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S卫生院:白玫坐在走廊里的长条椅上,离她不远处的长条椅上,坐着一对老人。产房的门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捧着一个小小的布包走出来,问:“谁是余秋贞的家属?”女老人上前接过小布包,说:“我们是。”白大褂说了声:“是女孩子”,就进去了。男老人对女老人说:“老太婆,快想办法打听打听谁家要,马上送人,没人要,就把她丢了。”
白玫一听,急了,一个箭步走上前,说:“这小孩你们要送人?”男老人一把从女老人怀里抢过布包,朝白玫怀里一放,说:“拿去,快走。”女老人刚要张口说话,男老人朝她一瞪眼睛,她就不敢响了。白玫结舌:“那,那……。”男老人很凶地说:“到底要不要?那什么那!”
大学校园里:阿光说:“白玫,赵志的事,你想过没有,赵志他水性那么好,怎么可能死在水里呢?”白玫说:“不是有人说,会水的死水里,会刀的死刀下,有能耐的死在能耐上吗?”阿光说:“那是另外一回事,我怀疑赵志被人暗算了。”白玫舌头打结,说:“你,
你说什,什么?”阿光咳嗽一声,说:“你想过没有,秋贞怎么会让她爹逼着嫁到那种人家去的?她爹最喜欢这个小女儿了。我想,一定是出了事,才这样子的。”白玫说:“那,你的意思,你是说……。”阿光说:“你可能不太清楚,赵志和秋贞他们俩走得很近的,我们生产队里的人都知道,赵志经常去秋贞家,还在她家吃饭什么的。”白玫不响,阿光又接着说:“有人说,秋贞后来特别恨赵志,后来,赵志死了,再后来,秋贞出嫁了。”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落地长窗的玻璃上,透过薄纱窗帘落在白玫的半边脸上,影影绰绰,斑驳陆离,一如此刻白玫的心事。
白玫坐着,不动,脑子里翻江倒海:人生在世,真是今天不知明天事。奶奶常说,说不定明天早晨起来,有只喜鹊在窗前叫呢。当时,白玫就说,奶奶尽想好事,在窗前叫的也可能是乌鸦不是吗?
一些早已沉到白玫脑海深处的念头因了秋贞的突然出现而沉渣泛起。她的思维反复在一个问题上打结,这个问题是:秋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赵志的死,是否与她有关呢?
当年,阿光阴阳怪气的话语里不是没有骨头的,白玫为人单纯,但单纯并不是愚蠢,阿光的暗示,她不是听不懂的。但是,一来,她当年忙于学业,对于捕风捉影的事情没有时间思索、调查、研究;二来,对阿光的印象不佳,所以不想受他影响;三来,如果万一事实真如阿光所暗示的那样,她估计自己将无法接受,基于以上种种,白玫有意识地选择了将这件事情遗忘,将对秋贞的怀疑打消。现在,面对寻上门来的秋贞,白玫不得不好好思考一下,秋贞的出现会不会打乱自己和赵小蔓的平静安宁的生活呢?自己倒也罢了,但是如果影响到赵小蔓,那是白玫无法忍受的。
“赵小蔓,宝贝。”白玫轻声自语。
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的相依为命,赵小蔓是白玫生活的重心,赵小蔓是白玫活着的意义之所在,赵小蔓是白玫幸福的源泉,赵小蔓是上帝赐予白玫的天使。
时光荏苒,本已有些模糊的陈年往事因了故人来访而一幕幕在白玫的脑海浮现,清晰如昨:
小赵小蔓小嘴一张:“阿娘”,年轻的白玫红了脸,纠正她:“珍珠,叫姑姑。”小宝贝固执地喊“阿娘、阿娘”,奶奶在一旁直摇头。
“珍珠的大名叫赵小蔓,壮志赵小蔓的赵小蔓。”
刚学会说话不久的赵小蔓一本正经地回答人家,引来一片赞叹。
“谢谢珍珠,谢谢你们。”
当年,奶奶摘帽时面对社员的祝贺说“谢谢政府,谢谢你们。”,小珍珠听错了,以为是谢她,得意地学舌,惹得社员们一片善意的哄笑。
“妈妈要是觉得我和鸣九不合适,我就回了他吧”,“奶奶说过,妈妈要我干什么我都要答应”。
这是长成大姑娘的赵小蔓虽竭力掩饰却还是显得有些无奈的声音。ωωω.χΙυΜЬ.Cǒm
想起已经谈婚论嫁的女儿居然这样回应自己的无理干涉,白玫感到内疚的同时心里满满的全是欣慰。又想到年轻时的自己是父母的犟女儿,就更加为女儿的孝顺而欣慰。
“妈妈,你不用担心生活质量下降,你不是还有我吗?”
