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祈绢像是愣住了一般,傻傻站在一边,眼里满是惊惧。
她知道自己的祖母病了、傻了,却从未见过祖母这般疯疯癫癫的样子。
好可怕……
她挪了挪脚,想逃出方鹤居。
与此同时,程祈宁与发现了状况不对飞快赶过来的丫鬟春秀一起,将老太太与祝芊月拉开了。
苏老太太的身子又瘦又小,干柴一样,这种时候力气却大的要命,程祈宁与春秀两个人皆使出了全部力气,才将苏老太太拉开了。
祝芊月跌坐在地上,鬓发有些散乱,那只绾发的玉制簪子歪了,几缕长发散到了两颊上,原本的清丽气质不再,样子十分狼狈。
她先是嚎啕,后又捂住了脸嘤嘤哭泣,肩头耸|动,哭得梨花带雨。
苏老太太看着祝芊月的目光里满是不满与嫌弃。
她手中还拿着那个六角香炉,悄悄对准了跌坐在地的祝芊月的身子,打算将这香炉砸过去。
程祈宁察觉到了祖母的动作,赶紧将那六角香炉夺了下来。
炉身上雕满富贵花,熏香阵阵,程祈宁不过接过来片刻,便觉得自己的手上染上了浓香。
老太太见程祈宁拦着她,还有些委屈:“萍姑,这人欺负你。”
老太太在未得病之前,自然不是这种任性又幼稚的样子。
程祈宁常听父亲说起,祖母她是出身自诗礼簪缨之家的嫡女,行为举止无丁点错处,堪称作贵女典范。
她还曾听见家中从韶京带来的下人碎言碎语说,苏老太太对老侯爷一心一意,可惜老侯爷却不是个深情的主儿,虽未到宠妾灭妻的糊涂程度,但是一生也还是纳了七个小妾,有数名通房,终其一生,老侯爷都未对哪个女子特别上心,重义却薄情。
苏老太太便一点点对老侯爷冷了心、冷了情,与老侯爷只算是相敬如宾,而将自己的全部的爱都倾注到了儿女身上。
只是现在看来,苏老太太一生育有三儿一女,大儿子早逝,二儿子被赶出韶京,三儿子不学无术如今又全无踪迹,而小女儿则是坠崖身亡……
这一生未免太过不幸。
程祈宁想到这里,更是心软,柔声对苏老太太说道:“我们不追究好不好?”
苏老太太犹不解恨,狠狠瞪了祝芊月一眼,才对着程祈宁乖乖点了点头:“都听萍姑的。”
她抱着自己的“女儿”,心里就欢喜不已。
先前她听人说萍姑掉下山崖了,她后悔得要死,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女儿。
可是今日,是她将欺负“女儿”的人打了一顿!
苏老太太心里又骄傲又解气。
程祈宁走到了祝芊月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天色已经黑了,祝姐姐还是赶快回自己的院子吧。”
祝芊月忽然停下了啜泣:她居然认得她!
她原以为这程祈宁刚入侯府,还是没办法分清楚侯府的姑娘们谁是谁的。
谁曾想程祈宁居然这么快就认识了她。
春秀看着祝芊月一直跌坐在地上,弯下身子想去将她扶起来。
程祈宁却止住了春秀的动作:“春秀,别动,让她自己起来便是。”
她笑笑:“方才祖母差点跌倒,我想将祖母扶起来,却被人说做是要推倒祖母,人都是会吃一堑长一智的,我可不敢再去扶人了,免得一盆脏水又要扣过来了。”
祝芊月坐在地上,散下的几缕头发挡住了她怨怼的双眼。
程祈宁的声音悦耳好听,可说出来的话却句句让她难堪极了!
方才见她一句话都不说,还以为这是个好欺负好拿捏的主儿,谁知道这江南来的小妮子,恁的伶牙俐齿!
那边站着的程祈绢这时候才算是听明白了,她这是误会程祈宁了,当下有些愧疚。
她上前扶起了祝芊月,看向了程祈宁,几番犹豫之后缓缓开口道:“妹妹,今日之事,是我们……”
程祈绢还没道歉完,程子颐快步踏进房来。
祝芊月闻声抬眼,就看见谪仙模样的男人衣袂飘飘,一丝不悦凝在他的嘴角,气质却很是飘逸出尘。
好俊朗的人。
东宁侯府最为韶京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侯府中的男子、姑娘们个个大多有着极为出挑的样貌。
祝芊月自三岁被接进东宁侯府,来到她姑姑身边,她在府内生活了十二年,也算是见过了不少芝兰玉树、面美如玉的男子,可是却没一个能比得上面前的男人的。
眼前这人的容貌,清俊隽秀,已俊朗到不似肉体凡胎,更像是位九天下凡的仙人。
她的心蓦地慌乱,伸手勾住了散在自己脸颊两侧的长发,缓缓撩到了耳后。
脸颊处还有些红,不知是方才哭的,还是因为目下太过羞怯。
程子颐对程祈绢与祝芊月视而不见,如风一样经过了她们,径自走向了程祈宁:“念念,怎么了?”
程祈宁身边有个唤做允星的丫鬟,挺机灵的,这丫鬟方才跑着过来告诉他,有两位姑娘过来找程祈宁麻烦。
程子颐本来就同赵氏一块往方鹤居这边赶,听着允星说了这事,他先快步赶过来了。
苏老太太看着程子颐,眼珠子转了转,一脸戒备。
程子颐瞧着自己的母亲这般模样,心头愁绪纷扰,眉头紧皱。
程祈宁忽然有了个主意,附耳到苏老太太耳边说了些话。
只见苏老太太眼底的光一点点亮了起来,像是个小孩子一般欢喜,望向了程子颐的目光不再是满含戒备,而是带着喜悦。
她对着程祈宁咬耳朵:“萍姑,他当真是你二哥?可是你二哥被宫里的坏女人陷害,被赶走了。”
程祈宁笑笑:“是真的,他回来了,我们都回来了。”
苏老太太立刻热泪盈眶,抱着程祈宁的手紧了又紧:“回来了!回来真好!”
程祈绢感觉自己站在这里根本插不进话去,十分多余,有些待不下去,便拉着祝芊月出了门。
走出方鹤居,刚到了抄手回廊上,祝芊月顿住了步子。
抄手回廊两侧挂着宫灯,灯火映照着祝芊月的脸,祝芊月的眸中映着万千灯火,含着思绪万般,侧颜柔美。wWW.ΧìǔΜЬ.CǒΜ
她咬唇,扭捏了半晌,终于缓缓将盘亘在她心里的问题吐出了口:“绢儿,方才老太太屋里来的那位爷,是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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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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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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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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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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