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天,她一直在想,要怎样说,才能让赵小蔓答应不再和鸣九继续交往呢?这时的白玫,心已经乱了,居然想要做那棒打鸳鸯的可笑行径了。可见,再明事理的人,也有不明事理的时候。再爱子女的家长,有时候也会在爱的名义下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一整天,白玫都想不出办法来。切土豆丝,差点切到手,剥好一把毛豆,径往垃圾簸箕里扔去,而把毛豆壳往碗里放。想来想去,直到做好晚饭,她还是没有想出办法来。
赵小蔓下班了,一进门,就发现妈妈的脸色不好,她说:“妈妈,我明天请假,陪你去看病。”
白玫说:“我没有病,别大惊小怪。”
赵小蔓说:“可是,妈的脸色不对。”
白玫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赵小蔓吓了一跳,她说:“一夜没睡,脸色当然不好。”
赵小蔓说:“妈妈,为了什么事啊?”
赵小蔓有点紧张了,从小到大,不管多难,妈妈也没有这样子过。妈妈有句常挂在嘴边的话最能表明她的生活态度:你太奶奶说的,愁什么呀,除死无大难,穷极去要饭,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女儿紧张得眉心皱成一个川字,一天都想不出办法的白玫这时突然灵机一动,说:“赵小蔓,你属虎对吧?”
赵小蔓说:“是啊,妈妈,你怎么了?我属什么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白玫横下一条心,说:“云鸣九是你同班同学,我想他也是属虎的,对吧?”
赵小蔓说:“是的,我们班几乎所有的同学都是属虎的,除非留级生。”
白玫说:“哎呀,赵小蔓,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叫做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赵小蔓说:“听过啊,怎么了?”心里已经隐约知道妈妈要说什么了。
“婚姻大事,双方的属相是很重要的,有些东西,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白玫说话时眼睛移开了。
赵小蔓说:“妈妈,你怎么忽然迷信起来了,想什么呢!”
白玫硬起心肠,说:“我觉得,你和鸣九都属虎,你们俩不合适。属相是相合,还是相克,我们不能不讲究。赵小蔓,妈妈只有你一个女儿,希望你一生幸福,这事不能大意喽。”
赵小蔓见妈妈的脸色沉重,语调低沉,于是,很想笑的她忍住了没笑,她想,今晚不能再和妈妈讲什么道理了,明天再说吧。妈妈昨晚没睡好,要是今晚再睡不好,真的要生病了。她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妈妈觉得我和鸣九不合适,我明天就回了他,这样行了吧。”
白玫说:“真的?”想到昨晚赵小蔓讲到鸣九求婚的事情开心得大眼睛水汪汪的样子,白玫不相信自己的一个借口就可以分开他们。
赵小蔓说:“真的。奶奶说过,妈妈要我做什么我都要答应。”
白玫听赵小蔓爽快地答应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不禁为自己一整天的担心觉得不值,她想,赵小蔓是个孝顺女儿,自己白白担心了那么多。不过,她还是说:“可是,他已经向你求婚,有点太晚了。真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想到这个问题的。”
赵小蔓说:“不要紧,我明天就把玉兔还给他。”为了让妈妈能睡得着觉,不再挂着两个大大的眼袋,赵小蔓说谎了,并在心里说,妈妈说的,善意的谎言,上帝也会原谅的。其实,赵小蔓现在没有想到的是,妈妈说谎在前,要不是见到玉兔,妈妈是不会想到所谓属相的问题的,一个在意属相问题的人,应该一早就想到这个问题的。
白玫说:“对,还给他。话要好好说。对了,你怎么说呢?”
赵小蔓说:“照直说最好,就说妈妈忽然想起我们俩都属虎,不合适,不就行了?”
白玫说:“这样说好象不太好吧。鸣九会不会相信呢?”白玫是个老实人,不经意间已经暴露了自己说的是假话。
赵小蔓说:“那,妈妈要我怎样说,我照说就是了。”
白玫说:“让我想想。”
赵小蔓说:“妈你不要想这事了,别把自己想得又睡不着觉,我会想出一个很好的理由来的,放心吧。”
白玫说:“一定要好好说,别忘了说对不起。”她说时担心地看着赵小蔓的眼睛,又说:“你真的愿意听妈妈的话?”琇書網
赵小蔓说:“妈妈你忘了,是你急着要我找男朋友的,我本来根本就不想找的,现在,不正好称了我的心了吗?”
