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整整在官道上走了两个时辰,入目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田野荒郊,萧逸和萧鸿顺的兴奋新奇早被彻底磨没了。
探出车窗眺望了半天,眼见日头已经偏西,周围景致却仍没个变化,萧鸿顺终于忍受不住,黑着脸抓狂:“这条路到底何时是个头儿?咱们能不能加快点速度!”
这马车悠悠荡荡,虽然精巧,可到底没有自家宅邸来的舒适。床榻硬邦邦的能硌死人,偶尔坐着歇歇还好,时间久了,他都怕把屁股压扁。
长安正在翻着本杂记,闻此眼皮都没抬:“不耐烦就滚下去,以为我会留你?”
“喂,你别太过分!”萧鸿顺怒目:“我只是不爱对女人动手,可非让人欺负到鼻子下的懦夫!”
“吼吼,原来不是啊~”
“……喂!”
他握紧拳,刚欲一展雄风,外间的萧逸突然插话:“前面便是十里村,那留守的郭老伯正在屋前晒太阳,我们要不要停一停?”
——京都长安位于中州,青州则在大梁最最边陲的西北部。他们从北城门出发,走的正是平日通向皇觉寺的官道,因此才会途经十里村。
掀起窗帘望望天色,长安眯着眼睛用力嗅了嗅:“待会儿怕是要下雨,你安置好马车,今日便走到这儿,我们在此留宿吧。”
萧逸抿唇听着,心中暗暗点头。昔日的领兵经历让他对天气非常敏感,尽管现下阳光明媚,可空气中却含着股土腥气,鸟儿也俱低飞归巢,风势越来越大,估计这雨不会小。
萧鸿顺不解这茬,见她说留宿,立时反驳:“我们这刚走了多远?太阳还没落山呢!”
“你可以自己骑马走嘛,拦你的不是人。”
“……”正要开腔给他分说的萧逸闻言默默闭了嘴。
吵吵闹闹的跳下马车,郭老伯早便瞧见萧逸,远远迎了上来。
“世子大人,”他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儿:“您远道来此,可有贵干?小老能不能帮上忙?”
想到上次留宿时他冷冰冰硬邦邦的态度,长安一怔,萧逸反倒很习惯,大部分平民知他身份后都是这种反应:“下个落脚处离这儿可近?大概多久能到?”
“这个……”
蹙眉想了半天,郭老伯谨慎的答:“以前坐牛车去过,得走两天多,过一条河,挺远。”
语毕,瞅瞅他们,极上道的邀请:“不然今晚就在我家对付一宿吧,有贵客来,我那破屋也能蓬荜有光!”
“生辉!”萧鸿顺不耐:“进去叙话行不行?”站在路边也不嫌丢人!
“哦,对对,快请快请——”
依旧是破败得摇摇欲坠的茅草房,小土狗趴在院子里摊开肚皮晒太阳。室内空荡荡的,桌子晃晃悠悠少了条腿,三个人站进去,地方立刻就有些不够。
“我们在这儿过夜?”萧鸿顺环目四顾,嫌弃的撇嘴:“不会是那种宫女睡的大通铺吧?”
“美得你!”长安冷哼:“蠢货,不会用用脑子?”
大概这一路被她骂惯了,萧鸿顺居然没有马上回嘴,而是顺着道:“那你说如何?”
“这旁侧不是还有些房子?拿着被褥去将就一晚,又非深闺娇女,出了宫就别讲究这那。”萧逸警告的瞪他,“再要挑三拣四,你便自己走吧。”
这一上午,他也忍了这家伙许多时了。
怏怏“嗯”了声,眼看唯一的盟友都开始倒戈,萧鸿顺委屈的闭上嘴,只觉从小到大受的苦也没有这一天的多。
没理会这二人的小动作,长安发现了其他问题:“那座娘娘庙呢?”她伸手一指窗户:“我记得之前就在那的。”
“被我烧了。”郭老伯的表情淡了几分:“听说那邪祟业已除去,我估摸这庙大概也没什么用,想到它害的我儿早早亡故,就一把火都烧了。”
说着,他又郑重的下拜:“您二位贵人帮我儿伸冤,小老无以为报,若有能效劳处,千万不要客气。”
摩挲下巴点点头,长安思忖:“郭衍的尸骨就在庙旁……”
“我已经挖出来,立了新坟。”郭老伯的语气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最初的时候,他尸骨本来不在那儿,可我夜夜梦见我儿哭着求我把他挪去庙旁,还说自己是被迫的……现在可好,现在可好了!”
