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萧逸气极反笑,“你知道王府一年开几次中门吗?”
镇南王府的中门足有二人多高,整整四扇,朱漆威严,极是端肃。除非接旨或者圣人驾临,不然,休说他,便是父王平日里也要走偏门!
而她,一介白身,一个女人,居然想让镇南王府大开中门去迎接?
——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突然微服私访呢!
“开个中门怎么了?”陆长安双臂环胸,不屑轻嗤:“老子手掌生死气运,能断龙脉乾坤,如此还是便宜你呢,知足吧!”
——手掌生死气运?能断龙脉乾坤?
就她?
瞧着长安吊儿郎当的得意样儿,萧逸觉得这话分外不可信。
“你这么厉害,怎的还不上天?”
“这不刚下来吗?”
“……”
“世子!”黎平忽然扯住他衣袖,力气颇大,惊了萧逸一跳。
黎平没有萧逸那般强的接受能力,试过神行法后,整个人就呆呆的,仿佛吓傻了一样,刚刚才缓过神来。
正常人甫一经历这些多半如此,长安毫不奇怪,萧逸这种淡定如常的才是异类;萧逸则觉他这反应有些丢人,大惊小怪的,压根不想多理。
“世子,您便听陆姑娘的,开了中门吧!”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萧逸震惊:“这神棍说什么你都听,莫不是飞过一遭吹坏了脑子?——你还真当她是无所不能的活神仙啦?”
“陆姑娘当然是活神仙!”黎平满脸笃定,毫无玩笑意味:“听她的,准没错!”
“……”
瞅瞅那崇拜虔诚的眼神,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主子是谁!
“天要黑了。”长安“噗”的一笑,吹了声口哨:“你且慢慢考虑,我自然无所谓。”
“不必考虑,绝对不行!”萧逸断然道:“求你来救林嬷嬷是我之私事,大开中门却关乎王府,更遑论夹道跪迎——”
“随你。”
顺口扔下这句,长安转身就想走,不妨却有个人斜刺里突然跳出来,吓了她一跳。
拦住她的是个略显苍白的清秀男子,身体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双眸却如墨玉般晶亮有神,给他整个人添色不少。
摸着下巴仔细打量他,长安黛眉微挑。此人体瘦气虚,精神欠佳,本是福薄之相,然其额圆且阔,五岳俱朝,面上有神,久看不昏,虽无大贵,而小富可期也。
只是,他的下颌太过尖瘦,怕是兜不住富贵,兼且子女宫暗淡,晚景恐是凄凉……
“这位姑娘。”略有些羞涩的冲着长安深揖一礼,苏玄参浑然不知自己这一生差不多都被她摸透了:“在下是个医者,为林巧娘诊过脉,自觉无法解决她的病症。听您刚才的意思,是……有办法?”
看着他求知欲旺盛的脸,再瞧瞧他之前藏身的石狮子,长安啼笑皆非:“你偷听我们说话?”
“偷听”二字似乎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苏玄参的双颊“腾”的涨红,“我我我我没没没想这样的,其实我我我……”
“其实我家公子是找世子爷来赔罪的!”三七在旁看不过,替他说道:“只是听闻姑娘能医林巧娘,公子一时兴起,所以前来冒昧相问。”
顿了顿,三七续道:“我们公子姓苏名玄参,醉心医术,很希望能向姑娘讨教一番。”
长安“哈”了一声,心觉这薄脸皮的家伙很有意思;身侧,萧逸却眉头一皱,神色不善:“你们还敢来?!”
下意识摸摸肩膀,他面无表情——这个作死的病秧子,怂恿着老爹告黑状,害得自己差点被父王一脚踢死!
他还没去说理呢!
苏玄参本就不安,这下更是羞愧,对着萧逸深深一拜,连头都不敢抬:“世子,我没想到家父会去御前说那些。我自小便有心疾,受不得刺激,每次病发都可能没命,因此家人很是着紧……近些年来一直没发病,不想今晨突然晕倒,家父又惊又急,还以为是在王府……”
“所以,就摸去宫里说嘴?”萧逸打断他,轻蔑一笑:“纵是医术平平,我也一直当你是个正人君子……呵!不过如此罢了。”
“我、我……”玄参被他讽刺得羞愤欲死,看得三七心里直叹气。事情既已发生,其实他们不必如此,更何况,他今晨的确被世子惊吓得心潮起伏,便是真撺掇着告了状,也不算污蔑。怎奈公子一根筋,自觉此举愧对世子,非要来道歉……
便是他,都觉得此番作态有些假,可谁让公子偏要求个“问心无愧”呢?
