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蹬着高跟鞋走上台阶。酒店大门的玻璃映着他的豪车,风驰电掣的驶离,毫不犹豫。
云逸扬,你是个人才。够绝情,够冷漠,够没良心。
“如果爱,请深爱,如不爱,请远离!”没有人能听到她的话,她坐到台阶上,冬日的早晨寒冷,她的身体像被抽干了似的,手足冰凉。如果,她不曾固执的回来这个城市,不再心存侥幸的靠近,今天,她就不会这般难受吧?
她就可以像从前一般,默默的怀念从前的美好。她脑子里的云逸扬,永远是那个宠她宠到无可奈何的云逸扬。
此后的半月,云中酒店风平浪静。杨小茹的顶头上司王文山曾经隐晦的和她过:“奇怪了。钟照色胆包天,云总居然不处理他?”
她不好坦承自己曾经被钟照搔扰,其后又被云逸扬救下。因为,这隐私不仅关乎她的清誉,更关乎云逸扬的清誉。
要是让人家的女朋友知道了,人家心尖尖的小王爱人生气了,云逸扬得来把她杀了吧?
王文山看她神色落寞,便不敢再问。只好和王北广感叹:“我们云总不是人,这口恶气气也吞得下。”
“恶气有什么大不了?又不是煤气。”王北广一边和堂弟弟聊自家总裁的八卦,一边拿着今天的报纸乱翻:“孙宇军,又登广告了。一个大总裁有头有脸,连续4年,每年的同一天,各大报纸全版刊登6个肉麻大字:亲亲我的宝贝……有病,真有病!”
“这可不是有病,秘密,有深意的。”温柔带一丝促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北广一抬头,却见王敏正笑意盈盈的望着他手上的报纸,笑着:“你再读一下,看能不能读出什么玄机来?”
“亲亲我的宝贝……”
王北广不但读出来,还唱了出来,却还是茫然的摇头:“不明白。”
“你这悟性,逸扬怎么会看上你,一直留你在身边的?”
“每个聪明男人的背后,都会有一个愚蠢的男人嘛。”
“哈哈,你真逗。给你个提示……”王敏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平易近人地和王北广聊上了:“亲亲,和曲馨儿的‘馨’是不是很像?”
“啊,对啊……”王北广一拍大腿,再重新念了一遍:“馨馨我的宝贝……靠,太淫荡了。”
“呵呵,孙宇军当年和曲馨儿一起长大,他叫她的名字时,总是故意叫成‘亲亲’,曲馨儿一直装傻不明白,但其实心里精着呢,和我得意洋洋的炫耀了不知多少次。”
“听你们曾经是闺蜜。”王北广的八卦瘾上来,很耐心的刺探军情:“这么,这两个有奸情?”
“哈,13岁就睡一起了,你有没有奸情?”
“13岁,睡一起?”王北广顿时觉得脑门都被这个真相震坏了,混混沌沌的发现自家云总裁不知何时正站在王敏的身后。他不由得向王敏眨眼睛想告密,但女人嘛,一到八卦就眉飞色舞,话儿像开闸的洪水般拦都拦不住。
“今天是曲馨儿的生日,孙宇军每年都在登报向她祝福生日呐。唉,真是一往情深,这些年,孙宇军寻她寻得苦,人不在身边,也不忘记她的生日。现在,好不容易重逢了,今晚看来,他得下大功夫了。”
“王小姐……”王北广继续打眼色,王敏继续无视他打眼色:“曲馨儿有点本事的,小小年纪,别把孙宇军迷得七晕八素,那时候和她缠夹不清的富家子弟更是不计其数。羡慕嫉妒恨啊。”
王北广受不了后面云逸扬铁青的脸色,“蹭”的一下站起,扬声道:“云总,早上好!”
王敏顿时尴尬不已,手捧着自己的脸嗔他:“你什么时候来的?站在后面静悄悄,想要吓死人?”
“女人八卦的时候,没人吓得死。”
“我不是故意嚼事非的。,你到底偷听到多少?”她撒娇的抱着他的手臂,他笑得格外灿烂,推开办公室的门,转过头问:“王助理,今天的预约是不是满了?”
“……满了,很满。云总,我想,把富华的青总推了吧?不然,招标书今晚再加班赶?”
