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还要去别的房间里瞧瞧吗?”陆珩随口问道。
骆青离倒是无所谓,叶西凉看了看时辰,“天色已晚,明日再说吧。”
陆珩失笑摇头,“我看你是着急着回去捣鼓那块新到手的材料吧。”
叶西凉并不否认,陆珩摆摆手,“算了,你先回去忙你的,我和师妹再去逛逛。”
“那就失陪了。”叶西凉微微拱手,先行离开。
骆青离和陆珩又进了另一个交易厅。
这个厅里的人数还没凑齐十五个,尚且需要等一会儿,陆珩扬手布下一个隔音结界,“叶峭那家伙,有时候还真就是一条筋,这么多年了过去还是那么闷,半点都不懂情趣。”
倒不觉得这是情不情趣的事,叶西凉充其量也就是严肃刻板了一些,这样的性格在对某些事上也会更加专注执着,而且陆珩嘴上虽这般调侃,语气间却能听出来他们俩关系很好。
老实说,骆青离觉得叶西凉和陆珩的画风差别还是挺大的。
她好奇问道:“师兄,你和西凉道友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陆珩想了想,“得有七八十年了,那个时候我才筑基中期,叶峭也不是现在的西凉真人,我那会儿去南诏找师叔,发现有个臭小子赖在铁匠铺子里,一直缠着他问东问西,师叔懒得理他,他又不肯走,我年轻的时候虎得很,一看这人有点意思,就找他干了一架。”
“……”骆青离不是很能理解这个脑回路,“那,你们谁赢了?”
“没有结果。”陆珩摇头叹气,语气甚是可惜,“叶峭比我年长,那时候他的修为还高了一个小境界,当然我也没落下风,打得正来劲呢,都快把铁匠铺子给拆了,师叔跑出来一人一巴掌把我们俩给按回了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骆青离几乎能想象到那个画面,觉得甚是喜感。
陆珩继续道:“打架的是我们俩,挨打受罚的却只有我,师叔直接当了两个月甩手掌柜,啥也不干,不过叶峭也算够义气,没让我一个人把活全包了,后来叶峭跟我说,他路过大曲城的时候,发现这间铁匠铺子里的法器不同寻常,猜到师叔不是普通筑基修士又或者炼器水平超凡,就留下向他请教些这方面的学问。”
“我们俩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来又结伴一起游历,多年来一直保持有联系,一来二去的自然就熟了。”陆珩娓娓道来。
他们两个所处之地本是相隔万里,但少年时期结下的情谊,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也还保留有最初的一份纯粹,所以每到需要的时候,陆珩第一个想到的,并非同门师兄弟,反而是叶西凉。
以至于他们之间几乎达成了一种默契,不问缘由,不谈目的,只要一句话,便可为对方赴汤蹈火。
这种可以全心全意把后背完全交托出去的,许多人一生也未必能有一个。
骆青离微微一笑,和陆珩又参加了两场交易会,除了最开始换下的那块暗夜彤石之外,她没再有什么收获,陆珩后来倒是换了几种冷僻的材料。
感觉差不多了,两人也准备回城主府。
夜色已深,孤月伶仃,路上没什么人,风也是冷飕飕的。
走了没多远,两人脚步忽然一顿,陆珩握紧折扇,刚要抬手,却被骆青离按了下来。
他高高扬起眉,下一刻就见骆青离身子一闪,像颗小炮弹一样,直接冲了出去,掌间凝气,袭向角落中的某一处阴影。
