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九先是语滞,继而哭笑不得,目光不自觉地在自家主上和某个关键人物之间不断徘徊。
这是在叫他为难呐!
山庄里,还有哪个大夫比慕姑娘医术更精湛,更了解主上病情的?况且人家慕姑娘也没说不管,这个时候再把别的大夫找来,这是打人家姑娘的脸嘛!
温九仍旧站在原地,犹豫着向何五和晚竹投去求助的目光,一时间骑虎难下。
就在温九为难之时,只见幕初上忽然坐下,提笔写起药方子来。
何五和晚竹面面相觑,而后纷纷凑到桌案旁小心翼翼地侍候着。
温九则慢慢退到床边,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傅非天嘴角勾起一抹玩味,没再言语。
“当——”
“当——”
远处传来打更声,空荡荡地响彻在寂静的夜里。像是在应和,书案旁的烛花“啪”得爆了一声。
幕初上一放下笔,何五便赶紧拿着药方子急吼吼地去找韩大夫煎药了。
面无表情地走至床边,轻手给傅非天换了块凉帕子。随后,幕初上从药箱里拿出金针,放进白酒里消毒,随后开始下针。
一手用食指指肚找着穴位,一手将金针从白酒里拿出,随后缓缓地,缓缓地将金针旋转进了皮肤里。
这样下来,一针便是成了……
药香,萦绕在狭窄的床榻之间,从鼻头轻抚而过。
傅非天毫不掩饰地瞧着面前的小人儿。
仍旧是冰凉的小手,仍旧是轻柔的动作,仍旧是细致的眼神。似乎,刚刚生气的不是她。
可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周而复始,直到将整个头皮扎成了刺猬,幕初上才停了手。
全程下来,屋子里没人说过一句话,静悄悄的,静得连屋外呼啸的风吼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傅非天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幕初上的动作、表情;而后者一门心思都在金针上,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更别提回看他一眼。
远远瞧着病榻处的两人,温九心头惴惴不安。
虽说慕姑娘是主上的救命恩人,可主上也还没被人这么不给脸面过。再这样下去,自家主上的那暴脾气……他可是想都不敢往下想哟。
他轻轻推了推晚竹,示意她去叫她家小姐说几句软话。
晚竹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她家小姐的性子,又哪里是她能左右的。
就在此时,屋子肃然的寂静忽然被一道质问打破。
傅非天语气不悦:“怎么,你还打算让我道歉不成?”
就是再宠傅婵那丫头,也没见她给他甩过脸子,更别提整晚黑着脸。
她如今倒好!
斜眼盯着床头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片子,傅非天脸色渐渐阴沉。
屋外一阵寒风吹来,又打着旋儿呼啸而过。
闻声,幕初上手中动作微顿,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平静地好似一镶嵌在湖面的镜子,里面倒映出了他的影子,却又看不出情绪,似乎这一眼仅仅是为了回应。
而这,是她自打进屋后头一遭瞧他,也仅仅是一眼。
紧接着,幕初上起身到书案旁写了些什么。
傅非天原以为那是她写给他的回答,不料,她却转手将纸条交给了温九,而后便带着贴身丫头拉开房门远去了。
瞧着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背影渐行渐远,心口怒气渐满,傅非天不悦皱眉,“她写了什么?”
如今他的头还扎满了金针,她就这样走掉了?
温九咧咧嘴,硬着头皮道:“慕姑娘叫属下等一盏茶功夫,然后……将金针拔了。”
空气先是有片刻的僵硬,随后,傅非天不怒反笑。
“小丫头片子,脾气倒是不小。”wWW.ΧìǔΜЬ.CǒΜ
眼瞅着傅非天笑骂了一嘴,面色前后反差甚是明显,温九竟是看得糊涂。
屋子内又恢复了沉寂,烛火摇曳着。
躺在床上,瞧着床上的吊顶,傅非天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着床沿,看神情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没一会儿,何五便端着刚刚熬好的汤药进了门。
“主上,慕姑娘刚刚交代属下,这药得趁热喝。”
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傅非天慵懒地抬起眼皮子,“她刚刚还去厨房了?”
“许是怕属下掌握不好火候,慕姑娘特地过去瞧了一眼。”作为不完全知情者,何五只一个劲儿地夸赞着幕初上,“不仅医术精湛,还心思细腻,难怪这慕姑娘……”
温九适时地清了清嗓子。
兄弟,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端着药碗走至床边,何五瞬间就闭了嘴。眼瞧着某人斜眼瞧着他,何五赶紧赔笑道:“主……主上,您喝药。”
半撑起身子,傅非天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递出药碗,他转而冷冷地斜看着何五,嘲讽:“你还知道自己姓啥吗?”
“……”
麻溜地接过空碗,何五脑子飞快地转着,极力想着措辞来一表自己的赤诚之心。
谁成想,傅非天突然眼皮一闭,竟是昏倒在了床头。头上还插满了金针,好似刺猬。被子也是斜斜垮垮地只盖了一半,竟是露出了暗红的里衣,模样甚是滑稽。
“这是怎么回事?”温九大惊失色。
何五眼观鼻鼻观心,“刚刚韩大夫抓药的时候说……”
“说什么?”
“说……说慕姑娘的药方子里有……有……助安眠的药。”何五支支吾吾道。
屋子里似乎有片刻的宁静。
温九先是一愣,随后生无可恋地捂住了脸,恨铁不成钢道:“何五啊何五,你何时见过助安眠的药能让人瞬间就昏过去的?”
幕姑娘果然是慕姑娘啊!先是给主上甩脸子,而后撂挑子走人,如今连迷药都加到药方子里面去了。
温九长叹了口气,“等着吧,明早山庄有好戏瞧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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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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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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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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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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