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出租屋内,窗帘紧闭,只有桌头亮着一盏破旧的台灯,闪着幽黄的光。
宽度一米二的折叠床上,躺在上面的少年眉头紧皱,汗水濡湿了他的发,薄唇微张间泄露出一丝低浅的呻吟,仿佛沉溺在了一个永世不醒的噩梦中。
“愚蠢的人类!”
脑中再一次响起那道聒噪的声音,少年的手倏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用力到指节发白,在一道沉闷的低哼声之后,终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仿佛暗夜中骤然亮起的繁星,夺目而摄人,狠戾到让人觉得下一刻就能掐断你的咽喉。
不过一瞬,随即化为震惊茫然。
床头滴答作响的闹钟,墙上翻过两页的挂历,破旧的木桌上还摊着一张写了一半的试卷……
许多年后她在午夜梦回时可望而不可即的画面,就这样真切的展现在她眼前。
“愚蠢……”
“闭嘴!”
在脑中的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之前,君九终于制止了它,许久未曾开口说话的嗓音无比嘶哑,却难掩骨子里的冷厉。
话音出口的时候君九自己都是一僵,循着记忆翻身下床,一顿翻找后终于从层层试卷里找到了一块巴掌大的镜子,昏黄的灯光下倒映出一张精致无暇的面孔。
她抬起手,动作极慢的一寸一寸抚摸着这张脸,感受着记忆中久违的触感。
长眉入鬓,鼻梁英挺,唇线微微上翘,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尤其是那双眼睛,线条优美而淡雅有种疏离的漠然,睫毛却纤长浓密,尤其是垂眸时宛若蝶翼翩跹,勾的人心发痒。
原来,十五岁的时候,她的脸是这样的。
“你说的没错,我真的是愚蠢至极!”
前世她被亲情所惑,视养父养母为仇人,与挚友反目,抛弃一切追随母亲远走他乡,那时母亲的温言浅笑言犹在耳。
“九儿,你那朋友我已经帮他找了最好的大学,现在过的很好。”
“九儿,你养父养母为我照顾你这么多年,我给了他们一笔不菲的资金,足够他们安享晚年,你看我还需要做什么吗?”
“九儿,我可怜的孩子,为什么妈妈到现在才找到你,好在现在弥补还不晚。”
整整七年,她在母亲的身边过着衣食无忧、人人羡艳的贵公子生活,小心翼翼的享受着来自于母亲的怜爱,仿佛守护着一个易碎的梦。
所以当母亲提出让她代替胞弟胞妹进入煞血训练营时,她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九死一生只为了换取母亲一个赞赏的笑容,谁知道回来才是人间炼狱的开始。
她毫无防备的喝下母亲给她炖的汤,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胞弟胞妹用匕首划开自己的皮肉,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她的容貌全毁,声带被割,筋脉被挑,形同废物。
她视若信仰的母亲,就这样把她弃之如屐,从天堂一脚踹到无边地狱,还问她怎么还没死。
“哥哥,你知道吗?你最好的那个朋友其实早就死了,他前几年染上了赌博,所以我就设了个局,让他赔的倾家荡产,他想不开就跳河自杀了。”
“至于你那养父养母,在你来我们家的第三年就相继染上了重病,临死前还跑来说什么要看你最后一眼,真是晦气!还好被妈妈让人给打出去了!”
“听说你挺喜欢那个陆蔓?可惜了,今天我看到报道说她被几个男粉丝偷偷尾随,最后被轮奸致死,啧啧,那个场面我看了都于心不忍呢!”
