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泱手足无措,心绪凌乱,焦急得像火锅上的蚂蚁。
韦泱从来没有见过贺卿这般模样,仿佛生生噎下生黄莲似的,苦涩得泛酸,四肢百骸都能感受到这种苦,但说不出这滋味,只能怔怔的看着贺卿越来越痛苦的扭曲神色。
束手无策跟无能为力成了折磨人们精神世界的厉鬼,它会一下一拉一锯用钝刀反复来回拉扯。
韦泱哭过的眼眸本来红丝未退,现在又新添。
“贺卿,你到底怎么了?”韦泱哽咽的声音像漂浮在苦海中的一叶浮萍那般缥缈,贺卿耳朵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只剩下一阵又一阵的盲音在断断续续。时而听得到外界的声响时而什么都听不到,像被外界隔绝了一般。
但贺卿知道,知道韦泱肯定会紧张万分。他对自己的能耐太自信,看来是抵不住这折腾煎熬。
眼下如果韦泱能分担贺卿哪怕百分之一的痛,就算是如饮鸩止渴韦泱也会甘之如饴。
贺卿侧过头,发丝散落许些,被冷汗黏着在苍白的额头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不可自己的急喘出来,再次紧抿着双唇,冷汗顺着他苍白的额段一滴滴流下来。纵使疼痛如斯,他还是想努力的睁开眼睛,看着韦泱。
“无事……”贺卿强打了精神着从喉咙艰难的发出两个音节,嘴唇都开始有点发抖。这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凉好听,但是自欺欺人的戏码根本骗不了眼前人。
这幅模样怎么可能没事呢?平日里贺卿都是慢条斯理的人,做事不紧不慢,但韦泱就是风风火火的。
韦泱的男儿泪从不轻弹,他从记事以来极少在人前哭泣,但今天却一再破戒。
韦泱觉得自己在这当下焦急得连心火都开始越来越盛,他并不想在贺卿疼痛难受时去吼他,但是他实在压不住这急火:“不是,你这脸色不对,这是怎么了?!”
吼完贺卿,韦泱就后悔万分,矛盾像个秤砣,左右摇摆,他都这么难受,我还这么凶悍嘶吼,这生咽苦黄连滋味真的是不好。
泪从韦泱眼角翻涌下来,特别惶恐不安,害怕失去这唯一一个伴着他的“人”。
从来没有吃过糖的孩子们不知道糖的甘甜,吃过糖的孩子总是馋着思着这股甜,它是一个让人神往的诱惑。
韦泱看着贺卿本来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煞白如纸,脸上痛得更是眉头深锁成结,依旧紧闭双眼,紧抿着嘴唇,不让自己喊一声疼痛,满额的冷汗,生生忍下这痛苦。
韦泱自己感冒发烧这“人”都在旁边伺候着但轮到他痛苦难忍时韦泱却束手无策。我该怎么办……
韦泱颤颤巍巍的双手紧紧的揽过贺卿,让贺卿侧靠在他肩上,贺卿比韦泱高出许些,但韦泱还是尽力挺直了腰杆,让贺卿靠的舒适些,自己的泪还都没来得及擦,却用手指拉扯出衣袖,给贺卿擦了这满脸的冷汗,这汗非常的冰凉。
这凉气仿似能够丝丝渗入韦泱脑髓,冷却韦泱焦灼的神经,咫尺烈焰寸厘冰刃,冷热煎熬,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能怎么做?
“贺卿,告诉我,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啊?!”
韦泱温暖的侧脸紧贴着贺卿冰冷的额头,黄暖灯光下,这两个人,互相依偎,韦泱目光依旧坚韧,贺卿眼眸却已经开始涣散。xǐυmь.℃òm
贺卿感到自己喉头好像被人用烧红的铁烙在滋滋的烙着,他想发出声音,但是贺卿手都痛得颤抖,紧紧拽着身下的沙发垫,不敢也不能发出声音。
“贺卿!贺卿,我想帮你,让我帮你,你告诉我怎么做,你这样痛……”话未完,眼角又再度渗泪,韦泱从来没为谁哪怕为自己也极少落泪,他一直都是自己给自己打气,无论何种逆境,他都能咬着牙关走下来,但现在他好坦诚的认怂。
韦泱从前不知自己有多怕失去贺卿,因为他没有具量化过,现在觉得知道的太迟,那种害怕是欺山灭海般的没顶压下来,他现在懂得白娘子面对水漫金山是何种心境,韦泱无处可躲,他把他的脆弱干脆彻底暴露出来,让贺卿知道又何妨?
