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救了他?
云玦立刻抬头看向周围,却只见地上一盏安静燃烧的灯烛。他从冰台上翻身下了地,带下来的冰霜中还凝结着血块,他伸出手抹了下,又再次看了眼四周,画壁上的古神兽正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庞然的宫殿中冷极了,他拿起了那盏灯,脚步声在其中回响。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宫殿深处的黑暗中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声响,云玦一下子回头望去,“谁?!谁在那里!”
云玦朝着那声音来源大步走了过去,殿中响起了一个声音,“站住!”
云玦停下了脚步,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眼中亮了起来,有人在那里!他在那片白玉似的台阶前停下了脚步,道:“我不过去,我站住了。”他问道,“是你救了我?”xǐυmь.℃òm
少年手掌中飘忽的烛光驱散了一半黑暗,宫殿深处的阴影中,钟清与叶夔两人正背靠着一根巨大的天晶石画柱坐在地上,刚刚发出的声响就是叶夔手中的剑磕到了柱子,钟清正死死地盯着叶夔,用眼神问他:“你在干什么?!”叶夔的表情很微妙,半晌他才无声地回道:“对不起。”作为天衡宗或者说乃至道门都排的上号的宗师高手,叶夔显然有生之年都没想过自己会跟个贼似的躲在一根柱子后面,而且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准确点来说,云玦一睁开眼,他还没反应过来,钟清忽然就一把拽着他躲了起来,之后这场景就变得如此的诡异。叶夔想问钟清他们为什么要躲起来,可钟清拿恐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他于是就没说话。
外面云玦等了许久没有听见声音,开口道:“是你带我过来的吗?”
叶夔拿眼神问钟清“现在怎么办?”钟清还没想到要怎么办,忽然叶夔手中的剑又撞了下柱子,砰一声清响,钟清一下子抬头盯着叶夔,心道:“你故意的?”叶夔似乎也有些没想到,为了避免再次发出声音,他选择将剑收了起来,可收剑的时候剑鞘忽然又撞了下柱子,比刚刚还要响,一瞬间两人都停住了。
钟清慢慢地伸出手去,把叶夔手中的长剑拿了过来,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被没收了剑的叶夔只是抬眼看了看钟清。
外面的云玦只听见一两声奇怪的声音,他道:“我可以过去吗?”
“你站住!”钟清立刻朝着外面喊了一声,他的嗓子刚刚受了伤,音调变得很厉害,外面的云玦没有听出来,但他立刻在台阶下站住了。
“你是谁?”云玦清楚地记得自己上云须峰杀那位天衡大师兄,却在最后一刻被飞剑刺中,按常理说,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他不觉得那位天衡大师兄会放过自己,可他如今却出现在此地,说明有人救了他,将他带到了这里,并治好了他身上的伤。
从进入天衡起,他就感觉到有人一直在暗中帮他,水牢那次也是如此,这种感觉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当然也许是他想多了,对方或许只是天衡宗哪一位心善的师兄。云玦对着那片黑暗道:“是你救了我吗?”
画柱后面的钟清与叶夔对视了一眼,钟清还记得之前那位“钟清”留给自己的话,他正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什么,随即就听见云玦道:“多谢你救了我。”
钟清道:“既然你没事了,你马上离开天衡宗吧。”
云玦道:“你不愿意让我知道你是谁,是因为不想卷入到我的事情中吗?”
钟清反应了下,原来这孩子认为自己之所以不肯露面,是因为不想和他有所牵扯,毕竟现在谁都知道这位小师弟得罪了天衡宗大师兄,有眼力见的人都不会主动跳出来帮他。钟清也没反驳,顺着他的话道:“别再多问了,你在这个山上再待下去,没有人能救得了你,所以你快点离开吧。”
云玦道:“水牢那次也是你吗?”
叶夔看向钟清,什么水牢?钟清没有理会他,朝着外面道:“别多问了,走吧。”
云玦沉默了一会儿,脚下却没有动,烛光在长阶上无声地跳动着,就在钟清不知道他怎么了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你去过八千里和落霞镇对吗?”
钟清猛地没有了声音,心头狠狠地跳了下,他怎么还会记得?他不是应该没有记忆了吗?
