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静谧安然的好时光。
好像,自从秦氏知道自己在外间养了外室之后,两人便多了争吵。秦氏是宁折不弯的性子,一直坚决地反对将薛氏母女们接进夏府。
他每次回府都是匆匆地来回,后来又经常数日不归,自己与两个孩子也逐渐疏远了。孩子们清纯无辜的眼神,总是会令他多少有点负疚感。
他有些动容,一时间恍惚。
安生仰起脸,冲着夏员外乖巧地笑笑:“就知道姐姐对父亲最是上心,这鞋子做得极是合脚。”
夏员外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将安生搀扶起来:“好孩子,你和你姐姐都有心了。”
安生摇摇头:“姐姐最是心疼父亲,只有安生不懂事,以前经常惹父亲累心。”
夏员外难得笑得慈爱:“你的性子多少最像你母亲,太过刚烈,须知刚过易折。”
安生想反驳,又生生咽下去:“女儿记得了,以后多多向两位妹妹学习。”
夏员外就是一声苦笑,若是论起来,夏紫芜与夏紫纤可绝对没有安生安然姐妹二人省心,不过偏心偏心,夏员外就是觉得那两个姐妹好。
他叹口气,第一次关心起自己这个女儿来:“你姐姐嫁人以后,自己一个人闷不闷?”
安生低垂下头:“多少还是有点,受姐姐照顾习惯了。”
“你说......归妹以娣,自古盛之,姐妹二人若是共事一夫,相互帮衬,多少也是个伴是不?”
终于来了,看来这两日,薛氏没少在父亲跟前吹枕头风,父亲的心也已经开始动摇了。
安生极是认真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哪个女子在感情面前不是自私的?若是像娥皇女英那般,固然是人间佳话,但是更多的,是如韩国夫人与女帝武则天,大小周后这般,因妒生恨,两厢猜疑之事,反目成仇者累累。
更遑论是感情不好者,相互倾轧,迫害,落井下石,最终斗上一个你死我活,铸成悲剧,亲者痛,仇者快,最为伤心欲绝者,还不是生身爹娘?又何来帮衬一说?”
夏员外一直不赞成夏紫芜嫁入孟家为妾,多少是因为颜面上不太好看,不愿被孟家轻看,并未顾虑到这层利害关系。安生一席话,令他又多了一层顾虑。
他明白,夏紫芜与安然的个性,紫芜若是嫁入孟家,怎肯低声下气为妾?必然与安然寸步不让,步步紧逼,姐妹二人反目,只是迟早!
只是,夏紫芜以死相逼,嫁与不嫁,夏员外两厢左右为难。
他点点头,漫不经心地敷衍道:“我儿大了,懂得是非了。”
安生趁热打铁,坚定道:“谁都懂的道理,父亲自己心里也明白,只是心软罢了。”
夏员外疲惫地挥挥手:“好了,父亲心里自有计较,你不消多虑,回吧。”
安生欲言又止,冲着夏员外福福身,静悄地退了下去,愈加忧心忡忡。
第二日上午,正在屋子里反复鼓捣那几个方子,院门口有人轻声唤:“二小姐,二小姐!”
竟然是青橘的声音!
安生起身走到窗前,见正是丫头青橘站在垂花月亮门下,探头向着自己屋子里张望。
一些时日不见,青橘显而易见地丰润了许多,原本尖尖的下巴都长了肉,看起来好似脱胎换骨,突然就褪去了青涩,变得成熟了起来。
“青橘?你怎么回来了?”
安生见到她有些兴奋:“姐姐呢?”
青橘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院子,左右张望一眼,站在窗户根下面,与安生隔了窗户说话。
“大小姐也回来了。”
安生有些奇怪,今日非年非节,姐姐回来做什么?须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非是娘家兄弟过门去接,一般嫁出门的姑娘是极少主动回娘家的。
“姐姐为啥回来?可是孟大哥送她回来的?”
“不是,”青橘摇摇头:“是夫人差人过去带话,说是她病倒了,想见见大小姐,所以,大小姐就赶紧回来了。”
安生心里顿时就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薛氏生龙活虎,身子可好得很,如何无端称病,将姐姐召回府里来?明显就是有所图!
“那姐姐呢?”
“一来就去夫人房里了。夫人将我支使出来,也不知道与大小姐在房间里说些什么,门窗都闭得严严实实的,连婆子守在门口,像条看门狗似的。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所以就赶紧跑来你这里通风报信了。”
安生急得几乎是抓耳挠腮。
柿子专拣软的捏,薛氏知道安然的性子软弱可欺,所以,有什么过分的要求都是会找安然提。莫非,薛氏是寻安然,让她到孟家开这个口?
“中午夫人可曾是要留饭?”安生看看天色,时间还早,也不知道父亲中午是否回府用午膳。
青橘摇摇头:“没说。”
这可如何是好?薛氏是有意背了自己,若是冒冒失失地闯进去,应该如何开口?而自己又能左右得了谁?
安生无计可施,顾不得顾虑太多,一咬牙:“我去看看。”
只能见机行事,见招拆招了。
薛氏的院子里。
连婆子从外间闭了房门,屋子里只剩下薛氏与安然两人。安然见薛氏红光满面,如何看都不像是病重憔悴的样貌。
“母亲是哪里身子不适?可瞧过郎中?”她低声细语地问。
薛氏长叹一口气,揉揉太阳穴,愁眉苦脸地道:“还不是被三丫头给急的?”
安然聪慧地沉默不语,并不接薛氏的话音。
薛氏暗中挑起眼梢,瞥了安然一眼,自己自顾道:“这桩婚事如今就是紫芜的一个坎儿,怎么都迈不过去,你这个做姐的,无论如何都要帮衬帮衬她。”
安然低声道:“母亲想要给三妹寻一户怎样的人家?母亲尽管提,回府以后,女儿跟婆婆知会一声,帮着一同留心就是。”
薛氏抬眼紧盯着安然:“就找孟家这样的人家。”
安然没想到薛氏竟然这样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是一个愣怔,顾左右而言他:“经纶倒是的确有不少家世相仿的同窗,女儿记下了。”
“我说的,不仅是孟家,还有孟经纶。你家三妹铁了心思,就是要嫁给他。要死要活地折腾了好些时日了,前几日为此差点丢了性命。多亏丫头发现得早,救了回来,又不吃不喝,饿得就只剩一口气了。你说,我这个做娘的,能怎么办?我总不能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妹妹活生生地饿死吧?”
这话安然无法回答,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
薛氏见安然依旧无动于衷,开门见山挑明道:“母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母亲怎么能偏向着你三妹,害了你?所以母亲昨日里将你妹妹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她自己也顾忌着姐妹情分,所以啊,委曲求全,这桩好姻缘便拱手相让,将错就错了。”
安然暗中轻舒一口气。
薛氏又突然话锋一转,语重心长道:“紫芜说,她不勉强你,归妹以娣,她就安心做一个妾室就好。你看,母亲处处为了你着想,也希望,你能体谅我这做母亲的一片苦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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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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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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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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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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