那处阴影微微扭曲了一下,很快便化作一个黑衣人影,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而且同在金丹中期,更令人惊讶的是,那居然还是个魔修。
两人直接交起手来,却都没有用上法宝,而是赤手空拳地较量,牵引着周围灵气翻涌不断。
陆珩敲了敲折扇,一看这架势,就知道骆青离和那人是认识的,干脆倚在墙边懒洋洋地看她们较量。
骆青离的身法快如闪电,迷踪步已经修练至三重境“如风”,施展至极致之时,便如拂来的清风,无影无踪,无法捕捉,而那女魔修的身法却当得上诡异二字,看似凌乱,毫无章法,却每每都能及时避开攻击。
两人打得难分难舍,身影几乎交缠在了一起,直到那女魔修被一道灵气击中肩膀,鼻间闷哼一声,出了破绽,骆青离一不做二不休将人拍向墙边,右手成刀横在她脖颈前,将人困在墙壁和她之间。
女魔修半垂着眸,哼哼笑出声。
“哎呀呀,被发现了……”她慢慢抬起头来,凤眼红唇,是一张明媚的脸孔,唇边隐含笑意,双眸灵动有神,“骆道友,别来无恙啊。”
看到桑昱颜,骆青离面不改色,语气淡淡,“托桑道友的福,一切安好。”
桑昱颜低头看了看两人眼下的姿势,骆青离的手刀还横在她脖子上,却不见有何威胁性。
她笑意更浓了,“骆道友,我知道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但也不用一上来就这么热情吧,弄得我都怪不好意思的……”
不远处的陆珩听到这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骆青离嘴角一抽,把人松开,“桑道友跟着我们是做什么?”琇書蛧
“老朋友见面,难道还不能打声招呼吗?”桑昱颜一脸理所当然,“在交易会上就就发现骆道友了,本来想出来了见上一面,谁知等了许久都不见你人,好不容易看到你出来了,还给我来了这么份大礼。”
桑昱颜揉了揉肩膀,“你这下手可真重。”
骆青离道:“我明明只用了三成力。”
虽然发现桑昱颜暗中跟着自己,但对方并没有表现出恶意,她也只是想将人引出来,至于后来的交手,却是双方共同促成的,或许桑昱颜也想试试她的身手。
仔细算起来,她们的关系算不上很好,但也并不糟糕,当年在冲元秘境地心,大家并未发生多大的冲突,后来三人离开地心还是靠了桑昱颜的令牌,她也因此独占了那块巨灵石,不过骆青离的手里也有一张她留下的欠条就是了。
桑昱颜嘻嘻笑起来,“骆道友的进展可真快,早些年我修为还在你之上,这会儿却是被你赶超了。”
“桑道友也不差。”
两人说话间,陆珩走了过来,“师妹,这位是你朋友?”
骆青离简单给他介绍,“桑昱颜桑道友,方才同在甲子厅中,当时有点察觉,不过未曾肯定。”
姓桑……陆珩眸光微动,抬手行了个道礼,“原来是桑道友,在下陆乘风。”
桑昱颜恍然,“啊,原来你就是那位乘风真人啊,听闻真人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又是未央真君的关门弟子,今日可算是见到真人了,久仰久仰。”
“道友过誉。”陆珩欣然接受。
桑昱颜摆摆手,“既然打过招呼了,那我就不打扰二位,先行告辞了,二位道友后会有期。”
临走前,桑昱颜又看了看骆青离,眨眨眼传音问道:“骆道友,前些日子我已收回晏道友手中那张欠条,不知骆道友是想要灵石还是想我为你办一件事?”