白玫尴尬地说:“男朋友还是要找的,只是你和鸣九的属相不合,我才……。”
赵小蔓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了,妈,下次,我先问好了人家的属相再谈,你就放心好了。”
要是别人家的女儿这样说,听起来就象是在讽刺妈妈,可是,话从赵小蔓嘴巴里出来,怎么听起来就那么的诚恳。白玫放心了。其实,白玫并不是笨人,她应该察觉到赵小蔓是为了让她放心而说的敷衍话,谈恋爱又不是过家家,两人好到一方求婚,一方接受祖传宝物的地步,岂是一句属相不对就能轻易放弃的?但是,钉着一个问题想了一夜一天的白玫,脑子迟钝了,居然会相信。
这个晚上,睡不着觉的不是白玫,换赵小蔓了。以她的头脑,她觉得事情绝对不是妈妈说的那样,是妈妈突然想到了什么属相问题。那么,究竟是什么问题,让妈妈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想了半夜的赵小蔓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她想:我空想无益,不如等等再说,先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事实证明赵小蔓是聪明的,大凡一件事情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就不要动作,不然就会越忙越乱,越乱越出错。
晚上睡不好,早晨又在地铁上挤得火大的赵小蔓坐在宽敞明亮的资料室里,心情才有所好转。工作之余,不由得又想起了她的烦恼事。这时,曾经在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重新被她想起,就是妈妈突然神态有异开始于她见到玉兔的那一刻。那么,是不是鸣九送给我的玉兔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呢?
难道问题出在这上面吗?赵小蔓在图书馆资料室上班,查资料真是近水楼台,可是,查过之后,她更加疑惑了。关于兔子,只有一句兔子尾巴长不了不是好话,其余的都是好话。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多想听妈妈讲实话啊。
但是,想到奶奶的话,赵小蔓决定不问妈妈,因为奶奶说过,凡是妈妈不想讲的,问也白问,等到妈妈想讲了,她自然会讲。奶奶说过,当年妈妈在小姨婚礼的当晚,离家出走,住到赵家,奶奶一句也不问,妈妈也不说是为了什么。
直到年把以后,妈妈才对奶奶说,外婆嫌妈妈在小姨的婚礼上穿的衣服不漂亮,让娘家失了面子,生气说你走吧,于是,妈妈真的就走了。
妈妈说的是真的吗?听起来根本不象是真的,赵小蔓表示怀疑。可奶奶说,你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以有一点点怀疑。
其实,白玫说的让娘家失了面子,这一句是真的,原因当然不是衣服的问题,但是,白玫不愿意讲那么多,因为,真话牵涉到赵小蔓。
连续几天,鸣九都约不到赵小蔓了,赵小蔓总说没时间,鸣九虽然有点纳闷,但是也没有深想,他耐心地等,等赵小蔓有空。赵小蔓呢,也在等,她想等妈妈对她说真话,她可不想稀里糊涂地结束和鸣九的关系。白玫呢,真想问女儿,那只玉兔有没有还给鸣九,但是,她说是说了,要让赵小蔓还掉,问却不好意思问,她同样在等,等着女儿对她说,已经还掉了。
大家都在等。终于,鸣九等得不耐烦了,他想,我开口求婚,赵小蔓妈妈是个什么态度,总得给个回音吧。这天傍晚,他等在赵小蔓图书馆外面,时间早了点,他只得一遍一遍地研究馆外的玻璃橱窗,引得那个门卫老师傅看了他好几次,他不明白那个橱窗有什么可稀奇的,引得这个年轻人左看右看,看个不停。
赵小蔓一跨出图书馆大门,鸣九就迎上来,他喊了一声:“赵小蔓。”
赵小蔓吓了一跳,说:“鸣九?你怎么来了?”
鸣九笑嘻嘻地说:“你没时间,可我想见你,所以就只能等在这里,我想跟你讲几句话,用不了多少时间。”
赵小蔓说:“我们边走边说,等会儿同事出来了话挺多的。”
两人慢慢地走着,赵小蔓本想瞒一时是一时,依旧借口忙,但是,忽然改变主意,说:“鸣九,我不想骗你了,我们图书馆又不加班,哪是忙啊,是我妈妈怪怪的,我所以不想见你,是因为我的脸肯定也是怪怪的,这几天,我们家的气氛一直怪怪的。”
鸣九说:“是你妈妈对我不满意?她对我们的事怎么说啊?是不是我做得不对?要不要让我爸妈到你家去一趟呢?唉,我不懂这里面的道道,我爸妈也不太懂,他们倒是提过说这事要大人上门讲的,是我说不用什么老规矩,他们就由着我了。这下,我们该怎么办?”
赵小蔓摇头:“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鸣九惊讶地说:“你们母女俩不是一直挺亲密的吗?怎么会这样的呢?
