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胡乱地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被粉刷成白的墙壁挡住一半儿,407不知什么时候只剩她一个人,抓着床单的手指泛白,豆大的汗珠掉落下来,沾湿了她的眉角和额角。
她捂着胃想要坐起来,却一丝力气都使不上,不争气地爬不起来,大脑一片混沌,仿佛即将炸裂的星际。
来不及思考是什么叫这次胃痛来得这样凶猛,颜双用力地撑起胳膊,却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笨拙地去摸床头的手机。
无论是怎么了,必须要去校医院看看。
手机屏幕露出刺眼的光亮,时间是上午九点,给颜双的大脑又是一记猛冲,已经这么晚了,怪不得宿舍里空无一人。那一瞬间她突然有个可怕的念头,觉得未来的时日不多,封闭的世界将她掩埋,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这个地方,像是掩盖她的坟墓。
颜双看着折射进407的日光,恍然觉得那是黄昏日落。
而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手掌里总要抓住什么,她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迷茫,随着一阵阵的剧痛,她的思绪越来越模糊,真是可怜到极点,她捏着被角,迷迷糊糊地想,整个h大,她现在还能找谁。
最终,朦胧之间她拨通了童烊的号码,仿佛只有童烊可以救她。
***
校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狭小的病床旁是木质的小桌子,童烊只穿一件白色的毛衣,却仍然是满头大汗,脸颊绯红,他低头看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孩儿,像是一朵寒风中枯瘦的白蔷薇。
借到电话的时候,童烊正在图书馆自习,暖气开得足,他脱了外面的棉衣搭在椅子上,听到颜双有气无力的声音,他似乎比颜双吓得还要严重,大冷的冬天,冒着零下十几度的气温跑了出去。
颜双靠在床头,缩在厚重的被子里,埋进被子半张脸,露出半阖的眼睛,眼仁儿蒙着氤氲的寒气,看见童烊的一瞬间,硬撑着的身体猛地塌陷,脑袋歪在身后的墙壁上。
童烊急的满头大汗,慌乱之中从颜双的衣柜里翻出一件大衣,单手扶着她的肩膀帮她裹在身上,颜双的脑袋靠在他胸膛上,童烊心跳地厉害,来不及思考,横抱起颜双就往楼下狂奔。
在去校医院的出租车上,童烊还是一副慌乱的样子,他想去握住颜双的手指,才发觉自己的手指也是冰凉。
“是不是特别疼——别害怕,很快就没事儿了。”
“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难受?”ωωω.χΙυΜЬ.Cǒm
“没事了没事了,难受就靠着我。”
颜双有气无力地一句句回应,只是在喉间发出简单轻柔的音节。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童烊匆忙地带她去急诊,颜双靠在童烊的背上,轻轻地说谢谢,童烊没吱声,他在想颜双好轻,她也太瘦了,仿佛隔着厚厚的衣服,都摸得到胳膊上全是骨头。
医生是个短发的中年女人,一双黑色的平跟鞋,看看童烊,再看看颜双,简单的检查之后,叫童烊先去用温水冲药,她立刻给颜双安排输液。
童烊冲了药,折回去帮着颜双喝下去,颜双靠在病床上,双手捧着有些温热的杯子,用嘴唇稍微碰一下,又迅速离开。
“烫吗?”童烊因为担心,猛地抓紧床单,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有些尴尬地松开。
颜双抬头看他一眼,轻轻地摇头。
扎了针,童烊轻声建议颜双在床上躺一会,再睡一觉,他在旁边等着就好。颜双再怎么铁石心肠,也没法不感动,她难得乖顺地点点头,从枕头上滑进棉被里,闭上了眼睛。
童烊这次松下一口气,后知后觉地打个喷嚏,怕吵醒了颜双赶快无辜地捂住嘴巴,女医生看着他奇怪地笑,给他找来一件外套,叫他先穿着。童烊有点别扭,还是感激地接了过来,礼貌地跟她说谢谢。
冷静下来的童烊坐在木质的椅子上,望着颜双的眼睛变得十分温柔,纵容地笑了笑,像是悬着的一颗心终于下落。
他希望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都是她在生病难受时第一个想到的人。
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他不知道颜双从前有胃疼的旧病,其实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能见到颜双,他在图书馆,而颜双不知道在哪。
整个407没人,而巧的是颜双却就在这个时候难受的死去活来,想想下午还有一场重要的考试,再想想从前黄晟萌对颜双种种针对,叫人很难不往她身上去想。
但愿不是她,毕竟无凭无据。
童烊眼眸低垂,视线从颜双脸上拿开。
***
云依菲靠在自习室的椅子上,凑到暖气跟前,咬着笔头看手里的复习资料。
周晏晏捧着黄晟萌的课本,愁眉苦脸的样子:“黄晟萌,你今天那么早把我和云依菲叫起来给我们划重点,可是我怎么还是看不懂啊?”
