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蓝色的流光呈伏羲八卦之势在室内流淌着,恍若星罗密布,又似银河流转,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竟似包含了万物始终、轮回究末的大道境界。
谢法闭目盘膝,坐在流光中心,周围的星光皆是他逸散的灵魂之力,银蓝色的流线则是他凝聚的大道之心。只是那银线循环汇聚,最终流入中心之时,却始终在中心处那道金光边徘徊,迟迟不肯归一。
谢法在犹豫。
大道无情,一旦万法归一,他势必要摒弃一切眷恋,眼中只见大道,而再无小我。
只是……这真的是韩笑希望的吗?
中心处那一道金色,正是韩笑给他留下的唯一礼物,一丝灵魂。确切的说,是一半的情魂。正好填补了当年,他为救韩笑而付出的那部分。
谢法此时才明白,韩笑原来早就知道,当年自己为了给他担保,压了部分情魂在技术局。而他说的欠自己东西,恐怕指的就是这个。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预见到今天了吧?所以他才会……那么反常。
韩笑的这一丝灵魂,不但补足了他的缺失,甚至还携带了部分对规则的感悟,直接让他的境界提升了几个档次。
此时,他多少也理解了韩笑的苦心。只是理解归理解,却始终无法接受。他不明白,他怎么就能如此干脆的……将一切担子都扔给了他?就那样……走了?
如果可能,他愿用一切换韩笑回来。
此念一起,瞬间星河变轨,银河逆流,诸多银线反向流淌,逸散于虚空之中,却又奇迹般重新汇聚于中心。金光以逆时针方向运行,卷入诸多银线星光,形成奇异的反向漩涡,漩涡中心处,是一片虚无。
那虚无吞噬着周边的一切,随后越变越小,最后压缩成一粒米粒大小的漩涡之球,飞回了谢法体内。
虚空中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
“无论重来多少次,你都不肯堪破。”
这声音是随着那漩涡一同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刚才他凝道失败,却凝成了一道触及规则界限的术,而联通了冥冥中,某个特殊的存在。
“你是谁?”谢法很警惕。
“我是,你也可以叫我枭,我是一个术师。”
谢法一惊:“你就是乱传预言的那个术师?你不是应该在沉睡吗?”
“你的觉醒同时也唤醒了我,并且,乱传预言的并不是我,我只是按照你的吩咐做这一切。”
谢法糊涂了:“什么?我的吩咐?你在说什么?”
术师没有回答,反而开始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事实上,这已经是最好的一次了,不是吗?这世间并没有十全十美,你最清楚不过。”
“我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一次,在我看来,现在的状况简直糟透了。”
韩笑死了,母亲死了,青幽失踪,父亲被关押在监督局随时可能转送黑牢。爆炸案和凶杀案引起了极坏的社会影响,使得当局对异人的态度变得十分糟糕,据说最新的限制法令即将出炉。隐宗也由于血脉实验的外泄,而一直在逼问血脉法阵的构成,并美其名曰应该对所有异人公布,以警示其他人。
最要命的是,事务局如今只剩下了三个异人,一个普通人,他必须重新招募人手。而本市的影鬼潜伏者近期也蠢蠢欲动,似乎正在策划什么,更有可靠消息声称,北辰已经到了市。
也许还不到四面楚歌的境界,但一句“危机四伏”,绝对配得上。xǐυmь.℃òm
术师又开口了:“关键在于钥匙,你改变了钥匙,让天命之河产生了新的支流,甚至我,也无法窥探这条支流的具体流向,这是一种胜利。”
“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这么乐观。”谢法想起了黑鸦,想起了事务局地下,那盏熄灭了的命灯。
他见过青幽看黑鸦的眼神,那是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的眼神……跟当年的颜璟几乎一模一样。
千魂似乎格外青睐这种女性,独立、聪明、敏感,又带点儿偏激,很容易做出极端的决定。
黑鸦的死……会让她恨死自己吧……
谢法叹了口气,黑鸦跟谢家之间,恩怨纠缠,谢家固然负他良多,但他也大多报复了回来……如今人死如灯灭,只是苦了青幽……
术师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悠悠说道:“变数无法主宰天命的走向,正如阴谋无法铸造历史一样。集中精力在异人的事情上,不必关注其他!”
