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西林觉罗锦华与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站在董鄂家的大门后,身边停着一辆大马车,她们带来的随从直接带人把董鄂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二房的婶婶神色不渝,高声道:“西林觉罗福晋,令公子病情紧急,您就不该再耽搁,直接送他去找大夫或是去董鄂家在城郊的药庐就医,何必和我这小妇人争执不休。”
“我已经说明过了,方才便已经带孩子去过董鄂家药庐,可走到半路,才知道药庐里空无一人,这才走投无路,贸然登门求医,求董鄂大夫千万要救我儿一命,只要能救了孩子性命,府里一定会备厚礼酬谢。”
说话的是那位穿得光鲜亮丽的妇人,想来便是西林觉罗福晋了,只是她的话却令人生疑,药庐里怎么会空无一人呢,几位叔伯兄弟明明都在。
婶婶明显也觉得不对,当即便驳道:“不可能,就算有急病需要出诊,他们必定会留人看着药庐,不可能空无一人。”
“董鄂夫人觉得我这是欺人之谈?”西林觉罗福晋的声音拔高,有一种要和婶婶争个输赢的意思。
突然,从那马车中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声,撕心裂肺,穆青注意到西林觉罗福晋扭头时通红的双目,没过多久,她就听到西林觉罗福晋哽咽道:“不管如何,求你们了,救救我的孩子。”
不管如何争执,西林觉罗氏都是为了她的孩子,爱子情深让人感动,围观的百姓纷纷出言,一同求董鄂夫人救救孩子。
“他们都在药庐,府里并没有人能够医治此病。不如这样,我派人去药庐看看情况,为了不耽误病情,西林觉罗福晋,您先到别家求医,等药庐那边的人回来,我们立刻去找您。”
依照穆青看来,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围观的百姓低声议论一番,也赞同这个提议,有位提着菜篮子的老妇人出言道:“这位福晋,您的孩子好似病得很重,既然找不到几位董鄂大夫,福晋何不按董鄂夫人的法子试试。咱们和董鄂家做了几十年的街坊,他们家人的品性大家伙儿都知道,既然大夫们都不在药庐,那肯定也是碰上大事了,孩子的病要紧,您还是先找别的大夫吧。”琇書網
穆青看到,西林觉罗福晋的神色似有松动,她走到马车边,半撩开帘子,看了看儿子的情况,只见原本清隽挺拔的儿郎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一副苍白的皮肉,嘴角边一抹殷红刺痛了西林觉罗福晋的眼,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她身边的女儿西林觉罗锦华却站出来,高声说:“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为了躲我们。”
西林觉罗福晋低声呵斥道:“华儿!谁准你胡言乱语的,还不退下!”
西林锦华眼眶一红,道:“母亲且听我细细道来,再说女儿是不是胡言乱语的。”
她拂开母亲的手,站在人群中心,理直气壮道:“当初我哥哥从马上摔下来,董鄂大夫前去医治,舅舅本想给赏金,可董鄂大夫再三推辞,舅舅也就没有强人所难。”
她环视众人,待目光落到人群中的穆青与和湘两人时,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缓缓道:“可坏就坏在这赏金上,五千两银子!是我舅舅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全部家业,就为了救我三哥的命,他愿意把所有的银钱当赏金。董鄂大夫百般推辞,不肯收赏金,我舅舅觉得他是真正有大德的医士,不再强人所难,却给了厚三分的出诊费。原以为董鄂大夫医术超然,谁知道治了一个月都没好,这一个月中,我三哥数次呕血,几乎不成人形,比今天这个样子还要可怕。不过好在上天庇佑,我三哥机缘巧合碰到一位真正有医术的人,她只开了两幅药,我三哥就痊愈了。当时我想不通去问了那位医家才知道,是有人故意让我三哥缠绵病榻,几度呕血!”
西林觉罗福晋拿帕子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三子出事的时候,她还和老爷在京城,这些事知道得不太确切,回来的时候,儿子的身子已经痊愈,她也没再细问,谁知里头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紧接着,西林锦华高声道:“用虎狼之药吊着,不会损害性命,但是长久之后,也会损耗阳气。我三哥重病期间,除了家中信得过的仆人伺候,唯有一人能够接触,便是受人尊敬的杏林圣手董鄂大夫!”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这……这不是变相得害人性命吗?董鄂大夫是医者,能干出这种事吗?
西林锦华继续煽动着百姓,“众位是不是觉得难以置信?我也觉得想不通,董鄂大夫名满天下,何必要用这样的法子来败坏自己的名声呢?可我后来却想通了,五千两银子啊!试问谁不想要呢?”