赵小蔓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鸣九说:“那,你妈妈是怎么说的?我想听原话。”
赵小蔓说:“妈妈说我们俩都属虎,不太合适,将来会不和睦。”
鸣九皱眉说:“你妈妈是知识分子,还相信这些?我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赵小蔓说:“我也这样想。可是,妈妈的脾气我知道,她不想说的事情问也白问。”
鸣九说:“我问一下,你妈妈是什么时候说的这话?是不是你把玉兔拿回家以后说的呢?想一下?”
赵小蔓说:“你和我想到一道去了,我也怀疑是玉兔引起的,因为就是我拿玉兔回家以后的第二天晚上,我妈妈说的这话,那天早上我上班去之前,妈妈还没起床。我想,会不会犯了什么禁忌呢?为了这个,我还专门查过资料,有资料记载我国民间传说,兔子是由天上的玉衡星散开而成,兔子灵活机智、玲珑温柔,是吉利的象征。兔子的寓意是长寿、吉祥、可爱、温顺、敏捷、警觉,你看,多好啊!所以,这没有什么不妥啊。”
鸣九说:“兔子还有一个特点你知道吗?就是它符合我们老百姓的生育观,因为,兔子的生育能力特别强大。”
赵小蔓说:“这话不好听。”
鸣九笑,他说:“哦,那就当我没说好了。赵小蔓,现在问题出在哪里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千万不能急,记住,不要和你妈妈起冲突哦。”
赵小蔓说:“我知道,我从小没有爸爸,妈妈带大我不容易,我从来没有和妈妈拌过嘴,不要说起冲突了。鸣九,我得回去了,时间晚了,妈妈会担心。这事慢慢再说,不要着急。”
两人分手,都依依不舍,但是,他们都是成熟的年轻人,他们现在把不让妈妈生气放在首要位置。
鸣九的妈妈是个急性子,她见让儿子将玉兔送给赵小蔓之后,好几天了,没下文,想问儿子,但又怕儿子不高兴。她是个非常宠爱儿子的母亲,爱到怕。这天,她终于忍不住了,晚饭后,走进儿子的房间,嗫嗫嚅嚅,东张西望。在丈夫面前凶巴巴的女人,在儿子面前却是另一副样子。鸣九见妈这样,只得说:“妈,我很凶吗?有话说啊,干吗这样。”
杨八妹说:“鸣九,这几天你见过赵小蔓吗?”
鸣九说:“见过。”
“她说了什么?不是妈妈要问你,只是,我想,不知道结果,我有点放心不下。”
鸣九说:“你是放心不下那只玉兔吧?这样好了,明天我去要回来。”他跟妈妈开起了玩笑。
八妹听了,知道儿子的意思,她说:“这个臭儿子,你以为你妈傻呀,会害怕?你去要啊,别敢说不敢做。我知道,其实你心里也有点紧张对吧?”
鸣九老实对妈妈说:“是啊,赵小蔓说她妈妈这几天有心事,不象以前天天开开心心的。”
八妹说:“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你说你们先租房子,她妈妈嫌我们家穷了?”
鸣九说:“可能吧。”说完见妈妈的脸长了,忙说:“你担心什么?赵小蔓妈妈不是这样的人,我去她家,她妈从来都不问经济问题,不象我们同事女朋友的妈,开口就是你爸退休工资多少,你妈有没有劳保。”
“那是为什么呢?”杨八妹更加想不通了。
鸣九自己也还想不通,所以,他对妈妈说:“好了好了,去看你的连续剧吧,说不定明天赵小蔓就告诉我,她妈妈想通了,没事了。”
杨八妹刚出去,云大伟进来了。鸣九不由得皱眉说:“爸,你也来问?怎么不一起来,一个一个的,浪费我时间,浪费我口水。”
投资失利的老工人在儿子面前没有一点当老子的权威,反而面有愧色,象是欠了儿子的债一样。其实,就算他的资产化为乌有,那些本也不是儿子的钱啊,但是,不少当父母的就这样,自己的钱根本不敢撒开手来用,投资失利就更加气短,好象败了子女的财似的。云大伟说:“我听到你跟你妈妈的对话了,没听清楚,所以来问问你,我听你们提到玉兔,玉兔怎么了?”
鸣九说:“哦,我妈来问赵小蔓家什么动静,我吓唬妈妈说如果她急,明天我就去把玉兔要回来,免得她不放心。”
“赵小蔓她们没说玉兔什么吧?”;云大伟说。
鸣九这才想起来,说:“对呀,这么漂亮的玉兔,怎么没听赵小蔓说她妈妈见了玉兔赞叹不已这样的话呢?”