女儿暖心的话让退休的白玫不再担心老之将至。是啊,相比之下,那些啃老的年轻人是多么的自私。
思如潮,爱如海,想到心爱的女儿,白玫的心柔软了,柔软得推已及人,她放下了一切顾虑,只是觉得秋贞可怜:生了这么好的女儿,女儿长这么大了连面都不曾见过。
世上什么东西最坚硬?人的心。世上什么东西最柔软?还是人的心。一颗坚硬的心,可以油盐不进,百毒不侵;而一颗柔软的心,面对月缺花残,也会触景伤情,耳听风雨敲窗,也会感怀惊心。何况如今面对的是人,这人还是自己女儿的生母。
忽然,一个声音在白玫心里响起:凡祈求的,就得着;寻找的,就寻见;叩门的,就给他开门。
白玫自责了,后悔没有开门让秋贞进来。她喃喃出声:“主啊,原谅我。”
而后,白玫想到:一个渴望见到亲人的人,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我前不久在父母家门前吃了闭门羹之后不也是没有放弃吗?何况我和父母是久别,而秋贞不同,她和自己的女儿是从未谋面啊!可以想到,她见女儿的心情一定更为迫切。想到这里,白玫的心好受了些,毕竟事情还有得补救。
接着,白玫又想到一件事,就是要尽快地将女儿的身世和盘托出。让女儿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来找她了,好有个心理准备。因为,刚才白玫在心里责怪秋贞没有给她心理准备,一个人,一个厚道人,是不应该做自己不赞成的事情的。当然,还要征求一下赵小蔓的意见,如果赵小蔓想见亲生母亲,那最好,不然,自己也努力促成这事吧。
白玫轻声自语:“赵小蔓,你有权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你已经长大,是时候了。”
这时,阿光的话又出来扰乱白玫的心神。她狠狠地摇了一下头,对自己说:“毫无根据的怀疑不是阻止她们母女相认的理由。”又想到:秋贞找上门来,也许这是一件好事,这种可能不是不存在的,因为,规避了风险,也就失去了可能会有的惊喜。世上诸事,大抵如此。
由于确定了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白玫渐渐冷静下来。这时,一个本应首先产生的疑问在她的脑子里跳了出来,就是:秋贞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呢?自从迁入新居,来过的人并不是很多啊,而且,这些人好象都和秋贞的生活之路没有交叉点,这是怎么回事呢?对了,阿光!一定是阿光。
白玫想:晋太原中那个捕鱼为业的武陵人,人家美酒肥鸡地招待他,一再叮嘱他“不足为外人道也”,他还不是一离开桃花源便去太守那里告密!可见有些人的承诺是靠不住的。何况,秋贞找上门来这件事也不能跟桃花源二次来客相提并论,因为,一来,我家并不是不希望外人光临的桃花源,二来,我也没有叮嘱过父母或者任何人要将我的家庭地址保密。
所以,妹妹虽然没有来过,但因爸妈来过,妹妹就能知道我家的地址,妹妹知道,阿光当然知道,阿光知道,秋贞也就有可能知道,因为阿光当年插队的地方就是秋贞家那个生产队。问题是,难道阿光还和秋贞有联系?对呀,就算没有一向的联系,偶然相遇这种可能也不能排除啊,除了阿光之外,还真想不出秋贞能从哪个人的嘴里听到我家的准确地址。
白玫猜对了,秋贞的确是从阿光的嘴巴里听到白玫家的地址的,而阿光呢,当然是听妻子白兰说的,白兰是听老母亲说的。所以,任何一件事情,只要一个人知道,就等于N个人知道。
秋贞遇到阿光,是在几天前。这件事情还要从阿光的妈妈,就是他的养母临终前的一番话说起。
不久前的一个早晨,阿光的卧床已久的老娘把他喊到了床前,说:“阿光啊,妈妈快要走了,有些事情,我想,是讲给你听的时候了。”
阿光的心一阵猛跳,他想,难不成还有一些秘密财产要交待?忙说:“妈,说什么呢!你会好起来的,不要胡思乱想。”
“不,现在不说,我怕没有机会了。阿光,你知道你不是我亲生的,不过,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你。”
阿光点头,说:“妈,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尽管我曾经和你脱离关系,但是你对我一直没有变过。”
老人欣慰地笑了一下,说:“阿光,几十年来,我什么也没有瞒过你,只有一样事情。”
阿光瞪大了眼睛。
“阿光啊,我以前对你说,你是我托人买来的,我托的人又托人,转了好几个弯,不知道你究竟是哪里的人。其实,我那样说,是怕你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原谅我吧。阿光啊,虽说你在这里有四个姐姐,但是,自从你坚决和这个家划清界限,她们和你的关系就不好了。我死后,你在这个世上会更加孤独,所以我告诉你个地方,你去找你的亲人吧。”