黄晟萌从一堆复习书里抬起头,瞥她一眼,笑笑说:“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云依菲往嘴里送一只美国坚果,嘴里不嚼点东西叫她浑身难受,她看着周晏晏表示嫌弃:“你他妈还知道说,我今天早上叫你多少遍你才起床的?”
周晏晏一脸苦逼:“我还算是好的了,你看你声音这么大,颜双都没睁眼,她才是猪好吗!”
听到“颜双”两个字,黄晟萌拿着钢笔的手指猛地一顿,心虚似的,额头泌出一层薄薄的汗。
“人家睡觉人家不挂科,你不睡你都挂科,你认命吧。”云依菲嘴硬。
“认命啊,我不想认命啊~”周晏晏把脑袋按在桌子上,“难道我命中注定要挂科吗?我好想和颜双换个脑子!”
黄晟萌听到颜双两个字下意识地心虚,她插话堵住周晏晏的嘴:“你别说了,还没考试你就一直嚷嚷着自己要挂科,万一你过了呢?”
云依菲却适时补一刀:“周晏晏不挂科的概率,就像颜双挂科的概率——而宁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颜双会挂科。”
黄晟萌心下一沉,心想这次还真不一定,搞不好颜双连考试都来不了了。
云依菲的手机叮叮咚咚地响起铃声,她扫一眼屏幕,抬头看看做题的黄晟萌和一脸傻萌的周晏晏,指指屏幕:“我接个电话啊。”
周晏晏点点头,表示云依菲接电话不用征求她的意见。
“喂,媳妇儿。”
电话那头是之前那个男主播——现在应该是云依菲的男朋友了,视频里他带一副眼镜,脸型瘦长,皮肤白皙,笑眯眯地看着云依菲。
云依菲到是还挺淡定,她装模作样地看着课本,控制住眼睛不看屏幕:“怎么了?”
“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吧,”男主播露出招牌笑容,“今天有个粉丝,出手太大方了,给我刷了好多好多礼物哦,她还加了我们的粉丝群,现在你不是群主嘛——”
“所以?”云依菲脸色有点难看,但是她还是低头看书,表示自己很忙。
“所以,你能把她提升为管理员吗?”男主播好像丝毫看不出云依菲的变化,高兴地镜头前晃来晃去。
“你——”云依菲瞪大了眼睛,她没带耳机,对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黄晟萌和周晏晏的耳朵,叫她觉得有点难堪,云依菲尽力压低了声音,没好气儿地点点头,“要不我把群主再转给你吧,你看我也挺忙的,有些事情帮不上你。”
周晏晏支棱着耳朵,毫无不能窥探别人隐私的自觉,心里干着急,想着这个男主播千万别答应啊,赶紧赔礼道歉。
结果那个男主播更高兴了,他笑眯眯地说,好啊媳妇儿。
“我要复习了,我马上转给你,先挂了。”云依菲话音刚落,就按了红色的挂断键。
结束通话的云依菲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像是吃了毒蘑菇又没地方吐的树袋熊,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摔,气呼呼地说,“这还没两个月呢,就想给老娘带绿帽子吗?”
周晏晏虽然和云依菲欢喜冤家,但是真的有了什么事情她还是会老想着为对方担心,她有点困惑地揉揉眼睛想要安慰云依菲:“一个女粉丝而已,他不就是靠这个赚钱吗?”
“他这是嫌我和他谈恋爱之后就不给他刷礼物了吗?”云依菲气不过,拖着下巴瞪着无辜的手机屏幕。
周晏晏摇头:“怎么会呢。”
黄晟萌放下钢笔,扭头看着傻呆呆的两个人,最终朝着云依菲叹了口气:“要不就跟他分了吧。”
“不行不行,”周晏晏伸长了胳膊挡在两个之间,“这可不行,她好不容易有喜欢的人,怎么说分手就分手啊。”
“可是你看他的样子,是真的喜欢云依菲吗?”黄晟萌挺严肃的一张脸,“而且你们是网恋,这么久了不说见面,也没机会见面,熬过去太难,两个人都受罪。”
“可是你不是云依菲,你怎么知道能不能熬过去?”周晏晏有点不喜欢黄晟萌的作风,过于个人强权主义,老是干涉别人。
“都不要说了!”
云依菲突然开口,争论不休的两个人愣怔地转过头来看她,空气好像都要凝固。
良久她叹了口气,低下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继续学习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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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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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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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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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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