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芊月的脸上带着几分冷漠,她对自己身边的下人向来没个好脸色:“你看见那程祈宁回她的院子了?”
这小丫鬟唤做秋巧,眉眼温顺地道了个:“是。”
祝芊月点了点头,原本看着老太太对程祈宁重视与喜爱的样子,她还以为今晚程祈宁就歇在老太太的方鹤居了。
秋巧跟在祝芊月的身后,两个人一起往祝芊月的淑怡院走。
边走,秋巧边贴在祝芊月耳边说道:“姑娘,婢子不仅瞧见三姑娘了,还瞧见四公子了。“
程祈元在侯府他这一辈的公子哥儿里头,是行四的。
祝芊月的步子猛地顿住,眼中升起了莫大的兴趣:“继续说。”
“四公子在抄手回廊下逗留了很久,似乎很喜欢廊下挂着的一只鹦鹉,那只鹦鹉是哪只,婢子也记下了。”
祝芊月这时脸上带上了笑意,亲昵挽住了秋巧的胳膊:“这事你倒是做的机灵,待会儿回了院子,我去同嬷嬷说说,给你几钱赏银。”
秋巧面跃喜色:“多谢姑娘。”
踏进院子,程祈宁的步子停了停。
院子的西墙下是葡萄花架,东边是一片将开未开的牡丹花丛,东墙上挂满海棠花,她这院子,倒是正合她爱赏花的兴趣。
程祈宁有些开心,仰头看着自己的二哥:“二哥,这里是你帮我收拾的?”
她瞧着这些花枝都被收拾干净了。
程祈元挺了挺胸膛:“自然是我,大哥他……他不过是帮了点小忙。”
言罢程祈元的身子还侧了侧,挡住了程祈宁的目光,不想让她看见院落一角的樱桃树。
这樱桃树他还没来得及打理,上面还挂着枯叶和被鸟啄食之后腐烂掉的果子。
刚到这院子的时候,不管是葡萄牡丹海棠还是樱桃树,其实都是乱糟糟的,这让程祈元在那时候发了火:侯府的知道他们家要回韶京来了!居然也不派人来收拾收拾,就这般瞧不起他们?
两人一起踏进了里间,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雀跃:“二哥!”
程祈元见程祈宁开心,他也得意,笑容很好地掩饰了方才在院子里他看见那些花枝时的薄怒。
程祈元看着程祈宁的笑脸儿,气就消了不少,笑着问道:“怎么样,念念,这样布置,你可还喜欢?”
程祈宁小脑袋点头如捣蒜,巧笑倩兮:“自然是喜欢极了。”
这屋子,除去要比她在江南的闺阁大了点,其他的布置一模一样,连墙上挂着的画轴,都换上了她在江南挂着的那几卷。
程祈宁走到熟悉的博古架前,拾起了上面的摆着的一个玉兔摆件,放在手中把玩。
这小玉兔是用白玉雕成的,是她爹爹雕成在她七岁时候送给她的生辰礼,只有半个手掌大小却不见雕痕,线条流畅,程祈宁将这小兔子握在了手中,抬起笑眯眯的眸子看着程祈元:“二哥,怎将我在江南的东西都带来了?这一路得多麻烦啊。”
程祈元性子急躁,在自己的妹妹身边却很温柔,语速轻缓:“既然是念念喜欢的东西,自然都得带着,再说了这玩意儿是爹爹亲手雕的,怎么着不得值个千金?带回韶京也合适。”
程祈宁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可是她明明记得那时候,母亲还因为要带回韶京的东西太多,让二哥与大哥把他们的东西全都扔到江南那边去了,只带着人回到了京城……
其中原委程祈宁一想便能想清楚,她偏了偏头,忽然将手中的小兔塞到了他的手里:“二哥,这个给你。”
程祈元微微愣了愣:“这……”
“送给你。”程祈宁笑着说道。
……
这在东宁侯府的第一个晚上,程祈宁睡得极其安稳。
虽说白日小憩的时候她又做了噩梦,夜晚的时候倒是没有,等到了程祈宁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睡得餍足,醒来的时候唇边还不自觉地勾着笑意。
倒是难得的一夜好眠。
程祈宁微微翻了个身,舒展了一下身子,然后摇了摇床铃。
春秀同允星一道进来了,一眼便看见榻上的小姑娘身穿一件淡粉的寝衣,红色的兜肚在粉色的寝衣底下若隐若现,大片乌黑的头发倾泻在粉底玉兰花的锦被上。
姑娘的身子犹在发育中,像是荷塘中的荷花,尚在菡萏时候,却已经能让人窥见几分完全盛放时的倾城之姿。
春秀服侍着程祈宁穿衣,而允星则是准备梳洗的温水。m.xiumb.com
梳洗一番之后程祈宁坐在了妆台前面,由着春秀帮她打点妆容。
春秀看着镜中的程祈宁,笑道:“姑娘的气色瞧起来真好,唇红齿白的,昨夜可是未曾做梦?”
“没做梦。”程祈宁摆动着妆台上的口脂,她本来就肤白,鲜少往脸上涂些脂粉,通常只抹个口脂便好。
风透过打开的槅扇,穿过了窗棂,吹到了程祈宁的耳边,这风里渗透着些微的凉意,程祈宁停住了把玩着口脂的动作,蹙眉看着春秀:“昨夜……下雨了?”
春秀点头:“是下雨了,婢子也奇怪呢。姑娘说没做噩梦,可是昨夜当真是个雨夜。“
要知道姑娘没到下雨的春夜便做噩梦,已经成了惯例了。
想了想,春秀拍手道:“想起来了,说不准真是夫人带来的香囊有用呢!昨夜夫人在姑娘睡下之后,来姑娘这里看望了姑娘一次,她在姑娘枕边放了个香囊,说是能安眠。”
香囊?
程祈宁侧头看向了自己的床榻,粉色的丝织帷幔层层叠叠,挡住了里面的东西,只隐约看见允星正在叠着被子的背影,旁的都看不到。
“帮我将那个香囊拿过来可好?”程祈宁轻声吩咐站在她身后的春秀。
春秀微笑应了个“喏”,放下了手中的玉石梳子,走向了那张黄梨木四柱架子床。
她家姑娘的性子软,吩咐下人做事也总是带着商量的语气,偏偏这样更使得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感觉自己得了尊重,侍奉姑娘愈发尽心尽力。
春秀将那香囊拿来,递给了程祈宁。
程祈宁接过了香囊,看清了香囊上绣的图案,先是眉头一皱。
香囊上绣着个小姑娘,小姑娘的手里拿着个糖人,正在高高兴兴地举着糖人往嘴里送。
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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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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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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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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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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