阿光一听,心里又惊又喜又怒。惊的是,这个养母竟然忍了这么多年愣是不吐口;喜的是,或许可以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不管怎样,一个人,如果不知道将自己带到这个世上来的是何等样人,实在是一桩令人纳闷的事;怒的是,这个小心眼的老娘,早点讲出来多好!如果早讲的话,自己插队时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当个正牌红五类了。但是,他不敢表示任何不满,因为,他怕刺激到老娘,若是老娘此时头一歪,或是,一气之下嘴一闭,那就糟了。所以,他只是把脑袋更加凑近了老娘的嘴巴,一言不发。
“你的亲生父母家,其实并不太远,离开这里也就百把里路,是东海边一个叫堤外的小村庄。”
“东海边?妈,那家人家姓什么啊?你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吗?”阿光沉不住气了,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老人摇摇头,说:“不知道,人家没有说,只知道,你是那家的小七子。”
阿光失望至极,线索太少了。
人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阿光想,养母的话,可以相信。再说了,她知道的,一定只有这么多,因为,按常理,既然要讲出来,就没理由讲一半留一半。
“阿光啊,记住了吗,那个小村庄叫‘堤外’。”
“堤外”,阿光觉得这个地名好象曾经听说过,他皱眉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自己在插队时听人说过“堤外”这个地名,那里,离开古桥GS并不是很远,大概也就半天的路程。他想,幸亏不远,我马上就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找到那些哥哥姐姐们。他兴奋不已,兴奋得大大减轻了本该有的为将要咽气的养母的悲伤。
办好养母的后事,阿光就踏上了寻亲之路。
一向和婆婆相处得不好,所以眼看婆婆快要死了,白兰并不伤心,只是心中若有所失,她想,原来这么些年来,气啊,怨哪,其实都是不必要的。白兰非但不伤心,还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她想,也许婆婆死了以后,自己和阿光的关系会有所缓和,因为她始终认为阿光母子俩的对话太多了,所以影响到他们夫妻俩的沟通。
然而,让白兰没有想到的是,婆婆临终前会讲出那样的一番话,这番话,令阿光雀跃不已,而白兰却担心不已。她想,眼面前这个和自己面和心不和的婆婆将不久于人世,但是接下来,不但有可能又有了一个婆婆,而且还是亲的,说不定公公也还活着,外加一大堆大伯子、大姑子!
这让白兰抓狂。因为夫妻关系淡漠,因为唯一的儿子不争气,因为断了和唯一的姐姐的来往,白兰的心早已是冷冰冰的了,她发觉自己根本没有本事装出一副笑脸来迎客。
因为存了这样的心,所以当阿光出门去乡下寻亲时,白兰只是淡淡地、例行公事一般地问了一句“要不要我陪你去啊?”
阿光也不是笨人,嘴上说:“不用”,心里说的却是:“假问!”
踏上寻亲之路的阿光,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他不知道此行的结果是什么,父母亲还尚在人世吗?养母说我是小七子,就是说我有六位哥哥姐姐,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他们都生活得好吗?如果当年我插队时和他们相认,那么我的境况和今天相比一定有所不同,是好一点还是坏一点呢?
长途客车奔驰在乡野的公路上,车窗外是一片养眼的绿色。本来对乡村没有一点好感的阿光,今天却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阿光想,自从当年上大学离开之后,只有那次为了搜寻和白玫的谈资而回过一次乡下,本以为,今生再也不会来乡下了,世事真是难料。
随着车上的人越来越少,阿光知道,他的目的地快要到了,一颗不再年轻的心,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终于,汽车停在了终点站。售票员喊:“都到了,都到了。”
阿光问她:“请问,堤外村还有多少路?怎么走?”