云大伟说:“也许赵小蔓忘了讲。也许她妈妈好东西见多了,不稀罕。”
“忘了讲不可能,赵小蔓一向把她妈妈讲的话全部说给我听。好东西见多了,倒有可能,我听赵小蔓说,她妈妈的爷爷奶奶家是dz。”
听儿子说到dz两字,云大伟心脏猛地一跳,他有个心病,老婆儿子都不知道。随即,他就若无其事地说:“这么说,幸亏结束了,要不然,我们还不敢要赵小蔓这样的儿媳妇呢。”
鸣九说:“你那是反动的血统论,很可笑的。”
云大伟忙说:“是的是的”,一边赶紧出去,门一开,杨八妹差点跌进房间里来。
鸣九见不得母亲的狼狈相,很恼火,说:“干什么?妈!站在门口听人家说话,你这是什么毛病!”
“我怕你们吵架。”杨八妹尴尬地解释。
云大伟悄悄推了老婆一把,示意她赶紧走,杨八妹却不识相地说:“你推我干什么!”
人说,夫妻就是一块馒头搭块糕,都是上帝给配好的。云大伟是个有事藏在心里的人,从来没见他眉飞色舞,但是也从来不会愁眉苦脸。而杨八妹却是一根直肠子。开心了,哈哈大笑。不开心了,张嘴一通嚎。经常,才刚嚎得很惨的她,把身子一放上床,就睡得老公跑了也不知道。云大伟每每躺到床上,听着老婆长一声,短一声的鼾声,妒嫉得真想推醒她,但是他不敢。
听到鸣九说赵小蔓妈妈的爷爷奶奶家是dz成分,云大伟的心里就象被塞了一把草。永远无法忘记的一桩事情又来折磨他的神经,睁眼、合眼,合眼、睁眼,久久无法入睡。
好不容易困意上来,小胖来喊他:“大伟,听说白家村在开批斗大会,我们去看看。”
大伟说:“好啊,快走。”
两个头低着的老人,站在方凳上,他们脖子上都用稻草绳挂着块木板。云大伟挤上前去,看清楚了,老头的木板上用墨汁写着:反动dz白鹤鸣,老太婆的木板上写的是:反动dz婆王银凤。
人群闹哄哄的,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们,云大伟后悔没戴着他的袖章。他们听nong民批斗老dz,跟nong民一起喊打倒dz白鹤鸣,打倒dz婆王银凤,接着,他们就跟着一群人冲进老dz的家里开始抄家。
大伟忽然口渴,到灶间去找水喝,他打开碗橱拿碗,却在橱里发现了一只小匣子,心里一动,打开,一只精美的玉兔看得他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稍一发愣之后,他急忙把小玉兔放进自己裤子口袋里,把小匣子依旧放在碗橱里。
院子里一堆火,翻箱倒柜找不到玉兔的人们把书啊、画啊,寿衣啊等等,统统扔到火堆里。
有人在喝问老dz:“说!宝贝藏哪儿了?不说打死你!”
老dz说:“早就没有了,你们都知道的。”
一个女人举着一个匣子说:“老dz,说!匣子怎么是空的?玉兔呢?”
老dz吃力地抬起头,朝女人手上的匣子望了一眼,眼睛里掠过一丝惊疑,口吃地说:“早,就没,没有玉兔了。”
“不老实,打!”不知是谁先喊的打,接着,为了表示自己的GM立场,一群人卖力地把两个年老的五类分子修理了一顿。
云大伟看着被打得躺在地下一动不动的老人,有些不忍。口袋里更是象藏了一块火炭。
火,好大的火,烧了书,烧了画,烧了老dz。烧着烧着,火烧过来了,云大伟想跑,可是跑不动。他叫起来了。
“大伟,大伟,怎么了,起来喝口水。”八妹在喊他。
云大伟睁开眼睛,原来睡在床上。
“你怎么了,一个劲喊。”
“我喊什么了?”
“听不清。好象很害怕的样子。”
“我梦见着火了。”
“做梦着火好啊,那就是说你要发财了,对了,你的股票要翻跟斗了。”
“发财倒好了,不用发愁买不起房子了。”
八妹翻个身,一会儿,就又打起呼来了。云大伟却再也睡不着了,他在黑暗中叹了口长长的气。心里说,看来,只要活着,这梦就得一直做下去。
这个梦,缠了云大伟好多年了,他还犯上了一个心病,就是怕听到dz两字,更怕听到老dz三个字。因为,后来听小胖说,那一次因为搜不到玉兔,那群人把老dz吊了五天五夜,后来,老dz被抬回去不久,就死了。
突然,云大伟失声惊叫:“不会那么巧吧!”
杨八妹又被吵醒,她翻了个身,骂了句“神经病!”,接着又打起呼来。云大伟却是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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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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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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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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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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