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科幻小说>胭脂雀>第一百六十七章明明白白
  薛文鼎将身体向旁边让了让,一个年纪大约二十来岁,中等个头,身材匀称的姑娘垂着头从外面进来。局促的站在阿柔面前。

  阿柔有些不解,抬头看向薛文鼎。

  薛文鼎道:“这是她帮我找来的人。母亲说,带过来给你过目。若是你没意见,我今晚就回来住了。”

  阿柔有些明白过来,这是春香阁里那个妇人送来的女孩子。至于送来做什么,不言而喻。

  阿柔闪目打量那姑娘,眉眼平直,长相端庄。若非身上十分局促的样子,有些小门小户里的胆怯,光是这长相就绝对不比寻常的大家闺秀差。

  那姑娘被她看的更加害羞,脚下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给夫人磕头。”

  阿柔望着她:“叫什么名字?”

  “我姓方,叫方秀娥。”

  “几岁了?”

  “二十一。”那姑娘的声音黯淡下去,似乎有些底气不足:“来之前,俺娘嘱咐俺要说十七了。可是,俺觉得那样不好。俺和春香嫂也是这样说的,和前头那个老夫人也是这样说的。”

  阿柔不解:“为什么要少说岁数?”

  那姑娘抬起头来:“夫人,你咋连这个都不知道。俺二十一,都是老姑娘了。要是不把年纪说小一些,谁人肯要嘞?”

  阿柔望着她亮晶晶的两只眼睛,有些苦笑不得。她还真的不知道二十一是老姑娘这件事。不过,既然长公主把她推到了自己面前,就算是给长公主面子,该问的话她也得问一问不是?

  于是她接着问道:“我看你相貌端庄,性格耿直,怎么就成老姑娘了?”

  那姑娘轻叹一声:“都是穷闹的呗。俺原本是有婆家的,可是后来俺爹生了一场病,借了不少外债。等俺大一些了,要成亲的时候,一文钱嫁妆都拿不出。那家就退亲了。俺该着人家当初给的彩礼钱还不上,别的人家谁肯要这样的媳妇。一来二去就剩到现在了。”

  “那你们家是怎么认识春香嫂的?”

  那姑娘也不隐瞒,说道:“俺爹娘只养了俺一个闺女,家里穷没办法。俺常日里就扮个小子进城来卖柴。一来二去就和春香嫂子熟悉了。前儿,春香嫂子找去俺们家了,说是给俺说个婆家。俺娘一听说的是……”说到这里,那姑娘脸上现出十分的羞涩来:“俺娘就答应了。”

  阿柔喜欢她的纯真质朴,但是同样又担心她的纯真质朴。还好是薛家这样的门庭,若是换了别的豪门,她这样的只怕分分钟被人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阿柔伸手将她扶起来:“春香嫂有没有和你说过,你过府来,并不是做正妻,而是做小的?”

  那姑娘脸上现出黯淡神色来,显然是一早就知道的:“可是,那又怎么办呢?俺要是再嫁不出去,该人家的彩礼钱还不上,俺爹娘也被人在村里嘲笑的抬不起头来。做小就做小吧。能给薛将军这样的大人物做小,说出去也不丢人。”

  阿柔抬眼望向一旁的薛文鼎。

  薛文鼎神色淡淡的,仿佛这件事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一般。

  阿柔转头又望向方秀娥:“秀娥,有件事我得提前和你说好。你也知道,将军是个大人物,日后必然不会只有你一个。到了那时,你要怎么办?”

  方秀娥点头道:“俺知道。俺会好好的,绝不生是非。”

  阿柔忽然想起成衣铺里的菊花。那姑娘就耿直的可以,爱恨分明,这样的人都善良。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从首饰盒子里挑出一只最重的金手镯,拿过来递给方秀娥:“这个是给你的见面礼。”

  “那可不行。”方秀娥将那金手镯扔在桌上,仿佛那金子烫手一般,一下子跳开好远:“俺已经拿了春香嫂送去的聘礼了。虽说是做小,薛家也没亏待俺。那聘礼给的可是四里八乡头一份儿。多少人看着哈喇子都淌了一地。薛家可是里子面子都给俺找齐整了。俺可不能这样贪心,见啥都要。”

  阿柔不由的想笑,重新将那金镯子拿起,帮她套在腕上,说道:“这是规矩。”

  “哦……”方秀娥这才忐忐忑忑的将那金镯子收了。

  阿柔转向薛文鼎:“我看这姑娘不错。”

  薛文鼎低低哼了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起身走了。

  方秀娥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不安的问道:“这位夫人,将军这是恼了俺了吗?”

