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舟一本正经地摇头:“里面可并非是道人那些坑蒙拐骗的方法,而是记载了许多实实在在的偏方秘门。这本书已经是孤本,只是我家公子不屑罢了。”
他言谈之间,显而易见的对冷南弦的崇拜之意。
“是吗?”安生随手翻阅两页,便觉眼前一亮,爱不释手。
千舟还有事情要忙,交代过后,便出去自顾忙碌去了。
安生心不在焉地应下,她记得自己此行目的,恋恋不舍地将书放到手边之上,坐下来先按照目录索引,下笔如飞,将那些食疗之方原原本本地抄录。然后翻开那本《奇门方术》,如饥似渴地翻阅,将里面好的方子也随手摘录下来。
安生不似姐姐安然那般练就一手好女红,但是字却写得妙,也不似别的闺中女子那般横平竖直端正秀气,而是龙飞凤舞一挥而就,就如她先前的性子一般。
冷南弦推门而入的时候,黄昏的阳光铺展进来,冷南弦看到的,就是安生全神贯注执笔疾走的侧影。
她的脊梁挺得笔直,就像窗前的那丛秀竹。令他想起适才在夏家宅院初见时,疾风骤雨的鞭笞下,她倔强挺拔的身姿里蕴藏着的傲然风骨。
冷南弦轻轻地走进来,脚步轻盈,足不沾尘。
安生头也不抬,只当做千舟去而复返。
“请再容我些许时间,马上便好。”
冷南弦在她身后站定,垂眸一看,瞬间便有些愠怒,一把夺去了她手中毛笔,丢掷在一旁。
毛笔饱蘸浓墨的笔尖从安生掌心里滑过,在她手中残留一抹墨香。
安生诧异地抬起头来,冷南弦正在她身后怒目而视:“抄录这等害人之法,足可见用心不正。”
安生好似做贼被人抓了一个现行,羞窘地低垂下头,低声掩饰道:“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好奇?”冷南弦面沉似水,一把拿起她适才抄录过的方子,心里已然先入为主,有了偏见。
“这里这么多济世救人之方,你为何不抄,偏生就习练这种毒术?”
安生想说,自己自身难保,活命都难,哪里来的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自己面对的是恶毒凶残的继母渣妹,学那些医术,只能在自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自己疗伤么?
话语在舌尖上打了一个转,咽下去,倔强地换做嘴硬:“因为我受的伤从来不需要医治,那些济世救人之方于我而言,都是奢侈的摆设罢了。”
“那么这些害人之方,对你而言便是举足轻重了?”
“是,”安生掷地有声:“最起码,可以保住性命。”wWW.ΧìǔΜЬ.CǒΜ
冷南弦见多了大宅院里姐妹倾轧,继母凌虐先室子女之事,也觉得自己一锤定音,话说得有些重了。默然片刻,伸出手,掌心里多了一个白瓷药瓶。
安生平静地望着他。
他抿抿薄唇:“这是消肿祛瘀的药膏,对你脸上的伤或许有帮助。”
安生抬起手,摸摸自己的面颊,仍旧火辣辣地痛。
她牵强地扯扯唇角,仍旧是倔强地一口拒绝道:“谢谢,不用了。”
她低垂下头,凌乱的发丝垂下来,遮挡住她眸中的情绪。冷南弦的手又一次僵在了原地。
然后,她伸出手,从案上将那食疗之方整理好,见墨迹已干,卷成一卷,拿在手中,背转了身子,便向外走。
千舟就站在门口,见她闷头出去,不服气地道:“你怎么这般不识好歹?我家公子给你的可是去腐生肌的雪莲清,千金难得。第一次见你这般倔强的姑娘。”
安生勾唇讥讽一笑:“旧伤好了还会有新伤,一瓶雪莲清能抵什么用?”
“怎么这般不识好歹?”千舟顿时就怒了。
安生从千舟身边擦肩而过,已然昂扬出府而去,转身深深地望了一眼“药手生香”四个鎏金大字,黯然地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冷南弦低头看一眼手里的纸张,笔迹隽永,墨香犹存,那铁画银钩,似乎力透纸背,也渗透着主人的倔强风骨。
“那人是谁呀?”千舟忍不住嘀咕:“一看脾气便臭得很。”
冷南弦目光穿透青砖碧瓦,似乎能看到绝尘而去的马车里,一二八少女与自己对面而坐,随着马车的颠簸,轻蹙柳眉,紧咬唇瓣,强忍着身上伤痕的疼痛。她浓密卷翘的睫毛掩盖了眸底所有的情绪。
怔忪良久,冷南弦方才轻启薄唇,幽幽道:“户部员外郎夏府二小姐夏安生!”
夏安生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心里生了两分怯意。她害怕,回府以后,面对的将是愈加严厉的疾风骤雨。
多么希望,自己能够驾着马车一路出京,远走高飞,再也不用看薛氏与夏紫芜那令人生厌生怖的脸色。在外面流浪也好,食不果腹也好,纵然再多的磨难,也总比夏家那冷得犹如冰窟一般的所在要强上百倍。
这个念头在她的心里一闪而过,她甚至想过付诸于行动。但是,很快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姐姐还在这里,虽然脱离了薛氏的掌控,但是夏紫芜始终对着孟家虎视眈眈。若是自己不在,难保她不会挖空心思,入主孟府,对姐姐施以毒手。
还有,阿娘的仇总是要报的,她若是退缩了,逃走了,阿娘将会死不瞑目。
她哪里也不去。
安生收拾起凌乱的思绪,在药铺门口停下,按照冷南弦的方子给夏紫纤包好草药,然后用剩下的银两偷偷买了少许廉价药粉藏在身上。
适才那单子,冷南弦虽然尽数收回,但是她素来记忆力颇好,抄录一遍,就将几个简单的方子记在了心里。
东西买好,自然原路返回。
没想到,薛氏见她回来,许是当着夏员外的面,却并没有难为她,只是埋怨了两句她去得久之类的话,便指使她将药煎好给夏紫纤送过去。
夏紫纤常年泡在药罐子里,却厌恶草药的味道,唯恐坏了她院子的雅致,所以煎药一直还在厨房里。
安生不明白,夏紫纤院子里明明有三个仆妇丫头,为何指名道姓非要让她煎药?她任劳任怨地将汤药煎好,然后亲自端了给夏紫纤送过去。
安生一踏进院子,夏紫纤便急忙命丫头知书上前将汤药接过来,一副受宠若惊,过意不去的模样:“如何竟然劳动二姐亲自给送过来呢?”
夏紫纤今日看起来神采飞扬,精神竟是出奇地好,看来这冷神医果真是名不虚传,几支银针便可以立竿见影。
安生不答反问:“你看起来好了许多。”
夏紫纤羞赧地笑笑,两抹红晕逐渐在苍白的面颊上晕染开:“适才竟然还勉强坐了盏茶功夫呢,所以一直在眼巴巴地盼着这灵丹妙药,谁想姐姐竟然去了这么许久。冷神医府上难不成距离我们这里颇远?”
安生点点头:“出了闹市,在偏远的京郊,而且回府的时候路上拥堵了一会儿。”
“听说那些高门大院,进府还要换乘轿子,否则需要走很久是吗?”
安生复又摇头:“算不得高门大院,寻常人家而已。”
夏紫纤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失望,安生顿时就有些警觉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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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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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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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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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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