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六,纪淞阳不知道是在家还是外出。
将煎好的鸡蛋盛在碟子里后,江宛听到门开的声音。她走过去,见纪淞阳穿着一身运动装刚跑步回来,手里拿着一束鲜艳的洋桔梗。
“淞阳哥,花是给我买的嘛?”她惊喜地问。
纪淞阳将花递给她,点了点头。“回来时路过花店,看里面的花都很新鲜,想你会喜欢。”
江宛觉得他的声音在早晨薄薄的阳光里格外动听。她接过花开心地冲他说了句谢谢,低头闻着淡淡的花香,她的心不禁悄悄害羞了。
纪淞阳上楼冲澡后换了身衣服下来,白色T恤搭配浅灰色长裤,江宛弱弱扫了一眼帅气的男人拉开凳子顾自在餐桌旁坐下。
纪淞阳坐下后拿起杯子喝了口牛奶。
“淞阳哥,今天我们去看奶奶吗?”婚姻是演给老人看的,自然还是要在老人面前多秀秀。
“不去。”
“哦。”看来纪淞阳今天有事。
纪淞阳低头继续吃饭。如果评十佳孝子,纪淞阳想他的父亲一定会上榜。但凡他在桐城,周六便会回去陪奶奶。江宛虽然多少也知道了他和纪衷则的矛盾,但他几乎不会在她面前提起纪衷则。
“想逛街吗?”
江宛摇头,演逛街的戏对她有点吃力。
纪淞阳又问她今天有什么打算。
她坦言没有。
吃完饭江宛将碗刷了,便无事可做了。家里虽然没有请佣人,但请了小时工。只是她若在家,纪淞阳便不会让小时工过来。因此她家的小时工并不知道这栋房子里还住着大明星江宛,也不知道夫妻俩还分房而睡。她只在家一天,倒也不需要打扫卫生。
她回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不禁唇角上扬。温阑给她发了消息,说她昨天的表演很精彩,舞蹈视频点击量超高,她为数不多的忠粉们简直要爱死她了。霍茵陈和其他几个认识的人也给她发了消息表示惊叹。呵呵,她还真是一鸣惊人呢。
纪淞阳去书房回复了几封邮件后,走到楼梯口见江宛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扯着花瓶里的洋桔梗。他站在那里,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回书房拿了几本书下来。
江宛听到纪淞阳下楼的声音,反射性地望了过去。一手托着腮,一手揪着花瓣,她想这个清冷矜贵,气质不凡的男人可真是好看。
纪淞阳拿着书走到她身边,递给她,“无聊的话看会儿书吧?”
江宛突然笑了,还不可自抑地笑出了声,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书,是离她多么遥远的事情啊。
纪淞阳看着江宛的反应,不禁蹙了眉,自己说得有哪里不对嘛。
浅薄的笑容映在江宛眉眼中,她施施然不走心地说到:“淞阳哥,我不识字,别撕坏了你的书。”
她那么肤浅的人,读书与她多不般配啊。
纪淞阳的眼眸暗了暗,她空洞的笑容有意无意地刺痛了他的心。
“不识字,那你剧本怎么看的?”他问,不以为意的语气中藏着小心翼翼。
江宛想说那是别人的人生,她不用害怕去揣摩。她在台上过了那个人的一生,下台后那个人就不见踪影,剧本上的你言我语也随之而去。可书上的字句不同,她若读了,便会在她的心上刻下印记。
但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只漫不经心解释道:“哈哈,和你开个玩笑。”
纪淞阳顿了顿,在她旁边的另一张沙发上坐下。他拿出一本书放在膝头,轻声说到:“我读给你听。”
江宛脸上一阵错愕,他要不要这么认真。不过转念她就笑了,读就读呗,反正是她占了便宜。
她把头靠在扶手上,拿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目光有所期待地落在洋桔梗上。他的声音那么好听,会像这花朵一样动人吧。
纸张被纪淞阳翻动的声音沙沙作响,时光静止了片刻后,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故事的开头是碧绿青翠的林岗,银杏树的叶子还青着,没有被风吹成金灿灿的黄色。再往前走是大片的悬铃木,粗壮的树干,如盖的绿荫,地上若隐若现盘虬的根茎。青石板随着地势逐层而上,缝隙里生长着墨绿色的青苔。不时有鸟鸣穿林而过,小径旁低矮的草丛和着昆虫的协奏曲。
纪淞阳的声音低缓,朗润,潺潺动听如海浪轻轻翻滚。每一个字在他口中如珠玉落盘,清冽,浑厚,连成句便抑扬顿挫,洋洋盈耳。
江宛静静地听着,沉浸在他的声音里,她的心灵是如此豁然。她想纪淞阳是毒,她不该靠近的。被他温柔地呵护过,以后哪一个新欢还能胜过他。
徐润声也对她好,为她遮阳,为她挡雨,怕她挨骂为她写各种作业,大学时东城西城接她送她。虽然金钱上有限,但他的宠爱还是把她惯成了一个让人羡慕的女孩。可他留给她的回忆,她不敢去想。她想来想去都想不通,为什么就不爱了呢。
她想自己这辈子大概注定要孤独终老了,她爱了一个优秀的人,她也遇见了一个优秀的人,而这辈子不会再有人比他们对她好。
窗外的阳光洒在地板上,明亮耀眼。玻璃瓶里的洋桔梗开得正好,渐渐迷了看花人的眼睛。她枕着他和风般润朗的声音,想入梦乡。
“嗡嗡嗡”
纪淞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安静的氛围,她的梦还没有做成。
“喂。”
她看见纪淞阳皱起了眉头。
“去了哪家医院?”
