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有之听到宁木西开口的那一瞬间,内心不可避免的震惊而复杂,他确实想不到,这个消失了近六年的人会以这种方式,在这种地方,出现在自己面前。
从惊讶中平复下来,他没有离开,却也没有打断宁木西与那女孩子的交流,他只是静静的打量着六年不见的宁木西。
虽然对方带着口罩和帽子,但是他的声音,即使在惊慌失措的状态下,陆有之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的身形和声音,并且在他在自己面前停下脚步后,从他露出的眉眼间,最终确认了他就是消失了六年之久的宁木西。
当初他为什么离开,陆有之是知道的,他原本也曾想过找一找,但陆家当时情况有些乱,这人临走前又捅了那么大一个篓子,找到他也只会让陆家更加厌弃他,甚至有可能会迁怒他,所以他在得知对方是安全离开后便没再继续找寻,陆母也曾不止一次毫不掩饰的冷漠而厌恶地警告家里众人不准再提起这个人有关的任何事情,所以宁木西在陆家便慢慢成了一个被允许提到的存在。
“好久不见。”陆有之笑了下,语气平和地像是和一个久未见面的老朋友一般打着招呼。
宁木西抱住女儿的手忍不住紧了紧,不断的调整自己的气息,过了好几秒才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好久不见。”
“这是,你女儿?”陆有之冲宁小音笑了下,问道,话音刚落却不由得有些讶异。
宁木西从一开始的震惊,恍惚,到此刻因他的问话而突然升起的防备表情让陆有之心里也不禁疑惑起来,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地望着对方。
“恩。”已经渐渐冷静下来的宁木西神色微冷地吐出一个字,便抱着宁小音不再开口。
对方一下子变得冷漠的样子让陆有之生出一种,刚才那个险些弄丢了自家女儿的慌乱而无措的父亲都是一场错觉。
但他知道,这其实才是真实的宁木西。
然而宁木西内心并没有完全平复下来,他只是故作镇定的站在这人对面,而双手却紧紧的抱住了怀里的宁小风,他既盼着陆有之能马上离开自己却脚下生根一般不曾挪动半步。
“几岁了?”不知是不是陆有之同他有着一样的心思,他也没有转身就走,反而往宁木西这边走近了一步,冲同样望着自己地宁小音笑了笑,问道。
宁小音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于是宁木西只好开口:“五——唔,四岁了。”
陆有之挑了下眉,像是没注意到他那生硬的改口一般继续问着:“你现在,住这?”
宁木西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又有点烦躁,心里还惦记着在楼上地宁小风,便只胡乱的点了点头:“恩。”
陆有之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那明显心不在焉的表情:“有事?”
“恩?什么?”冷不防他这么一问,宁木西没反应过来看着他。
“我说,你还有事?”陆有之耐心的又问了一遍。
宁木西赶忙点头:“有,那个,我就——”
“需要我帮忙吗?”不给他打断的机会,陆有之朝宁小音张开双臂:“叔叔抱,如何?”
宁木西愣了愣,似乎是没料到陆有之这番举动,他本想拒绝,可宁小音却一反常态的也朝着陆有之探出身去,宁木西心里咯噔一下,手臂不由得用力,就听到宁小风立刻小小声的说了一句:“疼。”忙松开手歉声道:“对不起,爸爸没注意,音音,让爸爸抱着不好吗?”