票员说:“下了车,一直朝南走里把路,再朝东走里把路,就到了。”
阿光谢了她,急急地朝前走去,他恨不得一步跨到堤外村,一下就找到他的亲人。
一位在阿光后脚下车的老婆婆紧走几步,对阿光说:“大兄弟,你也去堤外啊?我们同路。”
阿光说:“那多好,我都不用问路了。”
老婆婆打量了两手空空的阿光一眼,说:“走亲戚啊,是谁家?”
阿光想,妙!真是瞌睡有人递来了枕头,忙说:“我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家,我是来寻亲的。你知道你们村谁家……送掉过小毛头呢?”他本想说卖掉,但是临时改口。养母说过,他是买来的,只是不肯说化了多少钱,可能是怕阿光听了心里难过吧。不过,就算养母讲清楚当初化了多少钱,那也不是什么线索,因为,养母说过,是转手又转手的。
老婆婆说:“好多年没有这样的事了,你知道,乡下也搞计划生育么。老早有啊,乡下人么,就想要儿子,小姑娘生多了,就送人?,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一年的事?”
阿光说:“不是小姑娘,是男孩子。时间久了,有五、六十年,算起来是解放前一年的事了。”
老婆婆又打量了阿光一眼,说:“哦,五六十年了,你不是说你自己吧?”
阿光点点头。
老婆婆笑,说:“五、六十年前,我还没有嫁过来呢,不知道。这样好了,我来帮你打听打听。”
阿光说:“谢谢你。”
可能老婆婆的幸福感满满地要溢出来了,所以,尽管同路的阿光只是个初次见面的人,她却一边走,一边用相当满足的口吻唠唠叨叨。她说:“大兄弟,你爹娘当年肯定是穷得没法子了,才把你送人的,你不要怪你的阿爹阿娘哦。那时候,过年也吃不起好的,能吃饱肚皮的人家算是不错的了,哪象现在,不管烧什么菜,味精想放多少就放多少,买得起!”
阿光想,味精想放多少就放多少,这就算是好日子?味精吃多了好吗?但他不想多说话,嘴巴里“嗯、嗯、嗯”地应着,眼睛却常常不由自主地盯着迎面走过来的人瞅,心里胡思乱想:或许这人是我的亲人?或者是亲戚?他又沮丧地想到:要是我知道父母亲人的名字就好了,就可以央求派出所帮忙了。不,哪怕光是知道一个姓也好啊,也比现在这样大海捞针要好得多呀。
老婆婆还说了些什么,阿光根本无心细听,只是嘴巴里含混地应声。就这样走了十几分钟路,老婆婆忽然提高了声音说:“大兄弟,我想起来了,前面岔路口有个小饭铺,老板娘能说会道的,人也长得好看,所以人家都叫她阿庆嫂,她烧得一手好菜,她的小饭铺生意好得不得了。你去问问她,她的消息最灵通了,问她,那可比问一百个人还有用。”
阿光一听,有点兴奋,说:“对呀,小饭铺若是生意好的话,每天人来客往的,七张八嘴,这个老板娘听到的一定很多,也许真的能从她那里打听到我的亲生父母呢。”
老婆婆说:“菩萨保佑你,一寻就着。有些事情,真是说不准的,说不定,你的兄弟姐妹现在都发财了,现在过得比你还要滋润也是可能的。你是不知道,阿庆嫂有今天,肯定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她家本来是dz成分,和别人说句话都得小声小气的,放以前,不用说开饭铺了,就连拎点自己种的菜上镇卖都不敢,象现在这样好的日子,那时想也不敢想!”
阿光说:“是啊是啊,工人老大哥下岗了,小商小贩、投机倒把的发了财了,小姐听起来好象是骂人了,变化真是太大了。”
老婆婆自豪地说:“谁说不是,以前海边人家娶媳妇多难啊,现在我们nong二哥也能娶到工人老大哥家的姑娘了!”
说话间,到了岔路口,阿光和老婆婆道了别,就走进了小饭铺。饭铺不大,前店后灶,虽说还没到中午,六张桌子倒也只有一张空着,可见老婆婆所言不虚。
一位年轻姑娘手端一盘菜从灶间走出来,阿光一见之下,脑子一阵迷糊,竟不知今夕何夕、自己身在何处了。
仿佛中,阿光觉得自己回到了二十岁那年。一群看热闹的姑娘,叽叽喳喳的前来ZQ屋,阿光和赵志被她们当成稀有动物般打量着、议论着。忽然,阿光发觉一切声音都听不见了,所有的脸都虚化了,眼前,只剩下一张山花般娇艳的面孔。可是,这张面孔上的一双美目,却越过自己,瞄向身后,身后,是赵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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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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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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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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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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