“还有……”
事实上她想死,他们却不让她死,让她像狗一样又活了三年,日夜承受锥心之痛。
每隔一段时间,她的胞弟或者胞妹都会来到她面前,说笑般的抛下一个又一个的噩耗,然后看着她瘫在轮椅上,用她痛不欲生而又无能为力的模样取乐。
直到某一天,她的胞妹含笑将一封遗体捐献书扔在了她面前,签字的是那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
她想开口说话,可发出来的声音只有粗噶难听的嘶鸣,胞妹对她这样的表现似乎很是满意,主动为她解了惑。
“我就是开了个玩笑。”她说着,笑得更明媚了,“我和他说你病得很重,需要心脏移植才能活命,谁知道他竟然会这么愚……”
她没能说完那句诋毁的话,因为君九已经狠狠的遏制住了她的喉咙,许久未曾修剪的指甲成了最锋利的凶器,深深陷入她的颈动脉。
内心最后一丝温暖被人扼杀,收回手的那一刻,胞妹的血溅了她满身满脸,到死她的眼睛都没能合上,怕是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死在自己最轻蔑的人手上。
人人都道煞血训练营是阿罗地狱,有去无回,却不知道能从里面出来的人手上同样沾染了无尽鲜血,而作为百年来唯一通过考核的人,她的经脉早就被强化,所以在时间推移下渐渐地自行愈合。
他们只当她是废物,所以从未对她隐瞒过任何事,才让她轻而易举的闯入了大本营,毁了他们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
那一刻她终于从母亲眼里看到了她的影子,却是只有对她的恐惧,她没有杀她,只是当着她的面亲手杀了她最珍视的儿子,看着她为了自己的儿子哭的撕心裂肺。
二十九岁那年,她怀着满腔的仇恨,引爆了整栋大楼,与所有的人同归于尽。
死亡来临时,她脑中浮现的最后一个画面,竟然是她被母亲接回之后,养父养母从家乡赶来看她的画面。
那时候因为顾及母亲的颜面,怕她嫌他们丢人,她竟是狠心一个字都没有和他们说,只能远远看到他们望着她的眼神,如同每一个盼望孩子回家的父母,那样殷切而不舍,刺痛着她的心脏。
在此时如同一盏最明亮的灯光,熨帖了她冰冷的灵魂。
魂魄离体的那一刻,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语。
后悔吗?
回顾她二十九年的人生,最难忘竟然还是江南的那片烟雨朦胧。
她回答了什么已经记不太清,再次醒来便已经重回到十五岁这年。
君九的目光落到了那本挂历上,“20”那个数字之后,每一天被人用红色油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在“27”号这一天才停了下来。
今天是她爷爷去世后的头七,记忆中早已面容模糊的老人,样貌在此时却又渐渐清晰,一脸慈祥笑容可掬的唤她“小九”。
她清楚的记得当年就是因为爷爷的去世,她才和这个家闹的四分五裂,才会在亲生母亲派人找上门来时,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为什么……哪怕再早上几天,让她再和爷爷多说一句话也好。
“贪婪的人类!”
脑中刚沉寂不久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也终于引起了君九的注意。
她的眼眸微眯,记忆飞速流转间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语气中已经带了七八分的笃定。
“你就是那瓶小黄水?”
前世她一直都知道她母亲在偷偷做着一些研究实验,具体内容却不是很清楚,因此她闯入大本营的第一时间,就砸碎了被他们供在最中央的培养皿,纯粹是觉得那是他们最珍贵的东西,她根本就没想要活了,所以当时想都没想的一口把里面的东西喝了下去。
现下细细想来,依稀记得喝下那东西的那一刻,周围人的表情的确有点扭曲?
因为抢的急,所以她印象中这个东西只是一支在培养皿里闪闪发光的黄色液体。
“小……黄……水?”xiumb.com
君九很肯定的从它的语气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君九,你在吗?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
她还没来得及和脑子里多出来的这东西计较,属于少年清脆的嗓音就从楼下传来,君九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如泼墨描绘的城镇瞬间倒映在她的眼底。
三月的江南正是谷雨季节,雨水打在树梢滴答作响,整个江淮市都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中。
古城楼的街道上,偶有人骑着自行车从青石板上路过,车铃阵阵,依稀还能听到链条与齿轮的细微摩擦声。
是谁说,回不去的地方是故乡。
她低头,就见到张有为正脚蹬着一辆最新款的越野自行车,见她看来高兴的朝她挥了挥手。
“等着!”
