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怎么办呢,叶垣?就算杀光我们,还有你的母亲呢。”
叶垣低下了头,薄唇紧紧抿在一起。m.χIùmЬ.CǒM
“我会自己结束自己的,温先生。”
叶柔臻仍然很温柔地道,“你别怪阿垣,他真的很喜欢你。”
岳阳定定地看着叶柔臻,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了巨大的违和感。
在他与尤无渊签订契约时,岳阳曾短暂地在尤无渊的记忆中,看到过这个女人。她总是一身的伤痕,虽然尽力护着自己的孩子,却似乎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可今天这一连串的变故,叶柔臻完全不像一个只懂得服从的柔弱女子。她此时此刻也没有任何惊恐和慌乱,哪怕知道自己和儿子最后只能活一个。
如果一个人有这种觉悟,在差点遭受火刑后,为什么还是没有任何离开的念头?甚至连尝试都不愿意尝试?
“为什么不离开尤家?”
叶柔臻刚转过身,岳阳突然开口道。
“你真的认为叶垣是被恶魔诅咒的孩子吗?”
叶柔臻的背影有一瞬的停滞,叶垣猛地抬起头。
“你是真的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还是,你在撒谎?”
“住嘴!”
别墅内的灯光猛地一闪,阻止岳阳的不是叶柔臻,而是被激怒的叶垣。
客厅内的人都吓了一跳,只有岳阳眼前一亮,叶垣刚刚这一声,不再只是单纯小孩子的音调,他还听到了尤无渊的声音!
叶垣因为愤怒而突然爆发的力量,让别墅内的人都十分惊恐。
甘淑静是除了叶垣母子,唯一能自由行动的人,此时她站在客厅门口,旁边就是被捆住的尤宗光。
尤宗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电击中醒了过来,他挣扎着坐起身,靠着墙壁,冷笑了一声,“那个小鬼就是被恶魔诅咒的孩子,你们根本不清楚这对母子真正的来头。甘小姐,你被骗了,你以为你能活到最后?等我们都死了,他们一样会杀了你!”
甘淑静还在看着叶垣,她似乎有些动摇,并没有阻止尤宗光继续说下去。
“叶柔臻生来姓尤,她不是旁系的后代,她就是现在尤家嫡支的女儿。”
叶柔臻有些无措地转过身,尤宗光阴冷地咧开嘴角,“在尤家,哪一脉能获得强大恶魔的支持,哪一脉就能掌控整个家族。嫡支为了巩固自己的实力,在古欧花费了数年,终于找到一项古老的仪式。向最强大的恶魔,奉献最纯洁的少女,以换取恶魔的庇护。你们面前这个女人,就是这项仪式的祭品。”
叶柔臻瞳孔颤抖,她有些迟疑地转过身,了自己儿子一眼。叶垣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垂着头,站在沙发前一动不动。
“嫡支选中了叶柔臻,或者说,叶柔臻的出生就是为了这项仪式做准备。她在十六岁以前,都被家族精心养护着。她的衣食住行,接受的教育,身处的环境,甚至与她交流的人都被严格筛选,她纯洁的就像一个圣女。”
尤宗光说到这儿,声音里已然充满嘲讽,“可惜啊,嫡支的人费尽心血,准备了十多年,到最后却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送出去的祭品,大着肚子回来了,整个尤家从此再也接触不到任何恶魔。所有召唤的仪式,诅咒的物品都失去了效用。谁能想到,尤家光辉了几百年,一夕之间就迎来了末日!”
甘淑静还未回过味儿来,眼前突然黑影一闪,客厅内的人都是一震,尤宗光竟然割断了绳索!
“小”
岳阳的提醒尚未喊出,甘淑静已经身体一颤,下意识地捂住了脖子,可一切都晚了,那喷溅而出的鲜血转眼就湿透了她的前襟。
尤宗光半步未停,几步跃过沙发。岳阳只来得及清他指间夹着的锋利刀片,人已经一头撞了出去!
尤宗光就是奔着叶垣来的,他想在最短时间杀掉两名恶魔使徒,在违反规则的处罚来临之前,强行结束拍卖会。
叶垣被撞倒,从空中划下的刀片蹭伤的是岳阳的脸!
岳阳本来以为,避开了脖子上的动脉,只是一处划伤,却没想到流血不止,他甚至能感觉到伤口处绽开的皮肉。
尤宗光半点时间不敢耽误,一脚踹开岳阳,飞起刀片朝叶垣喉咙插去!