云玦发现那下意识的停顿,立刻追问道:“你真的去过!我们之前见过,对吗?!”
钟清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或许是太过于紧张,加之嗓子受伤,他的嗓音波动得很厉害。
云玦的语气变了,掌中的灯剧烈地晃动了下,他道:“我一直在找你!我隐约记得有个天衡宗的修士救了我,那一日你也在双鹏峰!后来是你送我去的白玉观!对吗?”
叶夔听着外面云玦的话,一下子记起了钟清前一阵子忽然下山的事情,看着钟清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异样,钟清这边冷汗都要下来了,这什么情况?这条龙怎么都记起来了?他道:“你找我、不是,你找我做什么?”
云玦道:“我找你是想问你,当日在八千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说到这里忽然没了一瞬声音,像是在竭力平复着什么,他道:“我从白玉观回到八千里,所有的人都死了。我知道那一日你也在,你救了我,你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对不对?你知道是谁杀了他们。”
叶夔发现这事的发展还真是出人意料啊,他无声地问钟清道:“你杀的?”钟清心道你可别他妈的胡扯了!钟清这才终于明白这孩子为什么不远千里来找自己,原来是为了这一码事,当日那“钟清”抹去了那孩子的记忆,尤其特意抹去了关于太元宗那六个弟子的那一段,他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深意,也不敢乱说,想了会儿,他对着外面的云玦道:“你放心吧,你已经替八千里的人报过仇了,杀死他们的人全都死了,所有人都瞑目了。”
云玦没出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钟清的话,他道:“你知道杀他们的人是谁?”他望着那片黑暗,问道,“是修士对吗?”
钟清忽然有些听出这话中的意思了,这孩子他不会是想要去太元宗报仇吧?他发现他已经捉摸不透这条龙的想法了,道:“如果你想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确实是有六个人屠了八千里村,之后你已经亲自替他们报仇了。”
云玦道:“尸体呢?那六个人的尸体呢?”
在叶夔的注视下,钟清道:“尸体被烧干净了。”叶夔这边无声地问他道:“你烧的?”钟清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云玦道:“他们是谁?”他注意到黑暗中的这人一直在避开这个话题,显然这人知道对方是谁。云玦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能不能告诉我?”对方执意不说的原因只可能是两个,一个是想要保护那个宗门,另一种是想要保护他。
果然钟清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们不是你现在能够对付的人,你已经杀了那六个修士为你所有的亲人和朋友报仇了,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尽力了。”钟清回到天衡宗后也查过有关太元宗的一些事情,太元宗在道门地位仅次于紫微宗,行事作风和邪宗没有两样,那是个连天衡宗都不敢轻易去招惹的宗派,看这条幼龙拿了把匕首就敢来杀自己的举动,若是让他知道了太元宗,他这个性子恐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钟清道:“有些事情不能急于一时,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但不是现在。”
云玦陷入了沉默,或许是知道问不出来,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看着那片黑暗,低声道:“谢谢你。”
钟清心道:“不用谢,下回见面你别杀我就好了。”忽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侧过头对着云玦道:“你若是想报仇,不如去紫微宗拜师。你这回差点杀了天衡宗的大师兄,他绝不会放过你,你还是立刻就下山去,免得他回过神来报复你,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叶夔看着钟清的眼神真是奇怪极了。
云玦听见这一句,想了会儿,道:“他就是个废物,只靠着下作的手段害人。”
钟清忽然就安静了一瞬,废物?他开口道:“他在天衡宗地位很高,你若是还留在山上,他会使出许多手段对付你,你没有必要与他纠缠下去。”
云玦道:“我下山前会杀了他。”
去你妈的!钟清心中脱口一句,一旁的叶夔还在静静地看着他,他平复了下心情,道:“不要冲动,你今日差点死在他手上,还有下回谁也救不了你。”
云玦道:“今日杀不了他,我今后一定会杀了他。”
钟清心说:“你他妈是跟我有仇啊?!”也多亏一旁的叶夔是个面瘫,面对这种场面也能镇定自若丝毫没有笑出来的意思,钟清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和缓,对着云玦道:“既然你也没真的出什么事,我觉得也没有必要非闹到那一步,得饶人处且饶人。”
云玦听见这一句的时候,眉头极轻地皱了下,这人认识钟清?转念一想,对方是天衡宗的修士,自然认识天衡大师兄,他道:“你与他有交情?”