君九扔下这句话转身回到房间,一把竹竿从房梁上横穿搁在窗棂上,上面挂了她所有可以换洗的衣服。
身上的衣服被汗湿透,动作利落的从上面取下那件已经被洗的发白的校服,窗帘随风舞动,隐约间显露出只独属于少女姣好的曲线,却随即被人冷静的束于白布之下。
匆忙收拾试卷的时候君九撇了一眼上面的作答,很快就又转移了视线,因为她怕忍不住对自己动手。
即将出门的时候,君九突然止住了步伐,几步倒退到桌前,重新拿起了那面镜子。
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她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属于十五岁少年阴郁冷沉的气质荡然无存,眸光如窗外雨后的天空,浅淡慵懒,看着人的时候会令人觉得仿若一片桃花于心头坠落。
她从抽屉里取出眼镜,笨重的镜框遮去了她的大半张脸。
她唇角微勾,对着镜子里的人清浅一笑。
“君九,欢迎回来。”
今年的她才十五岁,离母亲找上门来还有一年。
一切都有重来的机会,一切都将得以改写。
*
君九出门的时候就看到客厅的小桌上放了两个煮好的鸡蛋和一盒牛奶。
她知道那是养父养母特意为她留着的,要是换作重生前的她怕是会不屑一顾的转身就走,而今,却是珍重的将它们拿到了手上。
鸡蛋上还残留着一丝温度,她单手拎着书包步履懒散的走下了楼。
君九今天一出来的时候张有为就察觉出一丝不同,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觉得眼前的少年一举一动都是那样的引人注目,即便是提着书包那样懒散的倚在柱子上,都会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土包子!”
君九在近距离扫视了一眼他的自行车后给出了评价,“你见过有人给越野自行车加后座的?”
张有为闻言也不恼,只是憨憨的挠了挠头发,露出与他一身腱子肉反差极大的无辜表情,“这不是为了载你吗?”
君九心中一暖,到底没说什么,几步走到了他面前。
“哎,你这鸡蛋不错,我起得早早饭还没吃呢,给我一个呗!”
说着张有为伸手就去拿,却被君九一把拍开了。
“想都别想,以后早点起来!”
“不就一个鸡蛋?还宝贝了!”
张有为有些委屈,说到底他还不是为了绕道接他才来不及?最后还是认命的载着他往学校的方向骑行。
“君九,你听我一句劝,就别和体校的那帮人计较了,他们都是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体校的那帮人?
君九想起来了,他们所在的高中和体校相邻,体校站出来十个人,九个男的外加一个比男人还彪悍的女汉子,相比之下,他们学校的女生自然就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昨天体校的老大看上他们学校的一个女孩,就琢磨着带几个兄弟一起去和女孩告白,但人家女孩哪里见过这样的仗势,当即吓得随手拉了一个最近的人说是自己男朋友。
很不巧——那人就是君九。
换作平日君九可能还会解释一下,但是前几天爷爷才去世,她又刚刚得知自己的身世,心情正是最糟糕的时候,看到那帮人靠近不但没有表示,反而狠瞪了他们几眼被对方误以为是挑衅,要不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刚好路过,她怕是当场就要被揍。
“他们其实很好糊弄的,到时候你卖卖惨,稍微示弱一下,也就过去了,再说他们瞅你那副弱鸡样,真的下手揍也是丢了面子。”
他在前面说着,后面君九一边吃着鸡蛋,一边漫不经心的应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不过很快张有为就知道了答案,因为还没有到学校,那一行人就已经在路上等着了。
他立即拉了刹车,像一个操碎心的老妈子一样不断地在君九的耳边念叨。
“别忘了我刚刚叮嘱你的那些话,好好道歉!”
“知道了。”
君九拍了拍手,清理掉了手上刚刚吃鸡蛋时留下的残渣,在张有为担忧的目光中,几步走到离对方还有三米之遥的地方站住。
“道歉!”一字一句从他的口中说出,如巨雷一般砸在张有为的身上,瞬间五雷轰顶。
“我知道,你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也知道,你们很容易被糊弄,所以你们卖卖惨,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所以,开始道歉吧。”
张有为痛苦的捂住脸,心里不断地在哀嚎。
君九你刚刚的话都听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完了!这下算是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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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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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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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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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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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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