叶柔臻惊叫了一声,想扑过来却来不及了。别墅内的灯光忽地一闪,周陷入了黑暗。
“叶垣,叶垣”
岳阳听到黑暗中有“扑哧”一声,背脊瞬间窜上了凉意,他顾不得被麻绳擦破的手臂,硬是在稍稍松脱的绳结里抽出了手腕,摸索着朝叶垣的位置爬去。
“别过来!”
岳阳听到了叶垣的声音,此时一轮巨大的圆月突兀地出现在了别墅窗外。
岳阳借着月光到了额头上嵌着刀片,轰然倒下的尤宗光,也到了扶着沙发站起来的叶垣。
叶垣并没有向岳阳,他着的是落地窗。岳阳猛地转过头,在那轮月亮的映照下,悬在窗前的方晗雨缓慢地摇荡着,让岳阳想起了穆尔之舟上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晴天娃娃。
“小雨!”方涵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岳阳这才发现,悬在窗前的方晗雨双脚彻底地离开地面了。
而在之前,叶柔臻和甘淑静控制了尤宗光后,明明放长了方晗雨的绳子,让她能好好地站在地上。可现在,她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吊起来了!
无风自动的绳索,让被吊起来的方晗雨慢慢转过了身体,在诡异月光的映照下,那张惨白的脸上竟然带着怪异的笑。
“你们违反了规则,现在,我可以收取你们的灵魂了。”
方晗雨开口了,本来悦耳的少女音色,已经变得阴森恐怖。
“为什么,违反规则的是尤宗光!”岳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脸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被绳子蹭掉一层皮的手腕,火辣辣的疼。
眼下这间房子里,除了方晗雨被恶魔附身,生死不知,只有岳阳、方涵叶垣母子个活人了。
附身方晗雨的恶魔“嘻嘻”地笑了起来,它的双眼几乎是全黑的,“有谁告诉你们,违反规则的处罚只针对违反者本人了吗?你们以为,恶魔血宴源自奥林匹克吗?”
岳阳一时攥紧了拳头,又是查理,又是那个邪恶的主持人!不,也许他根本不是什么主持人,他就是一只货真价实的恶魔!
“小雨!”方涵的喊声引起了恶魔的注意,它歪斜着脖子,着地上的人。
“我是哥哥啊,小雨,你醒醒,醒过来!”方涵也被捆住了手脚,他只能在地板上爬蹭着,企图靠近自己的妹妹。
恶魔再度嬉笑了起来,“你妹妹的灵魂正在这具身体里尖叫呢,可惜,她已经没什么力量了。曾经来过恶魔海的灵魂,都将归于恶魔海。你放心,我会好好品尝她的。”
“不”方涵近乎绝望地尖叫,换来的只是恶魔更加放肆地大笑。
岳阳回身看了一眼叶垣,叶垣正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前的方晗雨。他此时的目光中看不出恐惧,似乎只有一片空洞,他的左眼布满了血丝,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的红。
笑够了的恶魔察觉到了叶垣的目光,在那种盯视下,它似乎有些烦躁,“我本来该直接杀了你们的,杀了你们一切就结束了。可我不喜欢随随便便的杀人,那太无聊了。”
方晗雨的身体在窗前不停地摆荡着,“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恶魔使徒还是普通人类,谁能活下来。只要能活下来,你们一样可以拿走恶魔血宴!”
朦胧的月光里,叶垣动了,岳阳看到了他手上的刀片,尤宗光一样。那应该是尤家提供给他们的,一种特殊材质的金属片。
岳阳紧抿唇角,几步窜到沙发后,挡在了方涵跟前。
“让开!”叶垣瞪着岳阳,眼光冰冷又麻木。
岳阳手心发凉,他此时从叶垣的眼中似乎能看到尤无渊了,只是这个尤无渊完全不像他认识的那个人。
“让这一切都结束吧,这只是一场噩梦……”岳阳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在害怕。
叶垣嘴角翘起,他起来似笑非笑,“这怎么会是梦呢?是梦,那我从来都没醒过。”
岳阳瞳孔颤抖,叶垣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岳阳看到了他背后的阴影,那仿佛是一个顷刻间就能吞噬所有人的黑洞。
“尤无渊!”
岳阳大吼了一声,叶垣的脚步一顿,他背后的阴影却随之清晰了一些,“你在害怕吗?你在怕我,还是在怕死?”
岳阳不知道怎么回答,叶垣笑了,“你都能怕死,大家都能怕死,为什么我不能?”
岳阳闭上了眼睛,他的心在左右摇摆:是啊,叶垣不杀了其他人,那他怎么活下去呢?其他人想要活下去,也只有杀了叶垣这一条路啊。他难道希望叶垣放弃自己,成全别人吗?
