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的动作有稍许停滞,想到昨天看到的江锦南的作业条理分明、逻辑清晰,与他平时门门挂科的成绩大相径庭,根本不需要她的担心。
谁能想到,她这个弟弟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学会掩藏,为了不增加家里的负担,也为了让她能够继续上高中,故意伪装成自己学习成绩不好的假象,甚至默默隐忍下爸妈的责骂与自己的讥讽。
和他比起来,当初的自己就像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肆意挥霍着父母对自己的宠爱,认为他们对自己所有的迁就和付出都是理所当然,这样的自己,还真的是面目可憎……
君九低叹了一口气,抓紧时间洗漱完后就来到了灶台边上,她端起那碗粥,捧在手里还是温的,一口一口极为珍惜的就着小菜喝完了。
“君九君九,上学了!”
张有为的声音很是准时的在门外响起,君九将手边的碗筷清洗干净,背起书包将木板门关好。
“君九你今天倒是起得早啊,居然不用让我等你!”
张有为扶着自行车站在路边,讶异的看着已经出门的君九。
君九关好门转过身,刚想要和他说上两句,就看到张有为两边眉梢上都被一层黑气笼罩。
“上车吧,你干嘛老盯着我看?还是说觉得今天的我特别帅?”张可为说着还自恋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君九没有说话,转移视线看了一眼路边来往的人,并没有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异样,目光才又重新来到张有为的脸上,那团黑气仍在,只是这一次的感觉比起刚才又浓郁了几分。
“君九?你没事吧?”时间一久,张有为也有些犯怵,浑身不自在的抖了抖肩膀。
如果放在以前,君九可能还不会太在意,但是昨天张一雯的事情刚刚发生,由不得她不重视。
她没有立即上车,眸中闪过一抹沉思,试探性的问着,“今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特别的事情?”张有为一头雾水,茫然的反问,“刚刚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特别帅算不算?”
结果就是他被君九用书包毫不客气的砸了一下,他痛呼一声,却又在他骑上车的时候憨笑出声,连忙跳上后座。
“对了君九,今天是我爸的生日,不然你晚上晚点回去,到我家一起吃个饭呗?”
骑车到半路,张有为这才想到什么,突然开口邀请,殊不知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君九的脸色蓦地发白,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眼底掀起了滔天巨浪。
许多年前的某一天,她照常上学,楼底下却再也没了一直等待她的那道身影,后来到了学校她才知道,张有为的父亲死了,而且是以杀人犯的身份,等她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曾经笑容阳光的那个男孩已经不复存在。
“君九,我爸是多好的一个人,别人不知道,你能不知道吗?他平时连荤腥都很少沾,这辈子不知道帮了多少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他这一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事情,就是自己是一名警察,可以惩奸除恶,可是现在他死了,外面那帮人是怎么说他的?说他人面兽心、衣冠禽兽!真相都没有搞清楚,他们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他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爸杀人了?就凭那些人的一面之词,我爸这么多年的作为就被全部抹杀,呵……这世道!”
“那天出门的时候,他还叮嘱我晚上一定要把你带过去陪他过生日,可是他却没有等到我……”
少年的呜咽声言犹在耳,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那么没心没肺的笑容了。
现在想来,如果不是他父亲的悲剧,张有为必定也不会沦落到赌钱酗酒,而张叔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清楚的很!
当年的事情,背后一定另有隐情,只是那时候的他们还太弱小,可是现在,她回来了!
君九猛地拉紧刹车,调转了车头往反方向骑去。
“哎?”张有为看着他调头很是疑惑,“你落东西在家里了吗?没关系,我都带全了,到时候我借你就好了,总好过迟——我知道了!”
张有为话说到一半君九就转过了头,眼镜下的那双瞳眸此时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渊,沉默着要将人吞噬其中。
他暗自咽了口口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任由着他载着他前行,但是心里却直打鼓,总觉得今天的君九好可怕。
等到君九骑了一半路之后,张有为才意识到这是回他家的路,却也没敢再??拢?鲜档脑诤笞?涞绷艘桓瞿就纷?印
君九骑车的速度其实已经很快了,只是现在对她来说,时间就是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清楚,短短二十分钟的路程,她已经在脑中演绘出了不下三种可能以及对应的方案。Χiυmъ.cοΜ
因为父亲是警察,所以张有为家的条件要比君九好一些,有着多年前单位的分配房,现在几十年过去,虽然和高楼大厦比起来已经不够看,却也足够安身。
自行车在小区内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栋楼下,直接把车扔给了张有为,将书包随手扔在一旁的草地上,循着记忆三两步的往楼上跑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四楼……
到得三楼的时候,君九迎面遇到了一个从楼上下来的人,下意识地就避开了,只是在与其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对方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有事?”
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对方是一位很年轻的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她的手很冷,君九只感到一股寒气循着她与自己接触的地方往上窜,只一瞬就让她甩开了她的手。
“帮……帮帮我。”
见君九避让自己,小姑娘也不敢再靠近她半分,本就难看的脸色显得更加惨白,黑沉无光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却是久久没有落下。
“我没时间。”
君九拒绝的很果断,她不是救世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帮助一个陌生人,再者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耽误不起。
“算我求你了,求求你了!”在君九转身向上走的那一刻,女孩发出了一声悲鸣,尖锐中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让她不由自主止住了脚步,随后就听她抽泣道:“张叔叔是个好人,我不想让他死,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你说的张叔叔,是住在四楼的张家国?”君九猛地转身走回到她面前,目光锐利如刀,“他现在在哪儿?你究竟是谁!”
“他在隔壁楼的302,有人要杀他!快救他!”君九的话让女孩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君九只迟疑了一瞬,就折回往楼下跑去,一是对方的反应不像作假,二是她已经到了三楼,这个女孩没有理由骗她,不然谎言很容易揭穿。
“等等!”在君九要离开的时候,女孩再次叫住了她,语带哽咽道,“房间里书桌下面有个暗格,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君九再次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带哀求,心中的怪异感愈浓,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她多想。
“君九你怎么又下来了?”张有为刚刚锁好车到二楼,就看到君九匆忙的跑了下来。
“跟我来!”君九越过他,直接从二楼最后一个楼梯翻身而下,动作潇洒利落,一下就把他甩到了身后。
看着君九一下子消失在眼前的背影,张有为郁闷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还是跟了上去。
一分钟后,君九出现在302室的门口,面沉如水,紧随其后的张有为也白了一张脸,绷紧了神经。
因为站在门口,他们就已经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血腥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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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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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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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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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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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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