看着他眼眶微湿的可怜模样,萧逸心中不忍,想要安慰又无从开口,偏偏长安也没答言,场面便有些冷了。
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该说点什么时,外间蓦地传来隆隆的闷响,日光不知何时隐没了。
阴云密布,天昏地暗,不等众人反应,“咔嚓”一声,一个炸雷就劈了下来。
小屋被映亮的一瞬,萧鸿顺“啊”的一跳,猛地攥紧萧逸的胳膊,搞得后者也跟着懵了一下:“怎么了?”
“打、打雷了!那个闪电好大,不会劈到我们吧?”
“……你没见过打雷?”
“之前都是待在宫里喝酒吃茶顺便欣赏雨打芭蕉,谁来过这荒郊野外啊啊啊——”
“闭嘴!”长安瞪他一眼,凝神侧过耳朵:“你们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见她不像是开玩笑,萧逸拨开小九,屏息也听了起来。
郭老伯去到厨房烧水布置吃食,此时只有他们三人在。
哗啦,滴答,噼啪。
室外,落雨声声。雨点儿砸出不小的水泡,再碎成水花。
小厅中幽暗无光,寂静得诡异。想到这附近不远处还埋着这老伯的儿子,萧鸿顺的脊背瞬间发凉,整个人都不好了:“喂,这大雨天的,你们、你们不要装神弄鬼啊,到底听见什么了?”
“没什么啊。”萧逸皱眉,疑惑的看过去:“且不说周围只此一户,这种天气,也没人会冒雨出行吧?”
“大概是幻觉……?”长安狐疑的扬起一边眉毛,也没纠结:“刚刚好像有鸡叫,但过后就没了……”
“大家先吃些热汤面吧!”郭老伯端着两个碗过来,刚巧打断她:“我这里也无甚上得台面的美味,几位贵客且多担待。”
他们共有三个人,这里却只两个碗。长安理所当然的端去一碗,眼皮都没掀,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与其说热汤,这更像是热水面。清汤里沉着白面条,上面零星飘着几片不知品种的野菜,连点儿油星也没有。
出门在外填饱肚子就行,长安无所谓好不好吃,早习惯了;萧鸿顺虽然瞧不上这既没卖相也无香气的一坨,可中午只吞了几块点心,干巴巴的,此刻难得瞧见冒热气的食物,立时有些移不开眼。
“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他可怜巴巴的转向萧逸:“堂哥,我饿~”
淡淡瞥他一眼,萧逸言简意赅:“吃。”
“嘿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喜滋滋的坐到桌前,他又虚伪道:“那你……”
“你先吃。”
眉梢微挑,长安没说什么,快而优雅的吃完,径自起身去洗了碗后,环着双臂晃晃悠悠的溜达出来:“锅里还有。”
“我要!”萧鸿顺狼吞虎咽的吞掉最后一口:“正好我没吃饱!”
“没吃饱?”长安笑眯眯:“是不是感觉肚子很空?”
“是!”
“浑身没力气?”
“嗯嗯!”
“呵,忍着吧——又不是饿死鬼投胎,天天就知道吃吃吃,除了吃你还会干嘛?”
“喂!”萧鸿顺怒极拍桌:“你这是侮辱!你对我有偏见!”
“对啊,我以为你早便知道。”
“……你!混账!”
这些皇族骂来骂去也就“混蛋”“混账”,长安翻个白眼,转向萧逸扬扬下巴:“你不打算吃点儿东西?”
萧逸一怔,没料到她如此问,眉眼愣愣的,不敢置信且受宠若惊:“——我?”
“饿坏了你,谁给我赶车?”她戏谑的挑起眉,又冲萧鸿顺扬扬下巴:“指望他?我怕是嫌命长。”
“陆长安!”萧鸿顺不忿,“腾”的起来:“不就赶个车?再上路我来!”
“好啊,反悔是小狗!”
“……”怎么忽然觉得掉进了陷阱呢?
“一场秋雨一场寒,晚上雨停会非常冷的。先填饱肚子,保持体力,以免生病。”
“没那么容易病。”
话虽如此,萧逸还是转身去向了厨房。有的吃总比没有好,难得路遇人家,下个落脚点还不知在哪儿,接下来恐怕好几天都没有热食了。
说是厨房,其实只有个炒菜熬粥的破铁锅,置在屋后简陋的棚子下,平日烧水做饭也都在那儿。萧逸一离开,前厅瞬时只剩他二人,相看互厌,更别提说话聊天了。
在这凝滞的静默中,远远忽然传来一阵行走呼喝声。
“这鬼天气,我呸,冻死老子了,啥时候能到威虎县!”