“算是吧。”钟清道:“有一些过往的交情。”
云玦没有再说话,注视着那片黑暗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他忽然道:“我能见一见你吗?只是想谢谢你。”
钟清差点没抱住怀中的剑,他立刻道:“不了,今后有缘会相见的。”再你妈的见哦,见你一面简直折寿十年,他正想说:“你还是立刻下山去吧!”一直没有说话的叶夔此时忽然开口,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术法,声音与钟清一模一样,他道:“我会帮你。”
那声音响起来的一瞬间,钟清惊住了,他刷一下扭头看向叶夔,用眼神问道:“你在干什么?!”叶夔低声对着钟清道:“龙不能离开天衡宗。”然后他提高声音道:“我刚刚重新想过了,或许紫微宗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好。”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眼一直看着钟清,然后他侧过头对着外面的云玦道:“我还不能够告诉你我是谁,但从今日起,我会帮你,你留在天衡宗安心修炼,大师兄那边你不必担心,他不会再对你出手,有朝一日我会亲口告诉你那些修士是谁,等你的修为足够高。”
外面云玦的眼中忽然有光亮闪烁起来,“当真?”
钟清有如遭到了天打雷劈,他正要回头去要和云玦说话,却被叶夔一把按住了,叶夔抢在他之前对着云玦道:“是真的,我改变主意了。现在你立刻离开此地,回望山去。”同时他对着钟清低声道:“你想让他知道你是谁?”
钟清震惊了,他看着面前这个二师弟,还真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姓叶的你阴我?
一个时辰后,云须峰中,天印山上魔兽的吼声阵阵传来,之前在钟清与云玦的打斗中几乎化为了废墟的房间中,浑身是血的钟清与老神在在的叶夔正对面而坐,钟清的两只手撑着额头,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云玦最终仍是重新回了望山。
钟清终于抬头看向面前的叶夔,他问道:“为什么?”
其实这句话也正是叶夔如今想问钟清的,叶夔如今已经知道了钟清拼命守护的那个秘密是什么,但他最想不明白的一点是为何钟清执意要将云玦送去紫微宗,作为一个天衡宗大弟子,要将一条真龙对紫微宗拱手相送,这话说出去都像是天方夜谭。
叶夔虽说痴迷修炼,但他并不是见到龙就被冲昏了头脑,相反他的思路格外清晰,此事干系重大,这条龙必须在他们的掌控之中,绝对要抹杀掉任何失控的可能,所以龙绝不能离开天衡宗。
当然还有一种更为简单、直接的方法,杀死这条龙,叶夔也确实想要这样做。或许这是理智离开这位以绝情著称的修士最久的一次,他心中知道龙应该立刻被杀死,但是他还是默许了龙的存在,或许是因为钟清,又或许是因为白龙新生的那一幕确实是太过于震撼,人世间有如此伟大的存在,令他也有些心荡神驰,但无论如何,他绝对不允许龙离开天衡宗。
一旦龙出现任何的问题,他依旧会毫不留情地杀死它。叶夔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他只是对着钟清道:“你想要保护这条龙,可他实在太小了,这个世上任何地方于他而言都是危机四伏,紫微宗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天衡宗或许也不是,但天衡宗比紫微宗合适,至少你是可靠的。”
钟清抬手按着额头,过了很久才道:“龙若是留在天衡,天衡会遭到灭顶之灾。”
叶夔点了下头,显然他也预见了这种场景,道:“所以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是龙。我始终是在说最干脆的还是杀了他,不过你为了那条龙命都不要了,自然不会同意。于是也只能如此。”叶夔之前没有插手此事,那是他没想到此事竟然如此惊天动地,但如今他知道了,这事显然不能由钟清一个人说了算了。
见钟清不说话,叶夔忽然道:“转念想想,死就死吧,人活久了都是要死的,有生之年能养一条龙,天衡修士当死而无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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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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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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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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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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