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姓简的,可能都不是好东西,一个二个都喜欢带姑娘上船。”
顾锦宁回过头,就看到程姝瑶故意嬉笑着说道:“天下猪蹄子那么多,又不是非要盯着一只,这只没了,咱们再去找下只!”
见程姝瑶不闹别扭了,其他人也就松了一口气,顿时气氛缓和了许多。
顾锦宁挪挪身子,让出旁边的位置来,程姝瑶便挨着她坐下。
“姝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关于王爷的事……我自个儿有主意,也看得清,你下次莫再发这样的火了。”
顾锦宁不好解释得太明白,但也不想让自己的好友误会玄王,因此只能这样抚慰好友。
程姝瑶却瞪着眼睛,盯了顾锦宁半晌,而后哼了一声,撅起嘴说道:“你可是我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怎么能随便让别人欺负……我就是不开心。”
顾锦宁有些微微鼻酸,想了想,忽地搂住程姝瑶。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你放心,我若是被人欺负了,一准告诉你,让你帮我去出头。”
“这还差不多!”
程姝瑶嘿嘿一笑,歪着脑袋也靠在顾锦宁身上。
对于程姝瑶而言,为朋友两肋插刀是很开心的事。
相反,如果朋友有了难处却不愿向她求助,这才是她会觉得难过的事。
……
大邺皇宫,太极殿。
十张长案上,每张整齐平铺三十份殿试应策答卷。试卷写着考生姓名的位置,已经用米浆纸糊住。
五位内阁大学士在殿内分散而立,手中都有一枚代表阅卷官的印章,一一审阅答卷。
若阅卷官认为哪篇对策较好,便在答卷末尾轻戳一枚章印,待评卷结束后,再将获得章印最多的那几篇交由皇帝判定。
今日这五位大学士皆有些肃穆,每拿起一份试卷,都要在案前伫立很久。
只因今日评卷,皇帝也在。
评卷开始了没多久时,皇帝便亲临太极殿。大学士们忙放下试卷行礼,皇帝却随意地挥手阻止。
“爱卿不必多礼。朕只是来看看,你们评你们的。”
说罢,皇帝也走到一张案前,挑了两篇答卷来看。
皇帝说是来随便看看,可他这样说,旁人怎么可能真随便对待。那五个大学士赶紧端起面容,聚精会神地阅卷。
约摸过了两刻,皇帝先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而后踱着步子,走到一旁。
太监眼明手快地用拂尘扫了扫椅子,皇帝坐下,泰然自若地饮起茶来。
皇帝心想,说是亲阅试卷,也得他有这精力才是。如此抛下国事前来看卷,已经很有取贤纳才的诚意了。
大殿的窗棂光影渐斜,皇帝大多数时候都是坐着,偶尔坐得腿麻了,也会去长案旁走走。
见他一动身,那边几个大学士便如临大敌的模样,皇帝便笑了,说道:“朕还是坐着去罢,这样爱卿也评卷专注些。”
大学士们忙垂首答谢,皇帝也就真的坐回了椅子上,再也没有动弹。
待所有大学士皆阅卷完毕,由太监将戳印最多的几份试卷交到皇帝手上。
“陛下,这些是今年殿试中较为出色的应策试卷,请陛下过目。”首席大学士沉稳说道。
皇帝的声音很是平静无澜,但太极殿内诸人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近些年来,大邺少有战争,可以说境内各州四海升平。
但再国富民强,各州富裕程度也有差别。故而以汴州为中心,越往边缘则越贫穷。
要说最不奢靡的地界,便是大邺最南端的钦州,这是大邺人人都知道的事儿。
敲定了殿试一甲头三名,皇帝也就不再逗留,说了几句辛苦众爱卿云云,便带着随侍太监离开太极殿。
首席大学士看着手里的试卷,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哪个考生运气这样不好,明明已经入了殿试,却被圣上金口玉断,就这样被发配到了蛮荒之地。
“怎么,韩老惜才了?”出声的正是方才附和皇帝的那位大学士,名叫周清。
首席大学士沉默一瞬,而后说道:“陛下圣意已裁,你我听命办事便可。”
周清嘿嘿一笑,说道:“陛下自然圣明。这些殿试考生,将来都是要成为国之栋梁的,你我虽是评卷阅文,却也是为大邺选才。如今这些年轻人连初露锋芒都不算,就敢大放厥词抨击朝政,不论心性耿直还是妄图投机,都是为官者的大忌,你我眼睛必须擦亮才行啊!”