“咱这的雨全是来得快去得快,且挺挺,撑不多久的。”
“这破村子是闹了什么灾,怎的一个鸟也没有,想讨口热汤都喝不到……”
耳听人声越来越近,长安与萧鸿顺对视一眼,同时皱起了眉。琇書網
萧鸿顺蹙眉是因为他觉得这几个说话太粗俗,带着股明显的口音,土里土气;长安则是从这隐约模糊的语声里听出了几分匪气。
争抢、纠纷、打架……一系列不好的词汇在她脑中转来转去,看着对面萧鸿顺吃完的空碗,她眉头皱得愈发深。
不等心中想法明晰,门口便传来道惊喜的大叫:“大哥,快来,这屋子不漏雨,勉强还能待!”
话音没落,三个人高马大的壮年男子已经湿淋淋的挤了进来。
皮肤黝黑,块头壮硕,衣料有些价钱却算不上高档,瞧这骂骂咧咧的样子,也不似是读过圣贤书的——
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下垂的衣袖,长安约莫,这仨大概是那“威虎县”中有些家底的小地主,来到京都采买游玩。
眼瞅他们脱掉湿衣服,大喇喇的打着赤膊,萧鸿顺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烦请诸位注意些,我们这行还有女子呢。”
此刻的天光本就昏暗,屋里比外面还要黑些,这两人贴墙坐着,之前又一直没出声,后来的三个着实没注意角落竟还有人,都被这突来的男声吓了一跳。
瞠大双眸望过去,第一眼瞧到的却是浅色衣裳、仙气飘飘的貌美少女,坐姿端庄,腰背挺直,看起来斯文又雅致。
“哟,这居然还有个小美人!”
三人中领头那个最高的吹了声口哨,非但没披上衣服,反而变本加厉的挺挺胸膛:“怕什么,瞅你年岁不小,也该了解了解男人了,哈哈哈~”
他身边满脸横肉的跟着起哄,另个明显朴素许多的方脸汉子却是有些羞赧,忙手忙脚的套上湿衣服,好歹不那么粗莽:“柳大哥,您还是放尊重些,人家……”
“什么?”
被他的凶眼一瞪,方脸汉子畏惧的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
“我靠,凶什么凶,还没人敢在小爷面前逞狠斗凶!”
“啪”的一拍桌子,萧鸿顺气势汹汹的站起来,“京都第一纨绔”的风采立现:“怎么,想打架?”
——就算他不行,可还有世子堂哥呢,哼哼!
“行了,别惹麻烦。”长安不轻不重的拿眼尾扫去一下,声音平淡,并没刻意压低:“与他们计较作甚?不嫌掉价儿。”
被他两个一唱一和弄得一懵,高个子狐疑的重新审视,后知后觉发现他们的穿戴有些像几日前在长安偶遇的贵人,心下便有些怵。
他是浑,可浑也要分人的,有些一瞧就惹不起,再凑上去就是找死了。
敏锐的察觉他的畏惧,长安不动声色,暗暗舒出口气。
出门在外,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强龙不压地头蛇,不是特别过分的话,她一般都不予理会。
正想着危机解除时,对面三人的眼睛却忽然亮了,直勾勾的盯着一处——
原来,萧逸好巧不巧的端着面走了出来。
这家伙不会烤肉,煮面倒是不错。刚刚她与萧鸿顺吃的全都清汤寡水,没滋没味,他这不知加了什么料,虽然也没肉,却隐隐飘出了一股香气。
长安两个填饱肚子的还好,另一边的三个人,又饿又累又淋雨,难得遇上这种“美味”,眼睛都直了。
扬起眉梢放下碗,萧逸站在原地思考几息,礼貌的点了点头。
虽然没开口,但这行为对他而言已属难得。要知道,长安被“请”去王府面见时,他可连正眼都没瞧一下。
郭老伯拎着水壶,随后跟出来:“小老这儿没有茶叶,只有些热水,将就……咦?你们三个也是来避雨的?”
大马金刀的走过去,高个男人像堵肉山一样落下片阴影,本就幽暗的小厅立时更黑了。
“我也要碗面,不,三碗!”
颐指气使的吩咐着老伯,他找了一圈,又抱怨道:“再拿俩坐榻来,没瞅见爷们都站着吗?”
抬眼偷觑他两下,郭老伯颤巍巍答:“实在抱歉,这是最后一碗,家里本就没多少余粮,现下全来招待客人,没、没了……”
“——没了?”
凶神恶煞的一瞪眼,他打量着老头不似撒谎,“咕咚”咽了下口水,努力客气的冲萧逸道:“你这面卖给我,一两银子够不够?”
