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巧成拙?”韩烺嗤笑,反问,“不知唐大小姐以为我要弄什么巧?”
唐沁看他一眼,“裴姑娘为人纯善敦厚,做事又干净利索,今次我出其不意骗了她,或许骗得,往后如何,可就看韩大人的了。”
“那唐大小姐想让我如何?”
唐沁皱眉,她是真同这位指挥使无缘,连说话都说不到一处,当下见他还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想同他继续过招下去,直道:“大人爱如何就如何,只是裴姑娘是我救命恩人,大人也答应了唐沁,对她不打不骂不欺不辱,还望大人谨守诺言。一月之后,裴姑娘如要去留随她。”
话音落地,唐沁得了韩烺哼笑应和,听他一字一顿道:“那是自然。”
如此,唐沁也不再多说,只是将裴真其实是来寻沈城的事告诉了韩烺,便直接辞行,离了去。
她一走,韩烺脸上的嗤笑便呼啦一下散了,阴沉中夹着些许迷茫,不知什么想到沈城还是想到什么旁的,半晌,起了身,目光朝裴真房间的方向深看了一眼,“走吧。”
......
裴真在唐沁离开后一刻钟,才开始收拾行囊,啾啾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裴真趁夏氏姐妹不注意,小声问,“我应了唐姑娘,你去不去?”
啾啾没回应,直接钻进了她袖子里。
裴真捏了她一把,同夏氏姐妹道收拾好了,三人一鸟直奔山上而去。
夏西把剑偷偷藏到了自己那处,裴真拜托她定要收好,才随着夏南往平日里住的院子去了。
唐沁同韩烺仍旧住在一个院子里,只是两人分了两厢居住,夏南是这么同裴真说的。裴真并不知道,袖子里的一团黄绒绒的文鸟,听了这话,摇头。
韩烺不在,裴真看着熟悉的摆设,恍惚自己回到了京城,刚一坐下,便有人来报,“夫人,爷请夫人往铃音亭用饭。”
夏南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却道:“夏南姑娘不用忙,奴才给夫人引路即可。”
裴真没看见夏南一闪而过的忧虑神色,跟了通报的人一路往铃音亭去了。
这座山庄奇大,东边住着金鸣一行,韩烺带着唐家人和一众锦衣卫住在西边。天色已经黑透,山上有了几缕清风,裴真跟着人走了约莫半刻钟,才到了花园南角,花园依照地势修了一座假山,铃音亭就在假山顶上。
裴真抬头看了一眼。
夜色正浓,这座重檐六角亭上挂着的四盏气死风灯,灯笼将亭中负手而立的人,映得似真也似幻。
领路的人将灯交给了裴真,裴真挑着灯一路旋转而上,只是越靠近那六角亭,脚下越是如灌千斤。
他仍是靛蓝色长袍,连腰间系着的银色束腰都是一样,像极了她离开前一日,在韩府沁水亭的情形。
裴真脚步沉重地走不动,后悔的念头将她笼罩。
根本就是不相干的人,自己为什么不能狠下心一剑斩断?
难道是抱有幻想?
幻想两个字让裴真心头一痛,她彻底定住了脚步,一时不知是该上前,还是该退后。m.χIùmЬ.CǒM
韩烺背向她而站,身后由远及近的声音一停,他立时压了眉。
怎么不走了?
她在想什么?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不成?
呵,现在发现了,也晚了!
韩烺刚要回身看去,脚步声又响了起来,韩烺心头一松,却被两个无比熟悉的字,叫得心跳停止了一拍。
“夫君。”
韩烺深吸一口气,缓缓回身。
五盏灯中的铃音亭灯火通明,他想将她看个清楚,却忘了她又是带着妆容来的。
他不出此下策,她是要同他死生不复相见了吧。
裴真......
“夫人,”韩烺开了口,声音沉中带哑,“你许久不叫我夫君了。”
这话说得裴真一愣,她刚定下两分的心,又慌乱起来。
她强作镇定,不敢去看韩烺,垂头扫到桌上的酒菜,岔开话题问道:“还没吃晚饭吗?”
话音一落,听韩烺的声音传来,他说得很慢,她听起来很苦,“我寻不到夫人,自然吃不下饭。夫人在外,吃得可香?”
裴真想起方才街道上,他抓住她又急急离开,匆忙吩咐韩均去找人,他对他的夫人,始终那么在意,尽管唐沁对他毫无情谊,对他冷淡疏远......
思绪一晃而过,裴真向前走了两步,“那我给你布菜......”
话没说完,忽然一阵风席卷而至,左手忽的被人抓在了半空,本来手里握着的灯笼咣地一声掉在地上,蜡烛倒头落地,火苗一下点燃了灯笼壁上的薄纱。
薄纱烧起来,火苗窜的老高,裴真无暇顾及,她看到与她呼吸交错、近在咫尺的人。他脸颊瘦削,越发棱角分明,狭长的眸子昏暗阴沉,她听他抑制不住地咬牙切齿。
“我待你如珍似宝,你,却弃之如敝履,使尽浑身解数,躲我避我!”
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通红的烙铁,烙在裴真心头。
裴真浑身僵硬,血液倒流,浑然忘却她此时,正扮作唐沁。
直到手腕忽的一松,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可我就是中意你,你说为何?唐沁?”
唐沁!
裴真一惊,犹如被一巴掌猛然打醒,终于意识到了现实。韩烺在唐沁处受到的对待,可巧一字一句都应上了她的行径!
可韩烺也说的明白,他中意的是谁。
亭里一时诡异安静。
半晌,细风吹得地上烧成灰的灯笼飘起来,裴真才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道:“先吃饭吧。”
韩烺冷笑,从头到尾看着她的表现。从她的紧张、她的惊诧、她的浑身紧绷,到如今她又如常地说起吃饭,没有半点慌张错乱。
这就是她,从来都是这么冷静自持。
韩烺又冷笑了一声,手下攥紧又松开,反身撩袍落座,仿佛刚才他的控诉质问,也像那灯笼灰一样,被风吹飞了。
“那就有劳夫人了。”
裴真半垂着头,动了一下四肢,僵硬中上前坐了下首。
韩烺自斟一杯,仰头饮尽,又斟了一杯,举杯笑问:“夫人可赏脸?”
裴真并不多言,接过了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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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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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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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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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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