云逸扬瞅着王敏一脸难色,皱眉拉着她的手:“没关系,我尽快把事情做好,陪你。”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天天吵着要人陪。”她嘟嘴踮脚亲他:“我回去了,你不要工作得太晚。”
“嗯。”他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歉意的笑:“小敏最懂事了。”
王北广目送着王敏进了电梯,不禁叹服自己总裁的演技,当然他这个配角配合得更加好。
什么青总,计划书都是浮云,今天的总裁最闲了。
总裁办公室漏出的门缝,云逸扬站在窗前,绿色玻璃窗里映着他朦胧的轮廓,他静立时的身影,总是那么的孤单。
王北广刚刚还放在桌面的报纸已不翼而飞,他摇摇头,长叹息:
有些事,他是看得太明白?还是完全看错了?
偌大的云中集团总裁办,只有云逸扬的办公室亮着灯。身后窗子微光透进,桌子上摊着报纸,显眼却不浮夸的工整的艺术字:
亲亲我的宝贝?馨馨我的宝贝!
孙宇军被曲承风收养时,曲馨儿才刚巧5岁。5岁到17岁,一个女孩子脱胎换骨的那12年。而他比她年长了9岁。
他到底在哪一段年华里爱上了她?她又什么时候给过他懵懂的爱恋?
青梅竹马的初恋?
房门轻轻的三声轻敲。他抬起头,门边的杨小茹尴尬的站着,泛红的脸蛋儿透着娇羞。
她在他的面前一向大胆,全无半分?持。今天,她精心的化了妆,口红是紫色系的,还用了淡淡的胭脂,浅紫眼影衬得一对眼睛格外的水灵。
他坐在办公椅上,手执着一角报纸,抬眸就那样定定的凝视着她。恍有千言万语,却只与她相对无言。
她策划的所有开场白在这一刻都变得苍白。窗前月色把他的发梢洒成银白,他的眸子里有太多太多让她怀念和思恋的东西,如同,那些年,那些天……
她咬了咬紫红的嘴唇,故意使自己显得随意而又俏皮:“我觉得,你应该先问我:你怎么知道来这里找我的?”
他眼里曾闪现的流光恍似是她的错觉,那样淡淡的语气:“你怎么知道来这里找我的?”
“我问了我顶头上司王文山,他又问了你的助理王北广,他们,你在这儿。所以,我过来了。”
他沉默,她那一角裙角被门缝漏进的冷风扬起,她冲动的热情也渐结成冰,强笑着:“接着,你是不是应该问我: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的语音阴冷,顺了她的心意,如一个冰冷的传声筒。她差点就转身逃离。这一场到来,是何等的仓促而又鲁莽?但是逸扬,是逸扬呵,曲馨儿,再勇敢一次。
她放下手里提着的大布包,从里面轻轻的取出一个包装盒。精美包装盒打开,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摆到他的桌面上来。
“今天我生日。”她充满期待的望着他,他果然笑了:“我知道。”
“嗯。”她甜甜的低头从包里取蜡烛。他记得,她就知道他还记得。
她不再是他心灵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但从前,他给她的承诺,相信他一定还记得。
她在蛋糕上插了两支蛋糕,用手机打火,因为太激动,手机的火苗灼到了她的指头,她把手指放到嘴里含着,被烛光映得更红的脸向他盈盈甜笑:“22支蜡烛太大型了,我还是点两支好了。”
她把蛋糕捧起,送到他的面前,一直吱喳乱嚷的她突然显得无比的凝重,如同朝圣的凡人,捧着的最圣洁的佛像。ωωω.χΙυΜЬ.Cǒm
桌面上的报纸被蛋糕盒子压下了浅痕,他随手拿起桌旁的文件夹,“啪”的盖了上去。
蜡烛灭了,蛋糕塌了一角。她愕然的站着,那样鄙微的嗔怪他:“蜡烛是要吹的,不是……”
他坐着不动,眼神里却充满着不屑和鄙视:“曲馨儿,我不管今晚是你的多少岁生日,也不想明白你为什么要我来陪你过这个生日。但是,请你明白:不管是22岁,23岁,30岁还是80岁,你的生日都不会有我!”
“不管是22岁,23岁,30岁还是80岁,你的生日都不会有我!”
