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立即就明白了舅夫人的心思,这府里中馈一直都是老夫人在掌着,小姐是说不上话的。再而言之,府里因为办喜事,新添置的全新绫罗绸缎做的铺盖,仆人也有全新秋裳,所以就婉拒了。
然后舅夫人就阴阳怪气地说起当初这桩婚事,她是怎么帮着撮合,跑断了腿,搭上了许多的心思。若非有她,这桩婚事是成不得的。
后来念得小姐实在无奈,就应下了,厚着脸皮到老夫人跟前去说,讨人情。
府里左右也不差这点银钱,老夫人卖了小姐情面,多少就添置了一点,照顾舅夫人的生意。
结果,那些布匹拿过来,差人费心裁剪做成了下人衣裳,一下水,全都皱皱巴巴,缩成一团不说,还掉颜色,染得到处都是,就跟抹布差不许多。
小姐落了脸面,跑去舅爷绸缎庄里,私下询问舅夫人。才知道是她贪图便宜,从私人贩子那里进了一批布,结果被顾客们纷纷找到店里要求退货。她害怕砸了店里招牌,又不想砸在手里边,赔了本钱,就寻到小姐,翻了一倍价钱卖给了府上。
小姐生气地质问她,她非但没有一点愧疚,反而理直气壮,说小姐如今发达了,不应该忘恩负义,斤斤计较,都不知道帮衬自家人一把,还将小姐说得一无是处。
小姐无奈地回到府里,老夫人那里又没法交代,就从嫁妆里拿出银两,贴补着给了老夫人,说是舅夫人也是被不良布贩蒙蔽了,并不知情,将银两如数退还了。
孟家不差这点银两,但是却让小姐在孟家可是丢尽了脸面,就连下人们私下里都议论纷纷,静娴小姐更是得理不饶人,经常挂在嘴边上贬低夏家,小姐也只能忍气吞声。”
“简直岂有此理,舅母这是利欲熏心,怎么坑害起自家人来了!”安生顿时有些义愤填膺。
“这还不算!”
“还不算?难不成还要得寸进尺作什么妖?”
青橘同样也是忿忿不平:“这件事情就已经让大小姐在孟家抬不起头来。结果舅夫人一点也看不出个眉眼高低,还经常跑到府上来,带着表小姐,蹭吃蹭喝打秋风,尽沾些小便宜,令大小姐在老夫人和静娴小姐跟前没了脸面。
前日,又登门狮子大开口,说是舅爷府上二表少爷要成亲,店铺后院地方寒酸,需要另起院子。但是又手头拮据,拿不出银钱。找我家小姐,让她给贴补一些。”
“凭什么!”安生顿时就着急起来。
“可不就是呢。舅夫人还不是依仗着当初咱们求她那件事情说事,说大小姐如今的荣华富贵,那都是她给谋来的,小姐这忙无论于情于理都要帮。”
安生顿时就明白过来,钱氏是个大嘴巴,所以当初自己跑去醉生楼寻孟经纶一事,舅父瞒着她没说,钱氏想当然地就将安然能够嫁进孟家归功到了自己身上。
而安然,又唯恐说出此事,薛氏与夏紫芜恼羞成怒,算计自己,所以忍气吞声,一再地迁就钱氏。
“那姐姐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那日好歹拿了一点银两打发了,但是钱氏得寸进尺,怎肯善罢甘休?肯定还会寻各种借口回来索要的,那就是个无底洞!”
“姐姐陪嫁过去的嫁妆不过就是一点死物,店铺和田产都在夏紫芜和薛氏那里攥着呢,她哪里来的银两?”
青橘正要开口,就听安然催促道:“安生,安生!”
安生应一声:“来了,来了,水刚开!”
与青橘慌忙进厨房里,将茶沏好,青橘方才接着适才的话题说:“大小姐是将嫁妆偷偷地典当了一点。”
安生憋了一肚子火气,但是想着,关鹤天也在,当着他的面说这些事情不好,于是低声叮嘱青橘:“回去之后,若是钱氏不登门便罢,若是钱氏再去找阿姐麻烦,你就告诉阿姐,无论什么事情,让钱氏来找我,我自然有办法对付。可记住了?”
青橘一怔:“可是小姐你哪里来的银子?”
安生一撇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她银子?我是姐姐那种好拿捏的吗?”
