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手上的鸟笼子掉在了地上在见过殷红豆的脸之后。
黄羽红喙的牡丹鹦鹉从红漆的鸟笼里钻了出来,扑腾着翅膀,盘旋在客厅的上空,呜呜地叫着。
傅慎时、时砚和殷红豆也都茫然了,不知道宁王作何那样看着殷红豆。
殷红豆有些不自在,眨巴眨巴眼睛,又低下了头。
傅慎时不喜欢宁王用灼人的目光瞧着殷红豆,便把人护在一旁,拱手道:“既是如此,晚辈便不多叨扰,告……”
“等等。”宁王抬手说话的时候,还直直地看着殷红豆,他问道:“这是你的婢女?”
傅慎时道:“不,是我的……”他扭头瞧了殷红豆一眼,眼睛里带着一点点笑意,道:“我的夫人。”
宁王皱了下眉头,殷红豆并没有梳妇人发髻,还是个简单的姑娘家梳的发髻。而且她穿着比丫鬟略富贵一些,头饰却简朴,怎么看都不像傅慎时的夫人。
宁王还以为,傅慎时无端不会骗他,既是傅六的夫人,这姑娘出身肯定不低,也就不会是王府遗珠。
这些年想方设法上门坑蒙拐骗的人海了去了,宁王也见过和他妻子长的很像的姑娘,却都不是他的女儿,这些年,他找寻爱女的心早就渐渐冷寂了。
但这事儿委实有些蹊跷,他直接问傅慎时肯定不太好。
宁王神态很快缓和下来,道:“你们先在我府里住下吧。”
三人:???
傅慎时与殷红豆对视一眼,眼中有不解之色,时砚就看着他们俩对视。
宁王道:“你们不是要求个暂时的安身之所吗?先在我府里住下。”
他这般挽留,二人倒也没有拒绝之词,傅慎时道过一声“多谢”,立刻有管事过来带路,引他们去内院客房住下。
三人进了房,关上门说话。
殷红豆道:“宁王怎么会那样看着我,难道我……”她瞪着眼,不敢妄自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这太匪夷所思了。
她只想要点好运气,但是没有想要天大的运气……关键是运气太好,会适得其反啊!
傅慎时神色有些复杂,道:“不知道。”他恨不得安慰自己,宁王不过是见殷红豆貌美,所以失神……他又一想,这还不如不安慰。
他道:“先住下,我这就派王武他们去查。你我身在王府,便是惊动了那些人,他们也不敢上王府来动粗。”
殷红豆点了点头。
傅慎时吩咐时砚出去给王武递话。
与此同时,宁王叫人去京中查傅慎时的事儿,以及他这个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日,两方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消息。
王武在真定有认识的人,虽不多熟,但打听这件事却很容易,因为宁王寻女的事全城皆知。
十五年前皇帝顺位登基之时,平王造反。
当时平王已经攻城北上,皇帝派人去怀来迎战守城,大将不敌,不出两日便战死,怀来沦陷,皇帝又便派人来真定,请求他的堂弟,也就是宁王援助。
宁王在真定应战,却被叛军南北两向夹击,唯恐战败,便让宁王妃带着女儿和乳娘、侍卫出逃。
宁王和宁王妃青梅竹马,伉俪情深。平王深知这一点,又怕不敌宁王,便派人追杀宁王妃。
宁王妃带着的人都死光了,最后只剩个乳娘,带着独女逃到了保定府。自此便失了消息。
平王的人当时只找到了宁王妃的尸首,正欲将尸首带回去,假装俘获了宁王的女儿,好逼宁王投降,哪知道宁王提早得到了妻子去世的消息,发了疯一样带着人强攻叛军。
那一场仗打了两天两夜,宁王正年轻气盛的时候,杀红了眼,平息了叛乱。
最后只接回了宁王妃妥善安葬,他们的女儿和乳母,都找不见了,一起丢失的,还有婴儿随身带着的信物。
自失妻女之后,宁王从未放弃过寻找女儿,因宁王妃最后死在保定府,遂他多年在真定去保定的路上派人长期搜寻,长兴侯府二太太的父亲,保定府左卫薛指挥从前还是个小百户的时候,帮了些忙,宁王后来论功行赏,便提拔了薛大人,护着他一路坐上了指挥使的位置。
当然,薛家这些年在保定府也没少替宁王出力,但就是找不着人。
这些年宁王花重金在两地寻找女儿的下落,便是有一句真话,他也付以厚重的酬金,却依旧不得。
快一十五年了,宁王寻女之心,真定府人人皆知。
十几年还找不到一个人,那人大抵也就死了。
前几年宁王狠狠地病了一场,才慢慢歇了心思,和族里人商量着,要过继个孩子到膝下,将来继承他的家业。
宁王无心再培养孩子,挑了个才貌出众的郎君,今年一十六岁,叫朱玉泽,欲等个合适的时候,再上报朝廷,将此子记在他的名下。