首席大学士没有说话,只低低“嗯”了一声。
随后,众人将试卷归拢,送至户部,交由户部拟定殿试考生官职。
户部所拟只是草案,最终还是要由皇帝过目,往往会修改许多次才会最终公榜。
拿到试卷时,户部官员便问道:“今次陛下可有评价?”
大家都是已经有经验的,但凡这种时候,问问大学士听到的口风,也能在拟定时少绕些弯子。
首席大学士闻言,便指了指其中的几份试卷,说道:“这几人,陛下认为过于剑走偏锋……还有这一考生,陛下认为需要去贫瘠之地磨炼。”
那户部官员并不惊讶,只点了下头,在几份试卷上做下不起眼的标识。
“多谢韩老提点。”
首席大学士没有说什么,交代完了便负手出了户部。
直到能看见宫檐之上的碧空时,他才长吁一口浊气。
身为大学士,他自然有文人风骨。
但在这宫墙之中,文人风骨,不过是沧海一粟,时不时便会被压弯脊梁。
若不能直抒胸臆,表达之机又有何用?
首席大学士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宫墙。
若认为不同声音都是不轨之心,且人人皆奉行效之,以后还有谁敢说真话?
首席大学士想到这里,忽地自嘲一笑,摇摇头缓步离开。
……
殿试流程虽然复杂,但最麻烦的环节已经完成,余下的便是朝廷各部官员的事。
今年户部还是照往年那样,草拟了部分考生官职分配,余下的交由皇帝裁决。
但这其中却有门道,皇帝是分不清那些考生的,需要由户部将背景重要的考生挑出来,再看皇帝如何决定。
如此又过了三日,殿试结果最终尘埃落定。
各府有考生参加殿试的,公榜这日一早,便派了家丁在府门前等着,就怕传榜太监来了无人招呼。
顾国公府也不例外。只不过,从早晨便正襟危坐的,只有顾三爷一家。
从天光刚亮时,顾三夫人便起身了,穿了身新衣,与顾三爷和顾子轩一起,坐在国公府前厅。
“怎的还不来?”说这话的时候,顾三夫人已经瞧了好几回天色。
顾子轩袖中的手紧了松,松了紧,略带不安地说道:“一甲才可参加传胪大典,若没有传榜太监来,若过了己时还未有人来,儿便亲自去宫门前看榜。”
“那也好……”
三夫人惴惴地绞了下帕子,想了想,又安慰道:“没进一甲也无妨。总归是进士及第,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顾子轩抿唇颔首,心里却并不踏实。
他可是兵行险着了,若是入不了一甲,最后的结果……定不会太好。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三夫人只觉着今儿过得极慢,遂喃喃说起旁的:“这么大的日子,也是喜事儿,这一府人倒没来一个。”
“你管他们作甚?”
顾三爷冷哼一声,说道:“今日他们爱答不理,明日可就高攀不起了。”
三夫人悻悻地闭了嘴,沉默没多久,又嘀咕一句:“横竖过了今日,子轩也是有官身的了,咱们就该在汴州置处院子,也能少看他们的脸色。”
“养下人置院子不要银子?”顾三爷没好气地道,“也就这一两日的事,你就莫再说闲话了。”
三夫人还想反驳,常管家刚巧进来。
“可是传榜太监来了?”顾三夫人忙问。
“回三夫人,并无人来。”
常管家态度倒算恭敬,看了眼顾子轩,迟疑道:“己时已至……老奴想问问几位主子的意思,看是不是派人去瞧瞧公榜?”
话音未落,顾三夫人顿时像泄了气般,靠回椅子上,没有说话。
顾子轩却倏地起身,说道:“不必派人,我自个儿去!”
说罢,顾子轩便朝屋外走。Χiυmъ.cοΜ
顾三夫人见自己儿子脚步略有虚浮,忙不迭说道:“常管家!你还杵着作甚?快派人跟着堂少爷啊!”
