但如此庞大的身躯盘踞空中,反倒像条恶龙。
这股黑气没有将整个天空涂黑,反倒留出一轮圆月似的缺口,明亮皎洁,光芒透彻。无数银色莲花拱卫在月色周围,严阵以待。黑色天空下方,一层层白骨正破土而出,行尸走肉,如同炼狱。
“是月圣……”
白琅感受到让人心悸的宏伟天权,一圈又一圈无形的波纹荡过整个石礼界,掀起沙暴飓风,以让人绝望的力量冲刷着一切有灵之物。
“我靠,他的壳就在这界?”钟离异目瞪口呆,“我手也太黑了吧?”
周围气息极其狂暴,所有人的感知都受了影响。
最后还是折流说了句:“他跟谁打起来了?”
白琅看不见,只能取镜相照。镜中形势渐渐明了:一边是黑天白月银莲花,另一边是行尸走肉人间狱。
假如佛塔下的那个妖僧尸骨是月圣的壳,那么他跟佛塔周围的干尸可能不是一伙。妖僧这副尸骨没有意识,却还有自我保护的本能,他手里明明捏死过不少干尸。假如两边不是一伙,那月圣的壳恐怕真的早就暴.露了,有人以干尸肃守周围,等月圣一归壳就动手。
“我们该走了。”
白琅神色凝重,她早知道执剑人不可能一剑逼月圣回壳之后就自信离开了,后面必然还有人追刀。
“走哪儿?”钟离异环顾一圈,除了沙子还是沙子,“还从界门出去,然后跑到不知道哪一境吗?”
“你别管我们去哪儿。”折流冷淡地说,“反正不会跟你一路。”
白琅连忙从船的残骸里叫出罗戬几人,艰难地护着他们往界门方向走去。
这时候黑云已经遮住了他们头顶的天空,整个石礼界都发出鬼哭狼嚎之声,下方沙地咆哮翻覆,数以万计的尸骨堆垒成山,从沙下爬出。
白琅将玉成音他们一个个送进界门里,再回望折流和钟离异时,飞沙走石已经让她睁不开眼了。
空中黑鳞怪物盘绕一轮圆月,巨口逐渐张开,一点点将它完全吞没。月圣吞月之后气势拔升到了顶点,混乱又狂暴的天权让整个石礼界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白琅一侧目,看见界门附近皲裂出道道黑色的虚空裂隙。双方对峙期间就已经是这副样子,等真打起来估计周围几界都要吃不消。
尸山成路,笔直往空中月圣所在的地方延伸,丝毫不惧裂隙或是黑烟。
“还看个头!赶紧走!”
钟离异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伸手拉了一把白琅想带她一起进去。白琅不愿意跟钟离异一路,但是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
正好这时候折流也越过风沙过来了,白琅索性伸手拽住他。
折流反应很快地将她拉稳了,对钟离异说:“你放手。”
钟离异不放手:“你再纠结他们就打过来了!”
白琅一手一个,直接拖着他们冲过了界门。
界门之后,碧海蓝天,万里无云,十只飞隼图腾环绕而立,来往行客人声鼎沸。
这里是千山乱屿的十隼盟集市,明明是旧景,此刻却宛如新生。
万缘司,司命神宫。
司命咳嗽着从玉台上起身,纪雅之不知是该扶一下还是该劝他躺着。最后她上前帮司命把过长的白发撩了起来,免得不小心压断。
“身上不舒服吗?”她轻声问。
“啊……”司命怔了怔,“还好。”
被旧伤折磨太久,连痛苦都已成习惯。
他坐正身体,纪雅之小心地把他的头发放下来。她动作很轻,手中白发如初雪落檐上,颤颤巍巍的,偶尔滑落几根,让人心惊。
司命从她手里取过几根断了的发,开玩笑似的问:“再过段时间我不会秃了吧?”
纪雅之不知道说什么好,到了司命这种境界,如果身体出现如此衰败之相,恐怕是寿元将尽了。
司命扔了那几根断发,对她说:“跟我出去一趟吧。”
“去哪儿?”纪雅之没反应过来,直接问回去了,意识到有所冲撞之后立刻又改口,“谨遵谕主圣令。”
司命腰下逐渐有风成尾,他整理容颜,摇头叹道:“你啊……再过几年估计和封萧是一个样子。他这人多无聊,有什么好学的?”
纪雅之见他成风尾,顿时紧张起来:“司命,你要出门的话,我还是找封萧前辈来吧……”xǐυmь.℃òm
“不用了。”
纪雅之略有些退缩:“我会误事的……”
司命侧头笑道:“你看不起我?在我手里,没有弱器。”
说罢也不等纪雅之拒绝,直接以清风笼住二人,身影逐渐消失不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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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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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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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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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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