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苏玄参也不强求:“你不着急便好。”
那边厢,扫了桌上的菜肴一眼,顾晏为难的蹙起眉:“周老板,贫僧乃出家人,能不能给我些素食?”
意外的望他一眼,周老板也没多问,匆匆去到后厨,很快就置办了两个素菜:“食材不多,请多包涵。”
仔仔细细的瞧了瞧,顾晏确定这些是真实的蔬菜,而非精怪捉弄人的障眼法,心中更加惊奇:“冒昧的问一句,这冰天雪地的,您怎么会有这么多新鲜菜品?”
“我与内子在后院搭了个暖棚,里面烤着火炉,地下凑巧还有温泉,才能种出这些菜。”周老板朝后一指:“那边有两处温泉池,你们可以去解解乏。”
众人听着意动,可此行是为采药,时间紧迫,遂又按捺下心思,想着正事办完后再过来。
用过晚膳,天已全黑,说笑的人们陆续回房,萧逸一行也打算早些休息。
长安一直在暗暗观察,发现除他们外,大厅里还坐着七个人:锦衣华服来看日出的主仆、摔断了腿的猎户、带着女儿来找夫君的妇人、沉默寡言的老者和贼眉鼠眼的胖子。大概因为同歇在一家客栈,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七个聊得颇为投机,时不时还撇着他们,眸中意味不明。
她向萧逸使个眼色,后者会意,大家各回各房。过不多时,萧逸果真背着旁人,偷偷来找她。
“我找你是说正事,干嘛搞得像偷情一样?”好笑的拉他进门,长安又探头看看四周:“好安静啊。”
这客栈一共三层,一楼是大厅,二楼住着先头那七人外加长安、萧逸,其余的则都在三楼。周老板夫妇宿在后院另起的小屋里,但凡下楼出门,必定会惊动他。
眼见她比自己还谨慎的锁好门,萧逸忍不住反唇相讥:“还说我像偷情,我瞧你这偷偷摸摸的却是更像。”
“满脑子都是偷情,我对你实在太失望了!”装模作样的叹口气,不等他反驳,长安便正色:“好了——你觉不觉得这里怪怪的?”
憋屈的哼一声,萧逸坐到她对面:“来都来了,怪能怎样?难不成你想半夜逃出去?”
长安摇摇头,“小心为妙……”
话没说完,“叩叩叩”,敲门声忽起。
两个人狐疑的对视一眼,长安趴到门上听了听:“谁?”
“是我。”门外是个低低的女声,“我是你林嫂子,姑娘快开门!”
这些人里只她一个带着女儿来寻夫,别人想伪装也装不来。长安心中疑惑更盛,略一犹豫,还是开了门。
林嫂子领着女儿一闪身,急慌慌的溜进来,仿佛背后有恶鬼在追。
“陆姑娘!”甫一站定,她就火急火燎道:“你们快逃吧!晚间吃饭时,李秃子污言秽语的,听那意思,今儿晚上似是想来找你的麻烦!”
李秃子便是那贼眉鼠眼的胖子,他头上长疮秃了几块,是以又称“李秃子”。Χiυmъ.cοΜ
长安闻言,微微挑眉:“我看你们聊得欢快,还以为关系很好呢!”
“同在一个屋檐下,我个女人,哪敢不搭理他!”愁苦的耷拉着嘴角,林嫂子絮絮叨叨:“我也是命苦,丈夫失踪了半个月,至今还没消息,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讨生活……”
长安想从她口中探些消息,可她来来回回只那么几句,她不得不出声打断:“谢谢您,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见她听进了劝告,林嫂子也不废话,拉着女儿就要走。
“大姐姐,”一直没说话的小姑娘却突然开口:“我有些悄悄话想和你说。”
长安一顿,还没反应,林嫂子便拉了女儿一把:“小孩子家家的,休要乱说话!走,回去睡觉!”生拉硬拽的把女儿扯出了门。
皱着眉头思考半晌,长安转向萧逸:“你怎么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萧逸淡定得很:“他若当真敢来,一剑杀了正好。”
“果真如此的话,应该是潘明珠最危险。”长安朝上一指:“殷柔有家丁保护,她却独身一个,恐怕……”
“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萧逸白她一眼:“他们都在三楼,且不说殷府的四个家丁,韩信肯定足够警觉,不会让人轻易溜上去的。”
语毕,又道:“我不放心你,今夜会守在门外,你且安心睡吧。”
“你又不是门神!”好笑的嗔他一眼,长安抽出床褥子:“在地上将就一宿吧。”
“这个……”萧逸迟疑,面上隐隐发烫:“于礼不合,还是算了。”
长安弯下腰,自下往上的盯着他:“你想要什么礼?”