贺卿重重咽下一口气,再呼出来,艰难的用尽全数力气去抬起右手,抓紧他身旁的韦泱的右上臂:“没……事……熬……熬过去……就好了”。
贺卿鼻息轻漂虚无,那平日里仿佛看尽世间苍凉的眼睛现在被腹内的焦痛折磨得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如果这样都叫没事,韦泱不是瞎了就是聋了。韦泱目光扫过茶几上那还没喝完的啤酒跟早已经融化成雪水的冰棍……贺卿刚除了喝了啤酒跟尝了冰棍就没碰过其他的……难道是……?
韦泱突然想起他从来没看见贺卿吃过一口食物喝过一口水……
韦泱思及此处突然瞳仁瞬间收缩凝住,全身汗毛倒竖,难道是因为是魂魄,所以不可能也不可以碰生人的所有吃喝吗?那……
“贺卿,是不是……是不是我让你喝了啤酒跟吃了冰棍所以你才这样?”
“……”贺卿没吭声,也没法回应,实在这种折磨太煎熬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韦泱恨不能现在给自己几巴掌,响亮得呼上去,他或能比现在这样进退不得好受一点!他没想过贺卿仅仅为了跟他说一句“余生,请贺公子多多指教。”就像给予生死承诺似的,灌下对他来说像毒药似的啤酒,为了他极力推荐的冰棍,不想扫他的兴拂他的意生生的吃下去,贺卿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为他的幼稚买那么伤这么重的单。
韦泱心里对自嘲的对自己怼了一句:我真的是个智障!
韦泱越想越心疼,双眼一闭,两行清泪。韦泱非常焦急彷徨,但无济于事,忽地,他脑海想起钟樾楼跟崔熠,对,他们应该可以帮到贺卿……想着韦泱立马掏出手机,不管眼下已是凌晨时分,直接就拨了一通电话给钟樾楼。
第一遍没有打通,第二遍也没有打通,第三遍通了,电话那头传来钟樾楼嘶哑压抑的嗓音:“祖宗,我叫你祖宗……成吗?!嘶……你要打爆……我电话!什么事……唔……慢点!”
“钟樾楼,快来救命!”韦泱实在没心思去跟他扯,听着这不寻常的对话嗓音,管他干嘛!闻言,电话那头钟樾楼顿了一下问道:“发生什么了?什么情况?”继而又响起悉悉索索的声响。
“救命!快来救命!老城区利民大厦1314房,我家,快来!”说完韦泱立马就挂了线,他不定如果他说贺卿有难钟樾楼会不会不计前嫌的过来,所以他不能说的太细,就是赌得钟樾楼被吊起胃口,韦泱又看了贺卿一眼,伸手给他擦去冷汗后,他立马又点开微信给钟樾楼发了定位过去,钟樾楼那边发了语音过来,韦泱没有接,他就是要钟樾楼跑这一趟,哪怕不是钟樾楼,就是他那个姘头应该也是有能耐救得了贺卿!
十五分钟之后,钟樾楼随便穿着一身毛绒睡袍跟毛毛鞋一脸死相的出现在韦泱家门口,但是因为有贺卿灵识防御,他进不了门……寒风中,他的长头在暗黑的长廊里如鬼魅般狂舞,韦泱被贺卿灵识阻在家里,出不去。两个人站在门口边,大眼瞪小眼!
钟樾楼不能硬闯,那只会两败俱伤!
钟樾楼凤目圆瞪,双手抱胸站在韦泱门前,瞧里头的韦泱吼:“你丫是不是智障?!是不是出生那会脑子就砸地上了?就凭你这脑子怎么考的警校?你怎么能叫一个鬼吃东西?你见过鬼吃东西?他有事,我还收不住天灵镯!”
本来韦泱这厢都已经乱成粥还要听这么聒噪的话唠训话,韦泱真的觉得头疼欲裂:“你能小点声吗?吵醒邻居可就事大!”要不是贺卿现在情况危及,他才不忍这口气!直接就两拳过去招呼上钟樾楼,虽然是他大半夜把人叫来……
本来钟樾楼就有气,好端端在家跟崔熠不可描述的日常就被韦泱那通鬼差勾魂的电话给闹没了,不得已直接套了睡袍就过来,听到韦泱嫌他声大,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谁做事都跟你这么不经大脑,我设了结界,凡人看不见,当然我这副鬼样子也不能给其他鬼看见!想我钟樾楼这以美貌名震江湖怎么能让人看见我这副鬼样,我以后还能在道上混吗,谁特么还服气?”
韦泱终于发现一个比他更啰嗦更自恋更话唠的劲敌:“那我现在要怎么做你才能进来?贺卿很疼,我怕他死了……”
“祖宗,贺卿早就死了,他娘的就剩个魂,你先去让贺卿把他灵识防御给我卸了,不然我进不去。我硬闯,他灵识受损加上他现在这半吊活路的样子,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韦泱一听,心跳都漏了几拍,又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沙发前跟贺卿说:“贺卿,醒醒,你把灵识结界给撤了,钟樾楼进不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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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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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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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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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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