宁小音没再出声,但已经逐渐靠近陆有之的小小身体却用自己的方式回应了宁木西地话。
宁木西咬了咬牙,只得将宁小音交到陆有之手中。
“接下来,你要去哪儿?”陆有之单手抱着宁小音,另一只手抚了抚对方的头发问道。
“去楼上。”宁木西也没多话,看了眼在他怀里安静靠着的宁小音,有些不甘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地愤愤,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隐忧,最后转身朝楼上走去。
刚踏上最后一个台阶,就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一个小小身影朝他飞奔过来,冲到他怀里哭喊着:“爸爸,爸爸,你找到妹妹了吗,呜呜,都怪我,呜呜,要不是,呜呜,都是我的错,我,嗝,我。”
小孩子哭了很久,哭到打嗝都停不下来,刚才妹妹突然不见了,爸爸慌得都没顾得上他,他也被吓坏了,虽然爸爸把他交给导购姐姐才去找妹妹,但在那种情况下被爸爸丢下,不过五岁的宁小风还是生出了巨大的恐惧和不安,又怕妹妹找不到,又怕爸爸不回来了。此刻见到宁木西,那种不安立刻全部发泄出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爸爸已经找到妹妹了,没事了。”宁木西抱起宁小风安慰道。
“嗝,找,找到妹,妹妹了?”宁小风一边哭一边问,小手攀着父亲的颈项问道。
“恩找到了,你看,妹妹不是在那吗。”宁木西抱着他转了个身,宁小风立刻抬头看过去,就看到妹妹被一个陌生叔叔抱在怀里正好奇的瞅着自己,而那个陌生叔叔也一脸笑眯眯的样子看着自己。
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住往宁木西颈窝里凑。
宁木西拍了拍他的背,赶过来的导购小姐见一家三口都在了,不禁松了口气:“找到了就好,真对不住,没看好您家宝贝。”
“没事。”宁木西也不想跟她多说,原本出来购物的心情因为宁小音的险些走失和遇到陆有之都变了,现在他也没了继续的心情,于是说道:“帮我把刚才选的那几套衣服包起来吧。”
“恩好的,好的。”导购慌忙应下,差点以为对方一气之下会不买了,还好这笔生意还能继续,她连忙一边说着:“为了表示歉意,我私自再给您一个内部折扣价,实在是非常抱歉。”一边手脚麻利的把对方挑选的衣服利索的包起来放在袋子里。
宁木西付了款,抱着宁小风和陆有之离开,宁小风一边偷偷瞄着陆有之一边悄声问着:“爸爸,那个叔叔,是你认识的吗?”
宁木西愣了下才淡淡道:“恩。”
“哦。”宁小风见宁木西表情不太好,也没敢在问,只是自己冲宁小风咧嘴笑着,他一张小脸方才哭的稀里哗啦的,两眼通红,咧着嘴吧一笑,看起来像只小兔子,宁小风没什么反应,陆有之倒是觉得蛮有意思的忍不住笑了下,吓得宁小风赶忙把脑袋缩了回去。
宁木西像是没注意到他们两人的互动,只顾往前走,到了一楼大厅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才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陆有之:“我要回去了。”
陆有之微微一笑:“既然遇上了,不如我送你们回去。”
“你没事?”宁木西知道陆有之的身份,他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没事闲的了才会跑到这种偏远小镇来乱逛,宁木西也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具体住在哪里,更没有请他去家里坐一坐这样的想法。
“不方便?”陆有之挑眉。
宁木西没应声,陆有之倒是了然的点了点头:“那好,你抱着——恩,他们叫什么名字?”wWW.ΧìǔΜЬ.CǒΜ
宁木西这才想到什么似得沉默了下才说道:“宁小风,宁小音。”
“小风,小音。”陆有之唤了两个小孩子一声,只有宁小风看了宁木西一眼才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而宁小音却只是歪着头盯着陆有之的侧脸看。
陆有之更加确定宁小音的不同之处。
宁木西也没在意,就要把宁小风放下来,去抱宁小音,陆有之便爽快地道:“不方便的话,我送你们上车吧。”
于是走到门外打了两车,陆有之看着宁木西将宁小风抱进车内,又把宁小音交到他怀里,宁小音却突然道:“走?”
陆有之愣了下去看宁木西,宁木西也是一怔,然后把宁小音轻轻放在后座上坐好,又给两个孩子绑好安全带,才柔声的对女儿说道:“叔叔还有事,不跟我们回家。”
陆有之挑挑眉,并没有反驳。
宁小音便不说话了。
宁木西看着陆有之,动了动嘴,最后只说了句:“走了,今天的事,多谢。”
陆有之不在意地道:“没什么,我也是碰巧了。”
“那,再见。”再也,不会见了吧。宁木西握了握拳,反身坐进车里,朝司机师傅说道:“城南小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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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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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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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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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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