“是。”常管家低应了声,也紧步出了屋。
三夫人哀叹一声,顾三爷听了,便斥道:“不过就是没中一甲,哭丧着脸作甚?!”
“我,我这不是……”
三夫人拿帕子拭了下眼角,说道:“那二三甲虽是进士,可怎好与一甲比?到时就算落个官差,也不过是芝麻大点官,在汴州哪里立得住呐!”
“芝麻官也是官!”
顾三爷有些恼怒,也不知是因为顾子轩没能中一甲失落,还是被三夫人气的。
“只要能留在这汴州,再小的官,也砸得死幽州一群官了!”
三夫人被斥了一通,但想想却是这个理儿,便稍微收了些情绪,等着顾子轩回来。
另一边,娴锦轩。
就跟国公府里的其他人一样,顾锦宁可不会管前厅的热闹,睡了个自然醒才起身。
她不操心,有人却时刻关注着,从起身时,春桃就没见人影,想也知道去哪了。
秋桐服侍了顾锦宁穿衣用膳,然后递上玄王的信。
这些日子,玄王与她的书信来往一直没有断,不过顾锦宁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问汀舸岛的事。
倒是玄王先开了口,问顾锦宁是否去了汀舸岛。
这样一来,虽然玄王什么都没解释,但顾锦宁的酸味儿已去了大半。
有时候,女子连哄都不用哄,只需一句话便够了。
“小姐!”
春桃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您,您快去前院瞧瞧罢!三夫人又哭又闹,快吵翻天了!”
顾锦宁怔愣,她知道玄王要给顾子轩使绊子,也知道顾子轩殿试结果肯定不好,但三夫人也不至于哭闹生事吧?
毕竟再不济,顾子轩就算是三甲,也是有官身的,这点上,玄王应当还改变不了。
“堂兄可是三甲?”
“是三甲末等!”
春桃一路跑回来,已经有点气喘吁吁,见顾锦宁不动弹,又上前来拉。
“如今几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堂少爷被发配到钦州了!”
“什么?!”顾锦宁也惊呆了,楞楞地被春桃拖着走。
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玄王做事……还真是,狠心啊。
在赶往前厅的路上,春桃将所闻讲给顾锦宁听。
早些时候,顾子轩忙着去看榜,府中小厮也紧赶着追了去。
顾子轩赶到宫门榜前时,张榜的太监才刚贴好榜单,他顾不得太多,挤开看榜的人群去瞧。
原本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在榜上顺着找自己的名字,越往后看,心便越凉。
上回他是从末尾倒着找的,见到自己进了殿试自然喜出望外,两相对比,这次的心情不可不谓沉重。
直到榜单尽头,他才看见自己的名字,位列三甲末等。
虽然心底失落难免,但顾子轩稍稍松了口气。
要知道,他还担心过,如果皇帝看了龙颜大怒,将他的殿试成绩作废,那才糟糕。
只要还有官身,就不是最坏的情况。
一旁守榜的太监见他发呆站着不动,便呵道:“看完自己的成绩就去那边儿报道入宫!没看到后面还有这么多人呢嘛?”
顾子轩闻言怔愣,没有动弹,问道:“难道未进一甲也可参加传胪大典?”
此话却将太监逗笑了,上下打量他一眼,不无讥讽地说道:“想什么呐?还传胪大典,嘁……”
顾子轩被刺得好一通没脸,旁边有考生看不过去,便拽拽他,说道:“二三甲要去户部报道,然后便可走马上任了。”
“原来是这样……”
顾子轩恍然大悟,与那同期道了声谢。
“你是二甲还是三甲?”那考生搭起讪来,“不才只有三甲中等,若要进宫,不妨你我作伴同去?”
“我……只有三甲末等。”顾子轩说道,有些不好意思。
那考生“嗨”了一声,也不在意,说道:“除了一甲那些人,咱们的名次都只是敲门砖,只要能有官做便是。今后的路还长着呐,走罢。”
顾子轩觉着这人倒是实在,也就点点头。
两人对皇宫侍卫出示了考生对牌,便进了宫。在宫道上,顾子轩得知对方姓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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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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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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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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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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