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咱们娘家是不是有人放水了?”
一屋子姑娘霎时惊喜交集,唤着慕容惜赶紧起来。陈氏也泪眼婆娑地握着慕容惜的手,母女二人说了些体己话,慕容惜便盖上了红盖头。
随后慕容惜在众人的祝福下,被自己哥哥慕容灏背着,稳稳当当地出了府。
大红的花轿停在慕容府门前,喜婆见新娘来了,便满面堆笑地掀开轿帘,虚扶着慕容惜坐进了轿厢。
陈雪菘也立在花轿旁,因着之前的传闻,顾锦宁便多看了他几眼。
只见陈雪菘身穿大红喜袍,姿容确实俊俏,面上也带着笑,但那笑意却略显僵硬,在红彤彤的喜袍衬托下,面色仍稍显苍白尴尬。
顾锦宁仅多看了两眼,便将视线挪开,心下微叹。
正巧这时身边也传来一声轻叹,顾锦宁循声转头,便听慕容玉彤小声说道:“方才陈公子进府时,拦门的人没敢多刁难,只问了些寻常诗词,便放陈公子进来了。”
“陈家出身翰林,一点诗词有何难的,这婚成的……真当是便宜了他。”慕容玉音撇着嘴说道,语气中略带一丝不满。
顾锦宁轻颔首,没有开口评价。
一般人家嫁女儿时,家中的叔舅兄弟都会在门前拦着,出些刁难姑爷的玩乐手段闹闹。也许是因为陈雪菘之前闹着不愿成亲,慕容府的人怕玩闹徒惹事端,若陈雪菘借此机会半途弃婚,那才是得不偿失。
但慕容府即便如今不如过去势大,当家人也是官至左相的重臣,慕容府的人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自然也就对陈雪菘有所不满。
顾锦宁抬眸看向前方,陈雪菘已坐上高头大马,轿夫抬起喜轿,唢呐锣鼓声响起。
“走罢!”慕容玉彤拉了拉顾锦宁,扬声说道,“你同我们姐妹乘一车!”
顾锦宁点点头,跟着玉彤玉音走向车轿对队伍末尾,她们作为新娘的姐妹,要将新娘送至夫家才算礼俗完成。
慕容玉彤因着见过顾锦宁几次,倒是亲近些,坐上车便与顾锦宁闲话起来。
“待会儿到了翰林府,你随我们坐一桌,莫拘着自个儿。”
顾锦宁乖顺点头,忍不住问道:“我还不曾参加过婚礼,许多礼俗我也不太了解。咱们去了那边儿,要逗留许久么?”
“不会太久,用些吃食便能回来了。”慕容玉彤软声解释。
慕容玉音闻言便也说道:“若是要逗留许久,怕是更不美,有些人可不愿咱们去……”
“咳……”慕容玉彤掩唇清咳一声,看了慕容玉音一眼。
顾锦宁敛着眸坐在一旁,假装没察觉她们的说话。
不用想也知道,她们说的定是陈雪薇了。
这陈家小姐也是奇怪,跟顾锦宁身边的人都有龃龉,不论是程姝瑶那种混不吝的,还是慕容惜这种大家闺秀,没一个能与她和谐相处,所以顾锦宁对她也不可能有好印象。
慕容玉音被自己姐姐提了醒,便也收住话头。如今慕容惜嫁出去,慕容府里最大的小姐便是慕容玉彤,老夫人与陈氏皆已有打算,将这几个庶小姐也教导得像模像样,故而慕容玉彤现在也越来越有闺秀风范了。
两姐妹与顾锦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片刻,忽闻前方阵阵鞭炮声响。
“到了。”慕容玉彤说了句,而后挑起轿帘向外看去。
街道两边许多围观百姓,好奇张望着成亲队伍,慕容玉彤稍看过后,便将轿帘放下。
“昨日母亲特意嘱咐过,咱们去了,只管走个过场,莫惹是非。”慕容玉彤沉声说道,看看慕容玉音,又看了眼顾锦宁。
“嗯,我省得。”顾锦宁立即应声,心里却道,莫非慕容玉彤还记着之前她帮着程姝瑶驳斥陈雪薇的事。
不过也就是慕容玉彤不了解顾锦宁,才会专门提点她。若换作与顾锦宁熟识的人,定会知道,这种时候顾锦宁最会顾全大局,根本不需要别人担心。
不多时,车轿停下,三个姑娘下了车。
那边厢,陈翰林府门前红毯铺地,门上挂着大红喜字,候在门前观礼的人也都满面喜庆,倒是教人挑不出错来。
陈雪菘手中一条红锦绸,另一端由慕容惜拿着,两人徐徐行至大门口的火盆前。
眼看着新娘要跨盆了,一旁的喜婆下意识看向前面的陈雪菘,却见对方毫无反应。
喜婆微怔过后,便快速反应过来,忙扬声唱道:“新娘跨火盆,喜到必成双!新娘跨进门,贵子早早生!”