这些事儿,很容易就打听到,王武一出去问了话头,他的朋友便滔滔不绝地说给了他听。
王武得了信,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傅慎时,他还说了一件事:“听说这位公子近一年一直出入王府,但宁王一直没有让他改过口,外人也只叫他一声公子,从不叫他世子。”
傅慎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叫王武先退下去,也让时砚出去了,与殷红豆沉默相对。
殷红豆低头坐在椅子上,手心冒着冷汗,即便她没有任何物证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但时间和地点全部都对得上了。
依宁王的性子,只怕是看不上傅慎时。
若他疼爱女儿还好,若他是个杀伐果决又态度强硬的人,他们两个想要在一起,简直比登天还难。
认,还是不认?
傅慎时滑动轮椅,拉着殷红豆的手,道:“红豆……”
殷红豆勾过他的脖子,抱着他,脑袋压在他肩膀上。
傅慎时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背。
殷红豆心里又想到原来那个“她”,不过是在殷家待了五年而已,就对殷家父母那般好,只怕是个孝顺的,若“她”知道还有父亲在世,肯定愿意在父亲膝下尽孝。她白捡了人家身子,只享福,不付出,太说不过去了。
她备受煎熬。
傅慎时安慰着她道:“也没有比这更差的了。从前你为了摆脱丫鬟身份,为我出谋划策,付出许多,如今也该换我为你……”
殷红豆打断了傅慎时,哽咽着道:“你明明也替我吃了很多苦头了。”
他低声下去求六皇子,他与乔三那样的人虚与委蛇,便不全是为了她,也至少有一半的缘故。
两人正说着,宁王府丫鬟过来敲门传话了,说宁王请他们过去。
殷红豆心跳得更快了,她道:“你说我是你夫人,我又没做妇人打扮,王爷估计起疑了。”
傅慎时自然也猜到了,他握紧了她的手,道:“怕什么,咱们来这儿,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殷红豆点着头,虽傅慎时一起去了宁王的院子。
宁王的确知道了。
京中已经有关于傅慎时和殷红豆的流言,宁王稍稍猜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殷红豆若是个丫鬟身份,一切就合理了。
他同时还让人去查了殷红豆的出身和祖籍所在地,这些全部都对的上。Χiυmъ.cοΜ
十几年过去,宁王第一次遇到这样吻合的情况。
傅慎时和殷红豆两人到了宁王的院子门口,他俩进去的时候,厅里却没有人,只有桌上摆着一盆蔷薇花。
殷红豆捂住鼻子,同厅里的大丫鬟道:“姑娘不必试了,我对蔷薇花过敏。”
丫鬟大惊,忙道:“姑娘请随奴婢去。”
傅慎时朝殷红豆一点头,她就跟着丫鬟去了暖阁。
殷红豆刚一走,宁王五味杂陈地从内室走出来,到了厅里,攥着拳头,脸色沉郁地看着傅慎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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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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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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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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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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