青橘端着花果茶跟在安生身后往外走,暗自叹息一声:“若是大小姐也能像你这般硬气就好了,我在孟府里定然也能横行霸道。”
“姐姐这脾性多少也是为了护着我,才忍气吞声习惯了,所以总是想着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海阔天空。岂不知,有些人那是欺软怕硬,踩着鼻子上脸,天生欠收拾。”
青橘又装模作样地叹一口气。
安然就迎上来:“两人嘀咕什么呢?这么半晌。”
安生嫣然一笑:“心急吃不到热豆腐,快来尝尝我的花果茶,绝对喜欢。”
关鹤天扭脸调侃:“适才表嫂说你做菜手艺好,没想到还会烹茶,简直颠覆了我对你的印象。”
“喔?”安生挑眉:“最初印象是什么样子?”
关鹤天“嘻嘻”一笑:“最初听我表哥说起你,就觉得这个小丫头千万招惹不得,避而远之是最好。否则不一定哪一天就被卖了呢。”
“现在呢?”
关鹤天喝了一口手中的茶,眉开眼笑:“一家人,自然是应当多走动才好。”
安生冲着他阴险一笑:“现在就不怕我卖了你了?”
“怕!”关鹤天郑重其事地点头:“尤其是适才偷听了你们说话,觉得你更是招惹不得,与小爷我可有的一比,咱俩半斤八两。”
安然掩着嘴笑:“我家妹妹就是个女儿身罢了,否则你们两人果真有的一拼,都够令人头疼。”
众人一番说笑,孟经纶道辞出来,与冷南弦一番客气,几人便作别安生,上了门外马车回府去了。
安然的到来,出乎安生意料,但是同时,也令她心里又添了一桩心事。Χiυmъ.cοΜ
就是钱氏。
若是不相干的人,倒是好办,可她是自己舅母,这脸面还是要给多少留一点的。
她为人的确是刻薄了一点,而且唯利是图,吝啬,喜欢沾点小便宜,但是并非一无是处,对于舅舅秦怀远,以及外婆,素日里照顾得倒是也周到。
安生一直在思虑,如何给钱氏一点小教训,让她以后也不敢去寻姐姐的麻烦。
她当时逞英雄,让青橘将薛氏指使到自己这里来,而自己,究竟应当如何应对,心里还是没有谱。
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现在的气候正是令人身子困乏,昏昏欲睡的天气。
用过午膳,千舟要将晾晒在院子里的药材翻个个晾晒。他一个人觉得闷,就拽上安生一起,美其名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刚刚吃得肚圆,又晒在暖融融的阳光下,安生呵欠连连,眼皮都有些打架。
千舟捅捅她:“跟我说会儿话,要不我也快睡着了。”
安生都已经困出了眼泪,瞥他一眼,又是一个呵欠。
呵欠会传染,千舟立即相跟着打了一个。
药庐外,远远地听到车轮辘辘,马蹄声疾,明显是有访客,而且是向着药庐的方向而来。
安生抬起脸,千舟撇撇嘴:“不用开门,就单纯听这阵仗,也知道是谁来了。”
安生就明白,千舟口中所说的究竟是谁,想起他那日里的雷霆怒火,精神明显一震,瞌睡虫跑了个无影无踪。
“他每次都是这般兴师动众的么?”
千舟耸耸肩膀:“这算是什么兴师动众?上次他遭遇埋伏,受了重伤昏迷不醒,都快断气了。他的下属将他心急火燎地送到药庐里来,求我家公子援手救治。
你是没有见到那阵仗。好家伙,当时数千上万的锦衣侍卫将药庐全都包围了,谁都不肯走,就在药庐门外苦守了一天一夜。腰刀出鞘,寒光映照得四周一片雪亮,都不敢睁眼。虽说当时鸦雀无声,但就连天上的飞鸟都绕得远远的,不敢从上空飞过。若是你在这里,怕是就要吓得瘫软了。”
安生想起第一次见到喻惊云,莫说他身后的阵仗,就他浑身散发出的凛冽的寒气,都差点呛了自己一个跟头。那是他出生入死,从刀光剑影里汇集的冲天寒气,从浮尸百里的战场上凝聚的杀伐之气。
千舟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夸张。
“这么多人,是求医呢,还是打仗?就不怕师父被骇得六神无主?”
马蹄声在门外戛然而止,铠甲碰撞的声音反而响亮起来,想来应当是勒缰下马,开始排列阵仗。
喻惊云乃是长安的擎天柱,敌国虎视眈眈,身边危机四伏,也难怪出入间,都是侍卫寸步不离地追随,这样大的阵仗,无可厚非。
千舟仍旧在漫不经心地捡着药材,并未动地。
“当时他手底下的副将那都是老憨,一闯进药庐,就直接将刀剑架在我们公子脖子上了,我们公子那是稳如庭岳,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岂会害怕这些阵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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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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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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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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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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