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我没有看见其他任何人。王波缓过气,向我走过来,若有所思,注意力明显没有放在我这里。铁栅栏开始伸展,过程拖沓,吱吱嘎嘎的不锈钢摩擦,让我有种磨牙的冲动,我捂住耳朵强忍。
“王老师,人呢?”
“啊,什,么人?”
我这边看去,他眼神往左偏移,在回忆吗?
“没有。”我立马反应。
他吃了一口嘴唇,又吐出:“我送你回家。”他没有再次回头,不带一丝依恋之情,跨上坐垫,直接开动手柄。
“老王!不是,老师,撑脚还没放下。”Χiυmъ.cοΜ
“哦。”
他的裤子看着很不合体,肉被裹得无法动弹,难看的腿型完全暴露。他用后脚跟去够撑脚,尝试了好几次没成功,慌了,嗓子发出“嗯嗯”,似乎力不从心。
我看不下去这样的窘境持续太久:“我来。”
手抓在王波的腰际,我当然相当拒绝如此,在黑暗中看见锈迹斑斑的撑脚也不容易,使劲往后一蹬……
“咚嗒——”
车子轮胎落地,带动整个塑料构架向下倾追。王波像是来不及了一样,没等我坐稳,直接开动。
后方的景物转瞬即逝,虽说这种感觉在深夜里显得恍惚。
吱吱——
好熟悉的声音,是从后面发出的,我扭头看过去。
那道铁栅栏再次敞开。
“那个!”一时想不出要说什么。
车子突然加速,好快好快,手再怎么遮住头发,也挡不住发际线肆虐般上升。
“想说什么?”
“额……”
“家住哪里?”
“我来指路吧。”
我要问什么来着?
基本不用拐弯,路上没几辆在跑的车,两人找不到话题,没有出发去餐厅那会儿的气氛,这时刻的情绪是凝固的,总觉得一旦抛出个话题就会被无视,或被草草寒暄消费掉。
为什么要来学校,是因为门卫的那一通电话?电话里说了什么,让王波这么火急火燎,到了校门口还不让我一块进去,是有什么不想让我看见?
门卫突然问起陈妙,难道,跟她有关?要不要问问王波,是不是跟陈妙有关……算了算了,他如果不回答就不好了。
还有,三文鱼,这个故事为何总令我过不去,过不去夸张了些,是想不通。他对此也有所隐瞒,我察觉的出来,他在躲闪,里面肯定有隐情,他不想让我知道,他不想分享,我当然不会跟他说我发生的事,虽然稍稍透露了点关于金宇曦,实则也是不想全盘透出。
金宇曦,宇曦?他会不会和王波一样的情绪,同样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不愿意和我分享,或者,怕我知道了会失望?我更偏向后者。
“到了,离你家不远吧?”
“这么快。”
我疑惑地看向周边,一路上全在想些乱七八糟的,我眯着眼观察,竟然不确定这是不是目的地。
“怎么,你家不在这?”
就像有点时空错乱……哎?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是这里,没错的。”直到我看见仍在营业的小卖部。
“快回家,你妈肯定等急了,我之后会跟你家长说明情况的。”
“不是我妈,是我爸。”
“好好好,不管怎样赶紧回家。”
王波笨拙地转了一个大弯掉头,几秒钟后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那些问题依旧存在,扰我心神,想不明白,这也与我挨不上边,干嘛如此上心。也许女生都这样吧,爱胡思乱想,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爸,我回来了,今天不给我留扇门?”
没见人回应,我敲的越发使劲,我倒不觉得过分,这一带的住户少的可怜,相隔也远,相互影响不到。
厨房灯光通过密闭的窗玻璃透出,我把半只身体贴放门上,等待门洞开。我习惯把耳朵贴着,计算老肖从梯级上跑下来的步数,听脚步声大小,推算出还需要的时间,我每次都能准确预测,这次也不会例外。
好慢,不对啊,太慢了,声音也不对劲,一点不急促。老肖腿受伤了?要么,工作黄了?这段时间我没闲着,想好了一套安慰他的说辞。
门开了。
“赫——嘶!”我见状,构思许久的话生硬吞进喉咙。
“上去睡觉。”
对方言语间短,随意得让人觉得冷淡十分。
我傻傻立那原地,脑子飞速旋转,老肖呢,为什么是她,她怎么突然来了?这段日子,足足两个月的日子,她去哪了,毫无理由地出走,现在又毫无征兆地回来,又是为何?不行,我不能再想了,好疼!
我胆怯地迈开步子,我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胆怯,只觉得自己此刻应当这样做,我拎起肥厚的校裤裤腿,让鞋底紧紧贴牢梯级,尽量压住木板陈旧的吱嘎。
余光中,她的模样很不自然,说是正襟危坐夸张了些,但实在不像她的风格,被点穴了一般一动不动。
我打算打个招呼,可犹豫半天,始终说不出,我好久没说那几个字了,是不习惯还是说不出口?后来想了想算了,她没责怪我晚回家已经是万幸,没必要自讨苦吃。
本来是想,身子一个星期没碰过水了,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洗个澡,可看样子……热水器开关、换洗衣服、毛巾浴袍全在爸妈卧室。为了以防万一,其实也没有什么万一,我悄悄掩上房门,露出一道得以偷窥的隙缝,她换了一个身位,牵强能瞅见一点儿脸颊肉,是喜是忧,情绪根本捉摸不透。
无奈,关上房门,再忍一天吧。
熄灯后,黑暗瞬间侵占视野,闭不闭眼自己个儿也不知道,顺带还伴着一声老人家的叹气。身体松弛了,心却更加没理由平静,我作业一个字没动,全都补完要多久,估计睡不了觉,要是不补,明天怎么跟金美璇解释?啧,又来了,为啥要想着她,为什么第一个想到的会是她?我知道自己在乎的不是她的想法,我没有为她着想,我更没必要。那又是为了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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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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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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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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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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