抬眸冷淡的瞥他一眼,萧逸厌恶的撇了下嘴,丝毫没感到他的善意。
等了半晌没有回复,反见对方慢悠悠的挑起一筷子开始吃,高个子自觉失了颜面,懒得再讲道理,一下抓住他手腕:“你聋了?没听到爷的话?”
“当”的一下甩出锭银子,他高高在上的施舍道:“趁着老子心情还好,赶紧拿着钱滚吧!”
眉梢微扬,萧逸还没出声,萧鸿顺却一下跳了过来:“你大爷的,敢这么和我堂哥说话,不想活了是吗?!”
气势摆的足,可惜武力实在不行,被人家一肘子轻易的拨开:“滚!”
先前念着他可能是京都有背景的贵人,不好得罪,可现在既然都撕破了脸,大高个的心思一下就活了起来。
身边,满脸横肉的帮凶一瞧他表情就知他想法,转转眼睛靠过来怂恿:“他们只三个人,没护卫,马车停在旁侧一个棚子里,我刚瞄见的……”
——就三个而已,女人不作数,这俩锦衣玉带的小白脸一瞅就不是能动手的货色,他们有甚可惧?
放远了想,已经得罪了人,说不准他们回去一告状,身后的家族便派人来寻他哥俩的麻烦;而如果立时解决了,反倒一了百了,他们只有三个,说不准是偷溜出来玩的……
即便真出了事,把这老头一杀,谁还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是尸骨埋起来,甚至连人都找不见……
越想越可行,高个子的眼神渐渐热切起来。
就在他琢磨如何付诸行动时,从头到尾都很少出声的少女突然果断道:“萧逸,武力解决,往死里打,打死算我的。”
虽然不爽她此话的命令口气,这打算却正合他意,萧逸冷哼一声,手腕一翻,高个子都没看清他是怎么从自己掌下挣出来的,胳膊就一下被扭了过去——
“咔嚓”,令人牙酸的声音。
不可思议的瞪大眼,他还没来得及体会臂上错位的痛感,后腰便被狠狠顶了一下——“嗷呜!”
软肉几乎被踹烂,他甚至听到了骨头碎裂的细微脆响:“疼疼疼,啊啊啊松手啊我再也不敢了求你饶了我吧啊……”
萧鸿顺在旁揉揉被撞疼的胸口,眼见萧逸悠然的坐着,甚至都不需要起身,心底有些闷。
一扭头看见对面吓傻的两个,他甩甩胳膊,偷摸去角落操起有些分量的木头坐具,轻手轻脚绕到后面,对着刚刚一直怂恿着出坏主意的帮凶就是狠狠一下——
白眼一翻,满脸横肉的男人声都没出就昏死了过去。
“你们、你们……”
慌里慌张的左看右看,余下的方脸汉子急得满面通红,“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求、求求你们,放他二人一命吧!不然,我、我回去不好交代啊!”
萧逸本也没欲下杀手,闻此狠劈高个子后颈,见他彻底软倒,方才嫌弃的松手,掏出帕子来仔细擦拭着手指。
冷眼瞧了一场压倒性群架,长安这才优哉游哉的逛过来:“你们是什么人?”
“我、小民是威虎县的木匠,靠着手艺过活,平日、平日向来忠良,从不曾干些作奸犯科……”
“没问你人品!”萧鸿顺趾高气昂的瞪着他:“瞅你这呆头呆脑的傻样,能干什么坏事儿?我们指的这两个——”他用脚尖踢了踢:“他们来头很大?”
看出他们没有迁怒自己,方脸汉子略微缓了口气,组织语言道:“柳家兄弟,他们是庄头,专替皇家看田庄的……”
萧逸对这不熟,闻此疑问的转向小九,却见后者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蹭”的跳起来:“混账,看你老实巴交的,竟敢撒谎骗我!”
“没没,小民不敢啊!”方脸汉子一颗心又提起来,脸都吓白了:“他们的确是为皇家看庄子的,我也是听柳大叔说的。他们柳家在县上素来威风,便连县令老爷都要看着他脸色呢!”
“皇家在京畿只三处庄子,你那威虎县既不富裕又无美景,压根没有皇家庄园!”萧鸿顺愈加气怒:“你到底说不说实话?信不信我……”
“好了。”长安伸手拉住他:“他个木匠晓得什么?也是道听途说,你生这闲气作甚?”
“这怎么是闲气?”萧鸿顺瞪眼:“我可是……”
“你可是青州未来的县令。”长安接口打断:“十八九,快弱冠的人了,老大不小,怎么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单说刚刚,自己不行还硬去上手,若无那位在旁,怕你今日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喂!”
“瞪什么瞪?人家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冲动热血还能算是意气用事,你就休在这老黄瓜上绿漆——装嫩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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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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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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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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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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