  阿柔摇头:“不是,你不要多想。薛将军一向话少。就算心里欢喜极了,脸上也是不会露出来的。他大约是向长公主殿下回信儿去了。你只管安心在我这里等着。”

  “哦。”方秀娥在阿柔身边坐下。云墨见了,给她倒了一杯茶过来。

  方秀娥看见云墨,顿时两只眼睛都直了:“这位姐姐也是将军的小老婆么?长的好漂亮啊。”

  云墨顿时羞红了脸庞,轻啐了一口:“你才是小老婆。”

  方秀娥一本正经道:“俺就是啊。”

  云墨顿足:“不和你说了,你就是个傻子。给人做小老婆还傻乐。”

  方秀娥有些惭愧起来。垂下头不再说话。

  阿柔见状,轻轻呵斥了云墨一声。

  云墨笑道:“奴婢和她说着玩儿的。”

  方秀娥更加局促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一眼看见阿柔缝了一半的衣衫,拿起来就缝:“俺帮你做吧,俺针线活儿还行。”说话间已然开始飞针走线。“

  这时,长公主的贴身侍女走进来道:“长公主吩咐了,说你们房里的事,不要拿去烦她。她什么都不管的。让夫人您自己看着给方姑娘安排地方。”

  那侍女说完也不停顿,转身便走了。

  云墨追到门口,她已经走远了。云墨转头:“娘娘,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阿柔没有接话,钱婆子道:“还能什么意思?她老人家震怒了呗。”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阿柔一眼。阿柔只装作不知道。

  钱婆子叹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那侍女走后不久,薛文鼎便回来了。

  云墨看了看阿柔,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于是走到薛文鼎面前,福身一礼道:“将军,院子里虽说有几间空房子,可都是下房,不好安置方姑娘。不若让她住在奴婢原来住的耳房里吧。”Χiυmъ.cοΜ

  薛文鼎抬起眼皮:“那你呢?”

  云墨转头看了看阿柔:“奴婢正好值夜。”

  薛文鼎将手中茶盏放回桌子上,砰的一声响。明显他不愿意,但是却什么都没说。

  阿柔将方秀娥手中的针线拿过去,向钱婆子使个眼色。钱婆子心领神会,走过来:“方姑娘,跟老奴来吧。”

  方秀娥虽然耿直,但并不傻。明白此刻屋子里的气氛不太好。于是起身跟着钱婆子走了。

  她前脚刚出房门,后脚薛文鼎抬手就将跟前的茶几给掀翻在了地上。哐当一声巨响,把刚刚走到门外的方秀娥吓了一跳。她怔了怔,忽然翻身回到了屋里,直直望着薛文鼎:“将军要是不喜欢秀娥,直说就是。秀娥就算一辈子嫁不出去,也绝不会巴着您不放。秀娥这就走了。”说着给薛文鼎磕了一个头,起身便走。

  紧跟在她身后的钱婆子一把将她拉住:“这话怎么说的。”

  方秀娥本来想挥开钱婆子的手,但是看她上了年纪,并不敢十分用力。赌气的说道:“我虽然是穷人家出身,可也是黄花大闺女。妈妈别拦我,让我走吧。”

  这一突然的变故,不但让钱婆子和云墨目瞪口呆,也让阿柔肃然起敬。做人就该是方秀娥这样,要活的明明白白,堂堂正正。

  “站住。”一直不曾开口的薛文鼎忽然低喝了一身。紧跟着站起身,几步走到方秀娥面前,伸手捉住她的肩膀,扯着便向外走。方秀娥被他扯的跌跌撞撞:“你要干什么?”

