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婆子愕然起身,瞠目结舌:“老夫人?”
老夫人看一眼满地的瓜子皮,摆放在月亮门正当中的杌子,冷冷地说了一声:“滚!”
连婆子不敢多言,立即有眼力地搬起杌子,让至一旁。
老夫人望着院中正抱头垂泪的姐妹二人,以及寒酸的衣着头饰,心里就是一声冷哼。
青橘拽拽安生衣角,低声道:“小姐,老夫人来了。”
姐妹二人慌忙擦干净眼泪,上前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唤一声“我的儿”,上前一手一个就将两人搀扶起来。
二人低垂着头,仍旧通红着眼圈,满是委屈。
老夫人开门见山,满脸凝重地对着安然问道:“安然,祖母问你,如今孟家的花轿就在府外,你可愿意嫁到孟家?”
安然挺直了脊梁,声音坚定,但因为激动仍旧有些泠泠轻颤:“孟家是阿娘在世的时候为孙女定下的亲事,父母之命,若有媒妁之言,孙女愿嫁。”
那跟过来的孟家媒人提前得了关小爷的叮嘱,从老夫人身后站出来,眉开眼笑:“新嫁娘庚帖在此,我就是媒人。”
遂展开来递给老夫人看,老夫人只瞄了一眼,便笑着道:“正是我家然姐儿的生辰八字不假。”
媒婆一拍大腿:“这就叫天作之合,原来适才只是婆子我糊涂,走错了院门,摆了个乌龙。也难怪人家三姑娘不嫁。”
一句巧语化解了两方尴尬,老夫人顿时就眉眼飞扬起来,欢天喜地地吩咐安然:“如此便好,丫头,快些梳洗一番,吉时已到,花轿已经等得急了!”
周边堂嫂们捧趣,欢天喜地地簇拥着安然进屋梳妆。
这妆容好打扮,胭脂水粉都有现成的,耳珰花簪凑凑也就齐全了,只是凤冠霞帔可没地儿着落。总不能让新嫁娘穿着一身便服上轿。
就有人出主意,差人去向薛氏讨要夏紫芜那一身现成的凤冠霞帔。
安生知道薛氏损人不利己的脾性,哪里那样容易?可别再从中使坏。她冲着老夫人自告奋勇道:“祖母,我娘舅家的绸缎庄就在附近,他那里有现成的凤冠霞帔,虽然并不名贵,但是勉强可以应急,让车夫王伯跑一趟,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
老太太一想,也是个主意,遂颔首应允了。安生立即颠儿颠儿地跑出去,寻到老王头一番交头接耳,老王头果真用了盏茶的功夫便回来了,车里还坐着安生的娘舅秦怀远。
秦怀远一身风尘仆仆,今日刚从外地赶回来,一进家门便听闻了此事,正要登门问个究竟,遇到了心急火燎的老王头,二话不说,跟着一并过来了。
他因为经常在外奔波,被太阳晒得黢黑,身子却是瘦弱单薄,长衫挂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撑在竹竿上一般,人虽然实诚,但是常年做生意,磨砺得也是精明的。
他一个外男,进入后宅不太合规矩,候在门口,托付老王头向着安生回禀了。安生顿时大喜过望,瞅着众人围拢了安然梳妆穿戴,出来寻娘舅说话。
秦怀远远远地见安生急匆匆地跑过来,偌大一个汉子心里就不是滋味。
安生却是甜甜一笑:“多亏了舅舅回来了,一直在担心王伯再扑空呢。”
秦怀远伸出大手揉揉安生的头顶,心里五味杂陈:“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舅舅却没在跟前,也使不上劲儿,真真是委屈了你们了。”
安生一本正经地摇头:”正是有重要的事情必须要请舅舅帮衬呢,所以才让王伯心急火燎地将舅舅一并接过来。”
“什么事情?”秦怀远疑惑地问:“只要是舅舅能办到的,你尽管放心就是。”
安生四处扫望一眼,压低声音对秦怀远将孟经纶假借骨折退亲一事简单说了:“一会儿花轿到了孟家,孟经纶定然是要出来拜堂的,到时候怕是就露馅了。安生想请舅舅送亲,顾全大局,尽量拖延其他送亲的人回府向薛氏通风报信,尤其是提防那个一肚子坏水的薛钊在跟前闹事搅局。”
秦怀远丝毫不以为意:“如今这亲事已经铁板钉钉了,是那薛氏自己不愿意让女儿嫁人的,难不成还能反悔不成?”
安生心里一声苦笑,外人都不了解薛氏的破落户作风,她若是得知自己上了当,即便夏紫芜嫁不成,她也绝对不会让姐姐与孟经纶消停拜堂洞房花烛的。
“也是怕节外生枝,那样可就麻烦了。”
秦怀远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此事便包在舅舅身上,你放心就是。”
安生不敢耽搁,扭身回了内宅,安然已经打扮一新,凤冠霞帔,粉面桃腮,明眸皓齿,一个满是羞涩的笑能将人心都暖得春水荡漾。
薛氏与夏员外相跟着过来,薛氏虽然满心不甘,但是老夫人就镇守在这里,她哪里还敢明目张胆地作妖,只能假惺惺地叮嘱几句,自己也觉得尴尬,在众人略带讥讽的眼光里闭了嘴。www.xiumb.com
媒婆催着上花轿,安然搂住安生便哭得梨花带雨,冲淡了脂粉,依依不舍。
都说长姐如母,一点也不假。安生又是个愣头青的性子,亲生阿娘撒手人寰之后,安生没少惹祸,每一次都是夏安然拼命地护着,竹棍板子没少替安生挨。
安生也是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催促姐姐莫耽搁了吉时。
沈氏亲手给安然盖上了龙凤呈祥的红盖巾。安生一把拽过青橘:“祖母,这丫头一直是贴身伺候姐姐的,平日里使唤习惯了,就让她陪嫁过去吧,过去人生地不熟的,好歹有个娘家人照应。”
陪嫁丫头,这是大户人家嫁女的规矩,老夫人自然一口应承下来,唤薛氏拿过青橘的卖身契约,交给安然。
青橘在府里处处受气,是乐得离开夏府的,上前搀扶了安然,扭头又看看安生,也是依依不舍:“二小姐,以后青橘就不能伺候您了,您自己好生保重。”
安生老气横秋地叮嘱青橘:“好生打点好姐姐日常起居,寒凉添衣,饥渴奉茶。尤其是贵重的陪嫁物件,金银细软要多操心,切不可像如今这般马虎,那要紧的玉镯子都胡乱搁置。”
青橘略带哽咽地点点头:“青橘一一记下了,定然帮大小姐打理好嫁妆。”
安生与青橘状似无意间的一句话无异于又是提醒了老夫人:“倒是现成的嫁妆,不用临时忙慌。新人上轿,嫁妆先行,嫁妆赶紧出门。”
老夫人一句话,薛氏可立即急眼了,夏紫芜的嫁妆,她置办得颇费心思,也舍得银子流水一样地花出去。若是被夏安然给霸占了,那就是剜她的心头肉啊!
她立即就伸手拦住了:“娘,那可是紫芜的嫁妆,安然怎么能用呢?”
老夫人一声冷笑:“紫芜是你女儿,这安然就不是了?怎么这嫁妆还能分出三六九等不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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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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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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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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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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