当年在地心,桑昱颜答应给她和晏十天各自三万极品灵石,若是没有,便为他们办一件事,并立下欠条为据。
三万极品灵石是一个天文数字,但她并不缺少灵石,就算她需要为碧幽收集,也可以往后一点点慢慢来,三万极品灵石虽然很多,在价值上却未必比得上后者。
骆青离不清楚晏十天选择了哪一种,她只道:“我不用灵石,但具体哪件事,目前我还没有想到。”
桑昱颜早就猜到是这样。
那张欠条放在那里,总让人有些不舒服。她并不喜欢亏欠别人,如今她是金丹期,往后若是结婴,成了元婴修士,也要凭此掣肘于人,那就更不像话了。
不过就算骆青离真的要三万极品灵石,她现在一时半会也没法立刻拿出来。
“希望骆道友想到的时候,能够尽早告诉我。”桑昱颜微微颔首,“告辞了。”
等到桑昱颜走远了,陆珩这才出声:“师妹,她是鬼域的人。”
“不错,五十年前我们在冲元秘境中相遇,也就是在那时候有过一次交集。”
陆珩拧起眉,“那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
骆青离摇摇头,“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个猜测。”她看向陆珩,“桑这个姓很少见,相传鬼域深处魔修有几大势力,其中以修罗殿为首,而修罗殿的魔君,正是姓桑。”
具体的,她却不是了解了,南诏和鬼域之间隔了一整个中原,许多事她都只是知道个皮毛。
显然陆珩知道的更多一些,“鬼域魔修与道修之间来往并不多,消息也比较闭塞,具体如何我不敢保证,但听说修罗殿主有许多徒弟,其中有个最得意的弟子,收做了义女,并赐桑姓,不到六十岁结成金丹,被称作天才中的天才,未来极有可能继承老殿主的衣钵。”
天魔之体,就是天生适合修魔的体质,与旁人相比,速度快了数倍。骆青离听着这描述,倒是觉得和桑昱颜很像。
陆珩道:“我对魔修并没有多大偏见,也不是说所有的魔修都是奸邪狡诈之辈,不过你还是稍微注意一些。”
“我明白,多谢师兄。”
陆珩见她心中有数,也不再多说,倒是新想起来一件事,“先前在甲子厅中,墨道友看样子似乎是和那位桑道友一起来的。”
“对。”骆青离点头道:“也许他本来就是鬼域修士,当然,也有可能他是桑道友请来同往空冥大阵的同伴。”
陆珩敛眉沉吟,“后者的可能性应该会大一些,鬼域各大势力的排他性很强,不会容许非魔修加入,墨道友就算是鬼域之人,也不会是各大势力培养出来的。”
究竟是怎样,他们现在也猜不出个所以然,便不再多想,回了各自房间。
在九弦城待了近十日,城内的修士愈发躁动,时刻等待着大阵的削弱。
骆青离回去后就把那块暗夜彤石炼化了。
高温煅烧之下,深红色的石头化作一团同色灵液,她取出流光剑,将灵液导向剑身,便见这灵液一点点向内渗入,全部吸收完毕后,剑身上流淌的光芒愈发温润内敛。
又过了几日,前方有传来消息,空冥大阵的阵法屏障开始削弱了,至多再过一日便会开启。
于是,所有冲着这事来的修士,纷纷向大阵入口涌去。
空冥大阵的入口是一团黑色雾气,雾气后便是阵法屏障,平常时候,这里的雾气浓郁得化不开,但每隔百年,雾气都会有一次薄弱。
骆青离和陆珩叶西凉置身在人群之中,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金丹修士足有数千人,规模阵仗远超海市开启之时。
就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黑雾一点点散去,露出后面阵法屏障的本貌,而那原本应当流光溢彩的屏障,此刻渐渐暗淡无光,又慢慢裂开一道道口子。
就在这些裂纹出现之时,远处群山之中,忽然传来磅礴的威压,一个个元婴修士化作道道流光,冲向阵法屏障。
本就支离破碎的屏障在这样的冲击之下彻底崩坏,阵法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其内森森鬼气扑面袭来,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耳边似是响起了小儿夜啼般的哭嚎声。
一道道流光飞向阵内,这些都是元婴修士,阿狸在灵兽袋里忽然出声道:“骆骆,是妖修!”
骆青离看向了从不远处飞来的数道流光,那冲天的妖气,让人想忽略都难。
但更令人惊讶的是,她居然看到了罹烬。
虽然只是从面前一闪而过,可已经见过几次,她还不至于错认。现在的罹烬,已经是真正的八阶妖修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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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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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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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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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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