“我们连未婚夫妻都不是,怎能同处一室?”萧逸扭身避开她:“即便眼下无人,我也不能损害你的闺誉,此非君子所为。”
“不就是未婚夫妻吗?”长安笑着拍拍他肩膀:“好啊,我答应你。”
“——什么?”萧逸霍然转身,不可思议的瞪大眼:“你晓得、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吗?”
“与你订下婚约。”长安耐心的重复一遍:“你激动什么?又不是就此成亲,日后变数大着呢。”
她语气轻快,态度随意,萧逸的头脑渐渐冷却——是了,陆长安一贯不看重礼节仪式。对她来说,订婚大概就只是口头婚约,若是不满,说悔便悔,无甚稀奇,也无甚留恋。
但她亲口说愿意,他仍然很高兴。
“可以躺下休息了吗?”长安伸手在他面前比了比:“养精蓄锐,明早还得赶路呢。”
一把握住她的手,萧逸想了想,掏出枚玉佩放到她掌心:“这是陛下所赐,我自小就戴在身上,如今送你好了,便作信物。”
“这一看就是男子戴的,我要往哪放?”失笑的把玉佩塞回去,长安从颈上取下一枚系着红绳的铜钱:“一定要信物的话,这个送你好了。”
萧逸伸手接过来,“这是……”
当初在黄泉路的铜镜中时,他曾见长安拿出过这枚年代悠久的圆形方孔钱,心里猜测,这怕是个有些年头的法器。
“此乃长辈所赐,是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死的人身上找到的。”
“……”
“你且宽心,经过特殊处理,它的煞气淡了许多,普通人带着也没问题。”长安笑眯眯的解释:“我幼时身体不好,魂魄不稳,长辈便寻了这个来镇魂。它属性偏阴,原是大凶之物,但因为太凶,其他鬼魅反倒不敢近前,正好用来护身。”
萧逸踌躇一瞬,“你把它给了我,自己怎么办?”
“我这么厉害,还用它保护?”洋洋得意的抬高下巴,长安催他睡觉,“赶紧休息,晚安。”
语毕,径自上床,一拉幔帐,呼呼大睡。
萧逸在地上翻来覆去,激动亢奋,怎么都难入眠。生怕自己发出响动吵到长安,他双手枕在脑后,盯着黑暗的虚空,兀自偷偷傻笑起来。
细数从前之种种,再没有比这更快活的事了。
瞪着眼睛过了大半夜,快天亮时,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到困倦,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至于那欲行不轨的李秃子,早就忘到了脑后。
——
深夜。
睡梦中的殷柔忽然一窒,红润的脸色慢慢转白。
她做了个和现实一模一样的梦。
一半灵魂仍在身体里,一半却似乎飘出了体外。她看到,一个模糊的矮胖阴影黑黝黝的立在床前,盯了她半晌,而后伸出双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咯……”
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床上的自己难过得皱起了脸;而她虽然飘在半空,却也有种窒息的感觉,手脚并用的胡乱扑腾,不想那黑影却似知晓半空里有人一般,猛的回身,露出两只绿幽幽的眼睛——
“啊!”
微弱的惊呼一声,殷柔昏倒,彻底没了反应。失去意识前,她恍惚听见“咔嚓”一声脆响,似是金石断裂之音……
——
一夜饱睡,长安精神抖擞的爬起来,却见萧逸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瞧着很是萎靡。
“喂,”她夸张的指着他的脸:“说,昨晚干什么坏事去了!”
萧逸支支吾吾,当然不能告诉她自己是开心得睡不着。灵机一动,他理直气壮,“我怕歹人来伤害你,于是强撑着一夜没睡!”
“骗鬼呢你!”长安嗤笑,“若不是被我踹醒,你怕还一直睡着呢,去你的一夜没睡!”
“好了,不是急着赶路吗?我们先下楼用早膳吧。”一本正经的干咳一声,萧逸转移话题:“李秃子昨夜没来你这,说不准是去了别处,你不去看看其他人?”
“说的是。”正事要紧,长安不再耽搁。萧逸回房洗漱,两个人一起下了楼。
他们起得足够早,原本以为大厅里不会有人,不想殷柔却坐在桌前。四个家丁哈欠连天的守在旁侧,显见是被人硬拖起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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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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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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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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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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