若是以前的谢法,此时必定会讽刺几句,但现在,他却只是淡淡回了一句:“青幽不是其他。”
说罢起身,不再理会术师,推门走出了房间。
由于此时事务局人数过少,所以平日都在二楼办公的谢晴也搬到了一楼,看到谢法后递给他一封信。“上午送来的,检查过了,没有机关。”
“信?”谢法有些惊讶,已经很少有人用这种通讯方式了。
来信地址显示,市区,正是青幽的家乡。
迅速撕开信封,里面是一封打印的信,寥寥几字。
“谢法:我很安全,不用担心,但遇到一些事情,暂时无法回去。小心影鬼,最近他们会有行动。
青幽”
言简意赅,语焉不详,而且不是手写,很难判断真假。但提示他小心影鬼,又不像是假的。
沉吟半晌,谢法将信叠好,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告诉警局,撤下对青幽的搜索吧,有她的消息了。”
谢晴点头:“另外,今天有一个来应聘的,是觉醒者,已经等你一阵子了。”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着谢法:“他说,是韩笑介绍的。”
谢法一怔,“在哪儿?”
“会议室。”谢晴想起了那青年那双明亮得惊人的眼睛,心说,恐怕事务局又要添新人了。
另一方面,沈沐颜的家里也迎来了新的访客。
一位英武不凡的黑衣男人。
“小颜,这是我……哥哥,叫他辰哥就好。”
沈沐颜好奇的打量来人,只见他身材高大健壮,面容英俊,气势不凡,举手投足间都有种挥斥方遒的霸气,只是……跟南冥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这还是南冥第一次带人回家。
于是沈沐颜甜甜一笑:“辰哥,欢迎。”
男人一笑,递过去一盒礼物:“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沈沐颜有些高兴的接过,一看,立刻欢呼起来:“哇!是卡其多的限量焦糖蛋糕耶!这个特别难买,要排好久的队呢!谢谢辰哥!”
南冥见她高兴,也露出一丝笑容:“去吃蛋糕吧,顺便让阿姨煮点红茶,我跟辰哥有事要聊。”
沈沐颜欢快的点头,跑进了屋。
北辰看着她的背影:“这一世养得不错,很少见她这么开心。”
“是啊。”南冥将他让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他对北辰不似对西贤那般不客气,脾气也有所收敛。
“辰哥来找我,是为了陵姐的事儿?需要我出手吗?”
北辰摇头,“不是。你我兄弟几十年未见,我既然来到市,怎么可能不来看看你?”
“几十年了吗?”南冥笑笑,“我都没注意。”
“三十二年零七个月。”北辰记得很清楚。
南冥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这样也好,免得经常见面,还要打架,你看我跟西贤,住在一个城市,见面就要吵!”
北辰笑道:“他那个性子,也只有你跟他吵得起来!”
南冥哼了一声:“天天装模做样的!假斯文!”
“我不管你跟他之间的小打小闹,”北辰意有所指,“但若事关影鬼门,我希望你能斟酌行事。”
南冥停下了倒茶的动作:“我很早就说过,从今后不管门内的事,除非你们三人有事,否则即使影鬼门覆灭,也不关我事!”
“任性!”北辰笑道,话语中却并无责怪之意,“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但是阿冥,你毕竟也活了千年,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的。”
南冥冷笑:“那我们算什么?我们难道不就是强求不死而得来的吗?”
北辰摇头:“不死,绝不是我们的结局。”
南冥沉默了一会儿:“我绝不会放弃的,绝不!”
北辰的眼神中有几分同情:“阿冥,到时,只怕容不得你不放弃。”
“哦?”南冥挑了挑眉,讥讽道:“你们打算来硬的?砍了我的头,把我埋在地里?”
北辰大笑:“哈哈哈!听起来真像是西贤会做的事!但是阿冥,你知道的,我从不强迫人!”
南冥脸上挑衅的神色消失了,他确实知道,北辰从不强迫人,所以他比西贤可怕多了。
“别那么担心。”北辰拍了拍他,“时间还很充裕!今天我也只是来见见老朋友而已!怎么样?让你女人弄点儿菜,晚上陪我喝几杯?”
南冥脸有点儿绿,现在家里都是他做饭,可是在北辰面前做饭?也太丢脸了!“她不会做饭,我让阿姨准备点儿。”
“嗯?”北辰想了想,“我记得一百多年前在你家吃过饭,那丫头做得挺不错呀!这一世不会做饭了?也罢,现在都流行男人下厨,不会就不会吧!”
有那么一瞬间,南冥几乎以为已经北辰识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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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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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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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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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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