岳阳睁开眼睛,眼前是被巨大阴影笼罩的小小身躯。岳阳很想放弃,这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从叶垣出生开始,整个世界对他都是不公平的。
可是
“岳阳,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当初就是被阿特莱特号从噩梦岛上救走的……”
“你们外来人都不怎么知晓,其实十几年前啊,苏洛斯岛没有这么平……直到八年前,尤无渊阁下一战成名……”
无数人的声音从岳阳的记忆中流出,它们在意识世界中逐渐汇聚成洪流。
“他第一次出现在爱莎岛,才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谁在说话?”叶垣有些惊慌地抬起头。
“尤无渊阁下从亚特兰蒂斯引入了幽灵船工会,还促成了圣光海域自由岛联盟……”
“是谁?”叶垣找不到那些声音的来源,他起来越来越惊恐。
“阿特莱特号的船长,幻术的皇帝,我们圣光海域的海军统帅……”
“我们永远怀念您……”
“不!”
叶垣捂住耳朵,蹲了下去。
他背后的阴影有了人的雏形,左眼的位置像是亮起了一团火,直直地看向岳阳。
“醒过来吧!”
岳阳一步一步走向那团影子,“我知道很不公平,可是都已经过去了。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你不是叶垣了,你是尤无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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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的景物瞬间消失了,没有了别墅,也没有了叶柔臻和方涵。
岳阳还能看到那扇窗,窗上依然悬挂着方晗雨的尸体,小小的叶垣蹲在地上,他背后的阴影在逐渐与方晗雨融为一体。
“不,叶垣!”
岳阳惊慌地跑过去,抱住叶垣,可叶垣身体僵硬,像是一座石雕,无论他何呼唤,都没有任何回应。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找到尤无渊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
岳阳有些无助地抱住了叶垣的身体,仰头向窗前的方晗雨,她冷漠地看着岳阳,左眼突地亮起一团火。
“你失败了,岳阳。”
那是尤无渊的声音,岳阳如堕冰窖。
窗前的人向前飘起,窗外的圆月消失,落到地上的已经是岳阳熟悉的那个人。
周陷入了纯粹的黑暗,小小的叶垣也消失了。
岳阳恍恍惚惚地站起,尤无渊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面前,深茶色的单片眼镜盖住了那抹赤红,脚步声在周围回响。
“我让一切继续下去,你只有死路一条,岳阳,你还是太天真了。”
岳阳透过尤无渊的肩膀,到了黑白色的剪影,自己在叶垣身前倒下,脖颈被破开,大量的鲜血将地面染成黑色。
“为什么?”
岳阳定地看着那些黑白色的人影,崩溃的方涵,冷漠又坚决的叶垣,一动不动的叶柔臻!
“你母亲?你母亲才是真正的恶魔使徒!”
尤无渊在岳阳耳边低低地笑出了声,“你觉得恶魔会选择一个五岁的孩子做恶魔使徒吗?他什么都做不了。我跟我母亲一直住在一栋别墅里,是我在拍卖会开始的早上,偷走了她的对讲机。让她以为,我才是真正的恶魔使徒。只有这样,她才能坚持到最后。”
原来是这样……岳阳垂下了眼眸。
“所以,你拯救不了我的,岳阳。我必须要杀了你们,只有杀了你们,我母亲才能活下去。”
尤无渊扬起了手,黑白色的剪影消失了,岳阳抬起头时,到他的右眼也闪过了一抹红色。
“所以,你现在是真正的恶魔了吗?”
尤无渊勾起唇角,“并不完全是,我变成了真正的恶魔,就无法离开这座岛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说到这儿,我还是要感谢你的,岳阳。你履行了我们的契约,让我恢复了意识。”
尤无渊说着抬起了手,似乎只要打一个响指,这一切就都能结束了。可最后一刻,岳阳抓住了他的手腕!
红色的眸光有一瞬的跳动,岳阳直视着他的眼睛,“让我回去,完成拍卖会。”
“什么?”
“我说让我回去,完成那场拍卖会!”
尤无渊甩开了岳阳的手,“已经结束了,那只是一场游戏。”
“既然只是游戏,那为什么不让我走到结尾?”
岳阳执拗地逼近尤无渊,“你说我只有死路一条不是吗?那让我回去,迎接自己的结局,有什么不可以?”
“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尤无渊可笑地看着岳阳,“你以为,我会下不了手?”
“不是,”岳阳稍稍垂下了眼睛,“我只是想,自己走到最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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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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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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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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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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