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突然就破涕为笑了。
“这就对了,有什么好哭的?宁肯笑扯了嘴巴,也不能哭红了眼睛。”
“那还不一样都是兔子?”千舟跟在身后疑惑地问。
这次就连端午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冷南弦从怀里摸出帕子,递给她:“快些擦擦鼻涕吧,这一笑都是泡泡。”
安生不好意思地接在手里,笑着笑着又委屈地鼻子一酸:“明明知道那几个人是与薛钊串通一气来骗钱的,偏生我还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跑了。”
冷南弦劝慰地笑笑:“一点银两而已,丢了就丢了,只要人还在,那就是幸运。”
他一说,安生哭得愈加厉害:“可是我父亲出事了,师父,我什么也做不了。”
“安生......”冷南弦黯然出声。
“不用劝我,师父。”安生打断他未出口的话:“我自己也是心知肚明,我就是想要尽一份心力而已。父爱好不容易失而复得,还未来得及感受到幸福,就眼睁睁地看着它不翼而飞。
其实,昨夜里,我就想办法去了东城仓廪,你知道吗?他们暗地里都说,这场大火是有人故意放的,我父亲不过是替罪羊而已。
但是他们不想招惹麻烦,所以众口一词,说刑部和大理寺若是问起来,就说是天火。如今一场秋雨,所有的痕迹都没有了,就算真相果真如此,也没有翻案的可能了。”
冷南弦略一思忖,出声问道:“那喻惊云怎么说?”
安生猛然抬起头来:“你,你怎么知道?”
千舟没好气地道:“昨夜里我们寻了你大半夜,你说怎么知道?”
冷南弦一声轻斥:“千舟,多嘴。”
安生感激地望了冷南弦一眼:“喻世子说这个案子非同寻常,让我不要不自量力,擅自调查。我执意要去寻找线索,后来就被他打晕带了回来。”
千舟一声不屑轻哼:“我一直以为他是为铁骨铮铮的汉子。没想到竟然也这样胆小怕事!”
冷南弦摇摇头:“喻惊云只是为了安生好。”
“为了我好?”
冷南弦点点头:“适才听你所言,这个案子可能的确不像表面这样简单,但凡是这样的大案要案,背后都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千丝万缕,牵扯甚广。
就像是几年前的舞弊案,包括十几年前轰动长安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弃婴案,查到最后,触目惊心,朝廷都不得不不了了之。
案子调查期间,被杀人灭口者不胜凡几。喻惊云或许也是调查到了什么,觉得你冒冒失失地去调查,会对你有危险,所以才这样劝阻你。”
“我父亲虽然不是什么为国为民的好官,但是一向尽职尽责,也不与那些贪官同流合污。不求发达,但求一个太平,竟然也难,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安生黯然道。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冷南弦问。
安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如今我也是有心无力。而且,即便我能证明,这大火乃是有人故意为之又能如何?一样还是抵消不了父亲的罪过。我如今唯一的奢望,就是能见父亲一面,看看我这个做女儿的,究竟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已经是知足了。”
“安生,这件事情如今你着急也没有办法。好在现在罪名还没有落实,朝廷还没有定下你父亲的死罪,我们还有时间,不必灰心丧气。你要知道,你父亲如今还在牢里,望眼欲穿,等着你去救他,你已经是他唯一的希望。”
安生无奈地点点头,吸吸鼻子,通红着眼眶:“谢谢师父。我都知道。”
冷南弦冲着她伸出手来:“跟我走。”
“去哪里?”
“带你去吃东西。”
安生摇摇头:“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冷南弦抿抿唇:“不照顾好自己,如何救你父亲?”
安生抬起脸,怔怔地看了冷南弦半晌,然后一咬牙站起身来,跟着冷南弦上了马车。
已经过了饭时,酒楼里都歇了。
冷南弦带着她去了茶楼,点了几样点心,要了一壶茶,不说话,一直安静地陪着她。
安生勉强塞下两口饭,就再也吃不下。
冷南弦一指旁边的长榻:“我一会儿需要出去一下。你先休息,醒了之后不要乱跑,晚上师父带你去见一个人。”
安生哭得头晕脑胀,身上也筋疲力尽。听话地躺下来。
有冷南弦守在自己身边,安生顿时就觉得一颗浮躁的,没有着落的心有了依靠,逐渐平静下来。
因为哭得疲倦,果真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睁眼醒过来,外面天色已然暗沉。冷南弦就守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以手支额,闭目养神。见到她醒过来,对着她微微一笑:“醒了?”