这是杨小茹生命中听过的最残忍的话,来自她最爱的男人。
人有时候很犯贱,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敢承认自己的鄙微和疯狂。
云逸扬不再爱她,重逢后的相处,不过是信手拈来的玩弄。她于他,已无半分重量。
爱情啊,是这么凉薄的一种情感。曾经宠她上天的爱人,转身时却能给她冷若刀锋的背影。
她不应该来,但既然来了,也无须后悔。只是那一年,于今天,全成了伤。
云中集团对面的商场,巨大玻璃幕墙上,像时光倒流的画面,画面上机场航班信息不停的滑动。
人潮涌涌的机场大厅里,一脸俏丽的任性的小女孩,扯着温和俊雅的少年的袖子狠劲的摇:“不要嘛,不准。”
他以手拔一拔她的腮角,她扁着的嘴巴狠劲的又扁出另一个角度,他极无奈的摇头,却又忍不住亲她的脸颊:“我去5天,嗯,3天吧,就3天?”
“不要,不管是3天还是5天,你回来,我生日就过了。”她在跺脚,脸却又贴上来偎着他:“18岁呵,我的18岁生日呵,逸扬。”
“可是,我约好时间,不能更改了。乖……”他不舍的亲她的脸,长长的舒着气,偷偷瞄了一下周围的行人,才飞快的嘬一下她的嘴唇。
她努嘴瞪他:“亲了也没用,哼。”
他真是被搞得完全没了法子,软软的微笑,宠溺的眼神,他捧起她的脸,以额头与她的额头紧贴……
那时他脸颊的温度,那时他话音里的宠爱:
“馨馨,18岁我陪不了你。但是,我会陪你过19岁、20岁、30岁的生日,即使到了80岁,你的生日一直有我!”
那么动人的情话,她在热闹的机场大厅跳跃着搂紧他,仰着的小脸甜笑,带着轻微的逗弄:“好吧。本来,今晚打算送你一份珍贵的礼物的。”
“你生日,送我礼物?”
“嗯……”她俏皮的瞄着周围,凑到他的耳边,静悄悄的细。
“***?”他在人群中叫了出来,尾音被压得变了调。他脸皮虽厚,却也瞬间泛得通红,张着嘴巴哭笑不得,眼神里满是跃跃欲试的期待。他转头拖起她的手,装腔作势的走向柜台:“我要退票,不去了,不去了……”
她扑哧的笑,拖着他的脚步:“不用了,我会乖乖的,等你回来破……”她羞红的脸,无畏无惧的痴迷的眼睛:“逸扬,要回来呵!”
……
为什么,记忆会如此的清晰?又为什么,这本应顽固的记忆却只对她一人清晰?
18岁那一年的生日,他在机场向她许下这么动人的承诺,却在许诺后从她的生活退出4年。
和他过一个值得回忆的生日,于她是4年的偏执,类似于艰难的信仰。她终于能够捧着蛋糕到他的面前,却意外的遭受奇耻大辱。
承诺全不可信,他和爸爸一样,在那个生日夜之后便已经抛弃了她。
曲馨儿,为什么你不能接受现实?
云中集团的大门前,杨小茹曲着身子努力的深呼吸,却不能自如的控制自己不要哭:
“爸爸、妈妈,你们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世上,再没有人来爱馨儿?”
4年前,短短2天,她失去了爸爸、妈妈,没了家、离开了他。她最亲最亲的人,被这个世界无情的夺走。还留在这里的,已不再爱着她。
还有,从街灯下缓缓向她走近的这个男人,曾经把她视若珍宝的男人,一手玩弄着她的信任和尊敬,一手把她的家推向地狱。
“馨馨,生日快乐!”
“滚,你给我滚,孙宇军。”她咬着牙关迸出这句话,拳头握得紧紧:“在我杀了你之前,给我滚。”
孙宇军的脚步却没有停。他一直在寻找她,他从不相信她已死去。一个对他这么重要的女人,上天怎么舍得让他彻底的失去呢?
他前半生已经失去太多,所以,上天会把她留给他。他捧着精心制作的蛋糕向她走近:“馨儿,你要杀我,我不会躲,但是,让我再陪你过一个生日?”
从她5岁开始,他便不曾缺席过她的生日。梳着小辫子的她、发丝蓬松微卷的她、剪一头齐耳短发的她,他一路看着她长大,贪恋着她的娇俏迷人,如果这世上没有一个云逸扬,如果她爱着的是他而不是云逸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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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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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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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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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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