慕容惜明显脚下一滞,而后迟疑着抬脚,朝前跨了一大步。好在喜婆提醒的及时,总算有惊无险地堪堪跨过火盆。
顾锦宁等人在后面也看到这一幕,互相对望一眼,眸中皆有忧虑。
看样子,陈雪菘直至今日,还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恐怕是被陈老爷赶鸭子上架的。
等新郎新娘进了陈府,慕容家的送亲众人也被陈府的人领着,前去府中宴席用膳。
顾锦宁谨守着慕容玉彤的叮嘱,缀在两姐妹身旁,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主要也是她自己被锣鼓和鞭炮声吵得有些脑仁疼,不想再多说话费力气。看在旁人眼里,可能会觉着这姑娘乖顺守礼。
陈府在一应表面礼仪上确实做得很周到,慕容府的女眷们被安排在单独的厢房中,旁边的屋子坐的是慕容府的男子亲属。
顾锦宁随玉彤玉音坐在席面下首,很快陈翰林的夫人便来招呼众人。
郭夫人也有些意外,眸色闪过深思,看了眼顾锦宁。
如果换做一般人,这时一定会以顾氏怀着身孕为由指责侯府,可偏偏顾锦宁没有这样,倒算是个伶俐的。
随即她没有再发难,只说道:“平日我府后宅聆训,都是要在场的。今儿是看在你们国公府来人了,下不为例。”
“多谢郭夫人体谅。”
顾锦宁笑着应了声,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不解。
似乎真的是顾以灵自己身子不好,体力支撑不住才倒了下去。
“那我便不叨扰郭夫人训诫后宅了。”
郭夫人冷淡颔首。
之后,几个粗使丫鬟抬抱着顾以灵,把她送回住的院子里。
顾锦宁与三夫人跟在后面。三夫人生怕丫鬟们把顾以灵给摔了,亦步亦趋地护着,时不时瞟一眼后面的顾锦宁,眼神中已不遮掩怨怼。
待顾以灵终于被扶进了屋里,那些丫鬟便准备退下。
三夫人见这些人竟要撂下她们不管,顿时急眼儿了,说道:“怎的还不去请大夫?!”
丫鬟们互相看了一眼,也不吱声。
只有一个看起来年长些的丫鬟面容木然地说道:“侯府妾室若要请医,得向夫人说,这事儿我们可做不了主。”
“什么?!请大夫还要去找郭夫人?”
三夫人霎时怒气冲天,呵道:“以灵可是怀了你家大少爷的种!万一出了三长两短,这责任你们担得起吗!”
在她看来,这些侯府下人就是狗仗人势,故意给她们母女使绊子的。
然而接下来她听到的话,却让她怒气还没消,又涌起惊慌来。
“顾家三夫人,请莫乱言。我们家夫人有令,侯府后宅里,没有庶子先出生的规矩。”
三夫人犹如五雷轰顶,一时没回神,喃喃道:“不,不是啊,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顾锦宁心里叹了一声,便对那些丫鬟说道:“你们且回去罢,这里有我们自个儿照看。”
丫鬟们也不愿多留,对方不纠缠,自然走得极快。
待屋子里只剩下顾家这三人时,顾锦宁也不看还惊骇莫名的三夫人,先去号了号顾以灵的脉。
随后,她又掀起顾以灵身上的被子,看了看,遂说道:“醒来罢,人走了。”
三夫人楞楞地听到这话,回头便瞧见顾以灵缓缓睁开眼睛。
“以灵?!你可要紧?”
三夫人惊喜叫道,连忙扑上前,泣声道:“你肚子……还好罢?”