安生费力地睁睁眼睛,眼皮子沉甸甸的,应该是肿了。
冷南弦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不冷不烫,刚刚好:“喝完茶我们就走。”
安生端起茶一饮而尽。
“师父没有出去么?”
“全部打点好,然后就回来了。”
冷南弦直接丢给安生一个包袱,压低声音道:“换上这里面的衣服,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去见谁?”安生好奇地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
安生打开包袱,借着窗外光线,定睛细看,里面却是一身皂色狱吏的衣服。
她的呼吸顿时就急促起来,说话也结结巴巴:“这,这是可以去见我父亲?”
冷南弦点点头:“我已经打点周全,一会儿大理寺与刑部需要提审你父亲,你便冒充狱吏,押送你父亲到审讯密室。
我会想办法让其中有一段时间差,你可以与你父亲见一面,说上几句话。但是你要记得,长话短说,千万不要露出马脚。听到有人轻咳,就立即低头退出,不要留恋。”
安生点头,心里激动得无以复加,暗自盘算,自己一会儿见了父亲要说什么,怎么做,思忖半晌,方才惊愕地抬起头。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么紧要的案子,看守那么严谨,师父,你是怎么疏通的?”
冷南弦淡然道:“牢头是我的病人。”
冷南弦这句话明显就是敷衍。毕竟,这不是寻常探监,一句话几两银子就可以打点的事情。其一需要冒风险,没有人撑腰不会有人敢做,第二是这中间时间差如何掌控?这不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需要足够的权势。
安生觉得自己的师父应该不是一般人。
不过,她没有心思细究。因为,不管冷南弦是谁,那都是她夏安生最最亲近的师父。
冷南弦先行出去上了马车,安生换好衣服,盘起头发,紧随其后。
马车在大理寺附近的一个胡同停了下来,冷南弦步下马车,就有人上前接应。
因为胡同里夜色太黑,安生看不清那人样貌,只听到他对着冷南弦说话颇为敬重,连连颔首,然后带着安生从角门处直接进了大理寺。
一路之上小心叮嘱安生其中的规矩,让她一路低头慎言,小心千万不可露出马脚。
安生满心感激,只唯唯诺诺地应着。
三拐两拐,安生一路紧低着头,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少路,听到铁门“咣当”的开合声,还有锁链“晃啷”的摩擦声,便明白是大理寺关押重要犯人的地方到了。
头前那人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交给门口把守之人:“奉上司口谕,过来提审案犯夏运海。”
狱卒提前早已经接到通知,冲着身后一挥手:“带犯人夏运海。”
安生的心猛然就开始“噗通噗通”跳得厉害,从来没有过这样急切地想见到自己亲人。牢房门口灯火通明,火把灯笼照得周围亮如白昼,她不敢抬头,将头勾在胸前,双手握拳,已经渗出汗来。
听到牢房里面,锁链声响,有人拖着手铐脚镣自漫长的甬道里走出来。安生似乎能感受到,那冰凉的脚链摩擦皮肉的痛楚,真正地感同身受。
“这么重要的犯人,怎么就只有你们两人前来押送?”狱卒纳闷问了一句。
带安生进来那人满不在乎地道:“人不在多,中用就行,否则一堆草包过来,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再说了,沿路之上,重重守卫,就他,你觉得他能跑得了,还是有人管?”
狱卒点点头:“说的也是,他就算是插上个翅膀也飞不走。”
后面的人一推夏运海:“快走,磨蹭什么!”,说完还补了一脚。
夏运海一个踉跄,就从门里扑出来。
安生不由自主地就伸出手,将他搀扶住了。
“押好了!”那人吩咐安生。
安生也是瞬间警醒,握着夏员外的胳膊一个反手,就变成了押送的架势。
那人冲着狱卒一拱手:“走了,一会儿审完还要送回来。”
身后大门重新咣当一声闭合了。
“走!”那人冲着夏员外厉声呵斥。
安生趁着这功夫已经上下打量了自己父亲一番,虽然衣服脏污不堪,头发凌乱,但是看起来并没有受多少皮肉之苦,心里这才稍微觉得欣慰一些。
夏员外此时并没有认出押送之人就是自己女儿,只是按照所指道路,低着头往前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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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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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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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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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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