因她父亲鄂复是难得的清官,曾在江南任知府一职,受江南百姓爱戴,爱屋及乌,众人都觉得,鄂大人一生刚正不阿,他的女儿肯定也是好样的,自然也没人去质疑西林锦华的话。
和湘气的当即就要冲出去,穆青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并菖蒲两个将她带了出去。
回到马车边,两人才松开了禁锢和湘的手,和湘气愤道:“你们为何要拦着我,我一定要去撕烂她的嘴!”
“我也不想拦着你,有那一刻,我甚至也想冲过去扇她两耳刮子,只是方才婶婶拼命朝我们打眼色,明摆着就是不想让我们牵扯进去。”
西林锦华的举动谁也没想到,据穆青看,就连西林觉罗福晋都没有她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西林锦华凭什么这样诋毁他们?
从前她听和湘说过,伯伯此举只是为了帮他内外调理,绝对没有害人之心,既然如此,拿出当初的药方和医案,别的大夫肯定也能帮伯伯作证。
这么简简单单就能澄清的事情,西林觉罗锦华为何还是要蓄意欺骗百姓?
“方才她看我们的眼神太可怕了,她为何要这样信口雌黄?”和湘话音刚落,只听那头围在家门口的百姓已经联合起来,高声喊道:“叫董鄂大夫出来对峙!对峙!”
“他们!”
这青天白日的,和湘无端打了个冷颤,人心薄凉,这么轻而易举就能被人煽动。亏他们还是街坊邻居呢,这么几十年,旁人有难,他们家能帮就帮,不能帮也会想法子,结果那些好心肠没一个人记着。
穆青镇定道:“你先不要着急,咱们慢慢想法子。”
突然,穆青瞥到不远处的巷尾冒出一颗脑袋来。穆青下意识地把和湘菖蒲拉到隐蔽的地方,两人一头雾水,“怎么了?”
穆青面色凝重,抬了抬下巴,道:“那边有人。”
和湘疑惑,扭头就想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却被穆青拉住了手腕,只听穆青道:“多半是来监视我们的。”
“监视我们做什么?是不是弄错了。”和湘不明觉厉,可菖蒲却变了脸色,她刚才真切的看到了那人的脸,“格格,奴婢认识他,好几次奴婢都在街上看见过他,甚至有一回,我见他袖里掉下一块铜金牌,那牌子上写着三个字,奴婢没看真切。”
“三个字?多半是出宫令牌。”
出宫?
和湘张了张嘴,迟疑道:“那他和我们府里的那位有没有关系?”
关系,自然是有的,可是不是胤?的人,那就只有他知道了。
“菖蒲,你小心些从后院门进府,找几个可信的小厮,去办几桩事情。”穆青将话小声的说与菖蒲听,嘱咐道:“一定要速去速回。”
菖蒲领命离开后,穆青对和湘说:“咱们两个再去看看,你切记不能轻举妄动。”
和湘压住怒气,慢慢往那边走,只听见母亲和家中仆人都在安抚百姓,可慷慨激昂的百姓们一点也听不进他们的话。
直到西林觉罗福晋出言,百姓的喊声才低了下去,她道:“不管董鄂大夫有没有做过,我都会让我家大人去查证。也请董鄂夫人明白告知,董鄂大夫到底在不在府中?”
董鄂夫人已经气得头昏脑涨,她觉得,西林觉罗福晋今日并非来求医的,而是带着女儿来毁他们家招牌的!
董鄂夫人叹了口气,“西林觉罗福晋,我虽是妇人,也懂言而有信。他们真的不在。”
西林觉罗福晋也不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当即就想带儿子去别的医馆。结果西林锦华却没有母亲这样的好性子,肯这样轻易放了董鄂家,她当即便说道:“我三哥病重,马车颠簸很有可能会加重他的病情,既然如此,还望董鄂夫人能行个方便,借间屋子留我三哥治病。”
不要脸!
穆青眉心一凝,小姑娘家的,脸皮如此厚,求人不好好说话,反而趾高气昂的。
她觉得今日西林锦华的一切举动都不太符合常理,好像是算计好了一样。
突然,一个人被丫鬟小厮簇拥着出来,他眉目疏朗,面冠如玉,“照你的意思,鄂宁安要是救不活,你是不是还得赖上董鄂家。”
“你是何人?”
来人的声音掷地有声,“让人揍鄂宁安的人!”
西林锦华脸色一变,她三哥是九阿哥派人命人打的,眼前之人不就是九阿哥?
转念一想,西林锦华将恐惧的神色收敛起来,有恃无恐的质问道:“正好,我也想问问,我三哥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您?”
九阿哥胤?嘲笑道:“这话你自己去问他。”
“本来看再鄂复的份上放你们一马,谁知道一个两个撞上来,该说你们是兄妹情深呢,还是有眼无珠呢。”
九阿哥无法无天是出了名的,连鄂宁安都敢打,怎么会不敢动她。
西林锦华咬着下唇,明显是有了惧意,只是看见了他腰间那一环象征皇子的玉佩,心里又生出无限的勇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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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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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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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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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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