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真问了这话,那文鸟不由向后趔趄了一步,宝石般晶亮的眸子看着裴真,似是震惊不已。
裴真呵呵笑,见毛球一般的小鸟,若不是身后有笼子顶着,一副已被她吓倒了的模样,伸了手便去抚摸它的羽毛。
文鸟站着没动,绷紧了身体,只是还没等裴真抚到它,外间有人小跑了来,脚步急切,像是有事。
裴真喊了人进来,来人赶忙回禀,“夫人,梅花胡同那边的静宝少爷来了!”
那个缠着要拜师的小男孩?
“谁带着来的?”裴真想起梅花胡同韩家人的是非,皱了皱眉。
“回夫人,静宝少爷自己来的!身旁只有两个小厮跟着,说是来寻夫人的!”
裴真讶然,静宝这么丁点大小,怎么可能指示得动两个小厮,带来来四角胡同?
可不论如何,静宝是自己来的,没有旁的韩家人在,裴真哪能似韩烺从前说得那样,将人直接赶出去?
况且她对着孩子还颇有好感。
她让人带了静宝进来,不时便听见了喧闹声。裴真不禁弯了嘴角,到廊下迎他。
乳燕投林一般,静宝迈着小短腿快跑进了院子。
“师父!”
裴真一顿,转眼静宝已经扑到了她身上来,“师父,徒儿学艺来了!”
裴真不由扶额,“静宝,我还没答应收徒弟呢!”
静宝眨了眨眼,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疑惑,“可是,三伯父说了,师父早晚会收我做徒弟的!”
裴真失笑,原来那小豆子上次同静宝,是在嘀咕这话,她还当他有什么本事将这孩子从她身上撕捋下来,没想到是那她当幌子骗小孩!
她已经对韩烺能干出来的事见怪不怪了,眼见着仰着小脑袋朝她眨着大眼睛的静宝,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就当是给他启蒙好了!
她道:“师徒的事先不说,只是咱们薯山大侠本领如何,我得先考校一番。”
一听说考校,静宝来了劲,一把抽出身后小剑,撑着小胳膊举过头顶,“师父师父,考这个吗?”
裴真只怕他伤了自己,赶忙说不,让他把剑收起来,“先用不上剑,咱们先看看你的基本功!”
“那是什么?”静宝不懂,歪了小脑袋问她。
他这圆头圆脑的小模样,看得裴真心头快化了,真有了想收他做徒弟的念头,只可惜,她不想第一个徒弟便始乱终弃。
她到底,是个要离开的人......
裴真按下心头可惜,指点起他步伐来,练剑的基础是练武,练武的基础便是步法,招式再厉害,也都是借步伐之势出来的,她虽然没亲自练过,可看过许多许多,加之这幅身子本身底子扎实,她在步伐上并没费什么力气。
她指点着,示范着,静宝更是好学,额头出了汗都不吭一声,裴真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说练武不只是说说而已,真的能咬牙坚持,加之他根骨不差,竟练得像模像样。
这倒是让裴真收徒之心又动摇起来。
可是想想自身处境,只能狠心摇头。
一个韩烺已是让她难办,何必再添一个呢?
韩烺本就不属于她,她走了也就走了,应该算不得始乱终弃,可徒弟是她自己的,她走了该怎么办?
徒弟当然收不得,只是裴真却又想到了韩烺。
自己把他瞒得死死的,他永远也不会发现曾换过人吧!
如果有一日,她恢复了自己容貌,在人来人往的街巷与他偶遇,想来他定是目不转睛地,与她擦肩而过......
念头一闪,裴真眼前湛蓝的天空突然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清澈瞬间消失,她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天空,她看到悠悠的白云飘啊飘,一会聚了,一会又散了,半晌,灰蒙蒙的视线才褪了下去。
静宝已经热得小脸红红,她也没了方才指导的心情,招呼了静宝休歇,淡淡地笑,声音低低的,“咱们进屋喝杯茶。”
静宝点着小脑袋道好,抹着头上的汗进了屋。裴真让人给他拧个热帕子来,等到帕子来了,她发现静宝正趴在邻窗的炕上,一动不动。m.χIùmЬ.CǒM
再仔细看去,裴真不由弯了嘴角。
静宝竟同文鸟,一人一鸟瞪起了眼。
她走上前,将帕子递给静宝,“哪里出了汗,自己擦一擦。”
静宝这才收起了瞪得圆溜溜的大眼睛,“多谢师父!”
裴真不再纠正他,只是问,“这文鸟你喜欢?”
她这问话本没什么,可文鸟眼睛一转,谨慎地看向她。
静宝却摇了头,“不喜欢!这鸟只会瞪眼,不会好听地叫!师父,这小黄鸟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叫它的名字,它才会叫?我祖父的鸟就是这样!”
裴真还真不知道文鸟叫什么名字,她很想问问文鸟叫什么,可显然文鸟不会理她,尤其还是静宝在场的时候。
她道没名字,“不过它会叫,啾啾地叫。”
“那就叫它啾啾!”静宝眼睛亮起来,伸着脑袋冲文鸟一阵啾啾。
裴真好笑地看了文鸟一眼,敏锐地捕捉到了文鸟一脸的嫌弃,她道:“我看这名字甚好,它喜欢呢!”
文鸟生气似得瞪了她一眼。
裴真并不理会,见静宝啾啾了半天,又指了文鸟毛茸茸的球般的小身体,“师父,我想摸它的毛!”
话一出,文鸟就警惕地退了两步,裴真却道好,又提醒静宝,“小心它啄人。”
裴真开了笼子,文鸟脚上还拴着细铁链,当然跑不了。
静宝这边得了提醒,小心翼翼地伸出胖肉手的一根手指,向文鸟小心戳去,眼见着快到文鸟翅膀边上时,那鸟忽的一转身,小脑袋一点,径直啄到了静宝胖手上。
静宝闪躲不及,虽被啄得生疼,却不气馁,又戳了过去,这一次警惕了许多。可文鸟比他的小胖手灵巧的不是一点两点,三次下来,把静宝气得哇哇大叫。
他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求助裴真,“师父,鸟欺负我!”
他这副受了气的可怜模样,直戳裴真心头,她岂有不帮之理?当下便握住了静宝的胖手,带着静宝去戳小文鸟。
这一次,文鸟又要迅速啄来,裴真却更快一步,带着静宝向旁一侧,没被它啄到不说,还戳到了它的羽毛。
静宝大喜,嘴里喊着师父真厉害,又道:“再来!再来!”
裴真笑着应了他,文鸟气急败坏得叫,“啾!”
一路大步流星过来的韩烺,进了屋子,正看到了这一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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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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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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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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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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