  薛文鼎一言不发,一直将她扯进耳房里,哐当一声摔上了房门。紧接着,耳房里传来方秀娥几声呼喊:“你干嘛,你怎么这样……”

  之后……

  云墨默默无语望着阿柔。

  阿柔双手一摊。

  钱婆子长舒了一口气:“真没看出来,这姑娘还是一匹烈马。”

  云墨悠然道:“鲜花配美人儿,烈马配英雄。这下好了,咱们走之后,不用再惦记薛将军了。他那么大年纪了,真的该早些有个女人,最好再生几个孩子。没准儿一热闹,他还能开朗一些。现在这个样子,奴婢是真怕他那一天再把自己憋傻了。”

  阿柔看向她:“云墨……”

  云墨见状,一下子跳开:“娘娘,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留在这里的。”

  阿柔将头转向钱婆子,说实话,她无论如何都放不下那孩子。云墨和钱婆子都是她十分信任的人,要是有这两个人帮她照看那孩子,她一定会放心很多。

  钱婆子见状,转身去找别的事情干了。显然,她也不想单独留下来。

  阿柔拿起桌上做了一半的衣裳,接着缝。明日她便要进宫,从此母子想要再见一面,恐怕只能梦里了。

  “小姐,歇一会儿吧。”钱婆子帮她挑亮灯光:“你身体不好,怎么受得了这样连日连夜的熬?”

  “没事儿,还有几针就做好了。”阿柔强打起精神。

  忽然,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手里的针线拿走,转头交给跟在身后的方秀娥。

  阿柔抬起头,意外的看着眼前只穿着中衣的薛文鼎。虽说二人同室而居许久,但薛文鼎从来都是将衣服穿的端端正正,和衣而眠。像今天这样只穿着中衣出现在阿柔面前,还是头一次。

  而且……

  阿柔将目光望向方秀娥,只见那姑娘一头墨发只用一根缎带束着,身上的衣服虽然齐整,但是眉眼中春光荡漾,整个人平添了一股明艳色彩。

  阿柔有些疑惑,薛文鼎这是搞什么鬼。深更半夜的,放着温柔乡不待,跑到她面前做什么?

  “云墨,去倒茶。”薛文鼎吩咐了一声,便在一旁坐下。

  云墨也搞不清楚薛文鼎唱的哪出,但还是手脚麻利的倒了一杯茶过来。正要递给他,他却摆了摆手,望着方秀娥。

  云墨会意,将茶端到了方秀娥面前。

  方秀娥连忙将薛文鼎先前给她的缝了一半的衣服放在一旁,伸手接住那杯茶。

  薛文鼎又转向钱婆子:“麻烦钱妈去耳房里收拾一下。”

  钱婆子虽然一生未婚,但她阅历十分丰富,对于这闺帷之事也并不陌生。闻言顿时会意,出门而去,片刻捧着一方白巾进来。双手捧着递到阿柔面前,在阿柔耳边低语了两句。

  阿柔目瞪口呆,看了看那帕子,又看了看捧着茶杯跪在地上的方秀娥。她虽然穿了两次嫁衣,也生过孩子。可有些事情她是真的不懂。比如眼前这情景。

  薛文鼎竟然让钱婆子去拿他和方秀娥那啥之后,留下痕迹的帕子,而且拿到她面前给她看。老天爷,就算是阿柔一向不在意贞洁节操,也有些难为情的好不好。

  只听薛文鼎道:“你明日便要出门,归期不定。秀娥的名分总不能一直拖着不定。倘若日后有了孩儿,多有不便。趁你还在家中,就全了礼数吧。”

  阿柔对天发誓,她根本不知道纳妾的礼数,更不曾把自己当成过这里的女主人。所以,这些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眼下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架势。她总不能说自己不管,那样的话,薛文鼎的老脸可就掉地上了。她可还指着薛文鼎日后多多照顾那孩子呢。

  于是,阿柔顺水推舟,伸手接过方秀娥手中的茶,做样子喝了一口:“秀娥啊,从今天起,你就是薛家的人了。要孝顺婆婆,侍奉好将军。”

  方秀娥冲着阿柔磕了三个头:“俺知道。”

  云墨从妆盒里捡出一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钗子,递到阿柔手边。阿柔拿起来,看也没看就递给了方秀娥:“别嫌弃。”

  方秀娥道:“这也是规矩吗?”

  阿柔点头。

  一旁的薛文鼎眼皮挑了挑,他好像这时才发现,这主仆二人一样的秉性,送人东西都是捡份量顶顶足的送。但也只在转瞬间,他便明白她们这种秉性是因何形成的了。这主仆二人一般的随时准备抬脚就走,根本就不曾看重这些身外之物。

  方秀娥磕完头,站起来拿眼睛看着薛文鼎,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薛文鼎摆摆手道:“你回屋去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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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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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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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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