“你这病是娘胎带的,虽然严重,却无大碍。”长安忽然伸手拍拍他胸脯。她的动作极快,苏玄参还没反应过来,就觉胸口突然一清,似有浊气忽的消散。
打从出生以来,他好像就没这么轻松过。
“诶——”
后知后觉的怪叫一声,三七瞪大眼,却见陆长安面无异色的收回手,倒显得他小题大做,多没见识似的。
下意识去望萧逸二人,那两个也神色如常——合着这些人里,就他觉着年轻女人动手动脚乱拍人家胸脯不对?
——实则,萧逸和黎平见多了更过分的,早就麻木了……
“不必提心吊胆,你这身子活到而立之年还是没问题的。”长安后退半步,微微一笑:“行医救人乃积德之事,聚少成多的话,命是不能变,运势却可改……”
见这苏玄参只懵懵懂懂盯着自己,她摇头失笑:“罢,你能一直如现在这般就好。”
观他眼眸澄澈,心如明镜,虽然有些痴,却是难得的纯净之人,决计不会作恶。
“陆姑娘可是活神仙!”见这主仆连句道谢也没有,黎平忍不住多嘴:“我们刚刚可是从皇觉寺飞来的!这世上就没陆姑娘办不成的事……”
“就你话多!”萧逸看不过去的低斥:“陆姑娘陆姑娘,你去换个主子得了!”
黎平缩缩脖子,眉眼间的膜拜之色却半分不减。他刚经历了人生中最神奇的事,此时心情激荡,急需找人分享,难免有些失常。
不过,世子就是世子,上了趟天也毫无异色,比他沉稳多了……
愣怔半晌后,苏玄参忽然俯身下拜:“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虽然不知陆长安到底做了什么,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他明显觉得有什么变了,现在舒服得紧。
若不是顾忌着仪态,他都恨不得在巷子里跑上两圈!
“相遇即是有缘。”心安理得的受他一拜,长安拿眼角去斜萧逸:“马上就天黑了,你可以准备一下。”
萧逸扬眉:“准备什么?”她终于不妄想着走中门了?
“嗤,自是去准备把林巧娘烧死。”
“……!”
想到自己这一下午的伏低做小全是白费,萧逸心火骤起,不自觉的按上剑柄——
他还不如先杀了这神棍,也好给林嬷嬷找个伴!
眼尖的瞄到他的动作,长安双目一瞪,不待后退,两个人影就先一步跳到身前:“世子,不可!”
竟是黎平和苏玄参。
没料到自家公子会突然去挡剑,三七慢了一步,微愣之后,只得硬着头皮弱弱道:“世子、不可……”
在场五人,除他之外另三个全去护着这神棍——其中,一人是他心腹,一人是王府一直礼遇有加的郎中,还有个,不提也罢……
萧逸心底郁气腾升,他做人就这么失败?
悠哉游哉瞧着他愈加冷沉的脸,陆长安有恃无恐的拍手嗤笑:“人憎狗厌,真是可怜~即便你是莽夫,也该动动脑子,总拔剑像个什么样子……”wWW.ΧìǔΜЬ.CǒΜ
“陆姑娘,你就少说两句吧!”黎平苦笑,他觉得此事之后,自己的好日子大概就到头了:“世子,您别冲动,再怎么说,陆姑娘毕竟也只是个弱女子而已……”
“就是!”苏玄参接口:“我刚才听到你们争辩‘大开中门’什么的——萧世子不同意的话,何不把林巧娘移出来呢?”
他早就想这么说了,瞧病诊脉又不是只能在王府进行!
萧逸闻此一愣,怒气也散了大半。下意识望向陆长安,他顾不得置气:“如此,可以吗?”
“当然可以!”长安答得干脆,语气里还带着点惋惜。
“那你早怎么不说?”
“说了还怎么瞧你笑话?”她悠悠的一笑:“萧世子求人的小样儿百年难得一见,说不得这辈子都没第二次,我当然要多看一会儿。”
“你——”
“世子,我这便把母亲背来。”黎平打断他,一溜小跑的去了。
天色越来越暗,时间紧迫,容不得再耽搁。
狠狠深吸口气,萧逸压下心头怒火,环目四顾:“你就在这儿……作法?”
王府门前的确开阔,等闲没有路人经过,可这四面光秃秃的,躺在地上都硌身子,也太简陋了。
“我都不挑,你挑什么?”长安轻声一笑,一拂衣袖,席地坐了下来。
萧逸看到,她从袖中摸出了个半新不旧的针灸包:“百邪颠狂所为病,针有十三穴须认——今日便让你们看看,何为鬼门十三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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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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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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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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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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