顾以灵身子动了动,小声说道:“应当……无碍。”
“那就好那就好……”三夫人迭声说着,显然是大松了一口气。
顾锦宁在旁冷眼看着,心里也不知到底是说顾以灵身子骨硬,还是说她幸运。
怀孕之人头三月确实都不稳,但这也要分人。
有些人咳嗽一下,孩子都能莫名其妙没了。还有的人,蹦蹦跳跳什么事儿都没有,等肚子大了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
显然,顾以灵就是后者。
三夫人是惊魂刚定,顾以灵却惊魂还未定,见屋里只有娘家人,便再也忍不住委屈。
“母亲,您要救我……”
顾以灵声音压得极低,瞳孔里显见恐惧之色,拽着三夫人的袖子道:“夫人想害我的孩子!”
她原就被抽得浑身都痛,这时情绪激动,又牵扯一身伤痛,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三夫人这才知道,她的好女儿在侯府里受了大罪,顿时怒从心中起,张口就道:“这侯府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顾锦宁皱了皱眉,说道:“这孩子不能留。”
汴州通往江南的航道上,一艘坚固而精致的木船平稳前行,船后留下一条碎银色的水波,仿若天上的星辰。
苏慕白静坐在甲板上,气色如常,只是比在汴州时清减了些。
他手中拿着从上一个苏家落脚点得来的书,在清晨舒朗而不刺眼的阳光下,随意闲看。
清隽的身形愈发显得飘飘欲仙,不似凡人一般。
小正去与船夫说完话,回来时看到的便是晨光下静谧的此情此景。
虽然他跟着苏慕白已近一年,但每每看到苏慕白时,他依旧会在心里暗自感叹,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听见小正的脚步声,苏慕白的目光从书上移开,抬头和煦问道:“此去赣州还要多久?”
“回大公子,过了前面那个渡口,便到江南道了,约摸还要一个时辰。”小正赶忙从暗自赞叹中回神,恭敬答道。
苏慕白抬眸看了看船头前方,微颔首,说道:“那便尽量在一个时辰内到罢。”
“是。”
小正应承了声,早已习惯了苏慕白每时每刻都在赶路的行为。www.xiumb.com
自从他们踏上江南行程,这一路上除了路过苏家有商铺的州县,苏慕白会登岸去看上一看。其余的时候,他们都在马不停歇地赶路。
哪怕苏慕白最初时晕船得厉害,也没有说过要靠岸歇一歇。
就连小正都看出来,平常惯是云淡风轻的大公子,眼下心里定是有急事要做。
只不过从表面上,苏慕白还是那般风朗月清,看不出来丝毫急迫焦灼。
见苏慕白又继续看书,小正便好奇问道:“公子,您怎的连晕船都与旁人不同。别人若是晕了船,那是坐不住食不下的,这看书只会越看越晕。”
“打发时间罢了。”
苏慕白浅笑说道,抬头看了眼小正,“心静自然宁,多读些书能清心,对晕船有好处的。”
小正半知不解地挠挠头,嘿嘿傻笑了一声,将这话记到心里了。
他跟着苏慕白的这些日子,苏慕白将他作为伴读书童,随时带在身边,并且从来不吝啬指教。
想当初在书院时,还有不少同期嫉妒他,竟然能贴身获得大公子的指点。
于是小正从最初对苏慕白敬仰,慢慢变成发自内心的尊敬和信任。
只要是大公子说的话,那都是圣贤书里的,都是对的。
过了没一会儿,小正便也拿了本书出来,搬了个小凳坐在苏慕白旁边,像模像样地看起书来。
但人与人总是不同的。小正看了还没有一刻,便觉得眼前开始发晕,赶忙放下书。
再看看苏慕白,面色依旧四平八稳的,偶尔响起的翻书声,听起来也愉悦。
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
小正心里感叹一声,如果不是他只要能读上书便知足,怕是整日跟着大公子,会气恼自个儿无用。
随着时间流逝,木船行过江南道口,四周的山峦郁郁葱葱之势愈发茂盛。
河道两旁的山峰像是披了层翠绿的绒绸,煞是好看。
进入江南道地界后,两岸景色渐渐变得婉约。就连空气中的那股潮气,也带着丝柔情。
待到了赣州渡口,苏慕白将书本放下,带着小正登了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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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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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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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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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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