她惊慌地直起身子,莫不是奶奶?
“好,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纪淞阳脸上仍是凝重的神情,“嘉南的妈妈扭了脚,我去医院看一下,你乖乖在家。”
是穆嘉南的妈妈啊。
“哦,那你快过去吧,路上小心。”她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担忧。
纪淞阳又交代她一句,便着急过去了。
她送他出去,关上门后,一个人无力地走回沙发旁。
她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可转念她就自嘲地笑了。她怎么能够吃醋呢,纪淞阳说了他们是朋友,而他们的婚姻更是假的,她有什么资格呢。纪淞阳对她好,她就忘了自己是谁嘛。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吃醋。看来不是纪淞阳酒醉吐真言,一直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妄想贪恋他的温暖。江宛,你还真是不要脸了呢。
她看着纪淞阳放在桌子上的书,书已经合上,纪淞阳的声音也已消失不见。
她缓缓走上楼梯,走到纪淞阳的书房外面,伸手打开了门。不过,她对他书房里的书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只对他书房里的酒有兴趣。
她从酒柜的最下层拿出一瓶,慢慢下了楼。
她惯常喝的是白酒,也清楚刚好能让她昏昏睡去的量。至于红酒,她上次囫囵喝了一瓶,并不太清楚她的酒量。
走到厨房,她拿了四只高脚杯放在案台上,然后一杯杯斟满,再一杯杯接连喝尽。扶着案台晃了晃有些发昏的脑袋,她觉得还差了一点,于是又倒了一杯。现在的感觉好像差不多了,她笑了笑,拿起酒瓶跌跌撞撞地往房间走去。好像还是差了一点,毕竟她竟然还记得要把酒瓶藏起来。想到此,她只好又对着酒瓶喝了一口。
眼前有些发黑,她使劲晃了晃脑袋,还是看不清。
算了吧,她现在只想躺下睡觉。
嗯,今天的床好像有些凉。
穆母的脚踝扭伤,在医院上了药后,纪淞阳便开车送她和穆父回去了。
穆家客厅里,三人坐在沙发上,穆父让人端来了茶水。
“淞阳啊,这次麻烦你了。你阿姨这是小伤,没想下人还是惊动了你。”对纪淞阳,穆父是十分欣赏的。
“叔叔您见外了。嘉南不在国内,你和阿姨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找我。”
穆父微笑着点点头。
穆母迟疑着,缓缓开口问到:“淞阳,你们婚礼的事代我向江小姐道歉了吗?她可愿意接受?”
纪淞阳点头,说都已经过去了。
“都怪阿姨糊涂,一时听信了别人的谗言,才误会了你们两个。”穆母仍有些自责。她爱女心切,在纪淞阳结婚时刻听到那些鬼话一时气恼才会犯下错误。后来也是嘉南说得对,她的女儿已经死了,纪淞阳却还有漫长的人生。他能够再遇到一个可以共度余生的人,她应该祝福他的。虽然后来她当面向纪淞阳道了歉,可江宛毕竟是站在了她女儿的位置,她对她始终不能毫无芥蒂,只好让纪淞阳代她向江宛道歉。
“阿姨,您不用说了,那些事早就过去了。嘉清是嘉清,江宛是江宛,嘉清在我心里的位置,我会永远给她留着。”纪淞阳沉声说到。所以,他不会爱江宛的,他只要尽己所能地照顾好她就可以了。
见两人话题沉重,穆父只好笑着化解了往事。“好啦好啦,不要再说这些了。”
他又转向纪淞阳,和蔼地说到:“去医院折腾一趟这就该吃午饭了,淞阳今天留下来吃饭吧?”www.xiumb.com
纪淞阳答应。穆嘉南不在国内,夫妇二人身旁无人陪伴,他也该为嘉清多陪伴他们一些的。
聊天的间隙,他抽空给江宛发了消息,只是一直无人回应。
吃过饭,纪淞阳又在穆家停留了半个小时才回去。
开了门把钥匙放下,他刚走几步,就看到江宛抱着酒瓶躺在厨房外面的地上。
他大步走过去,忙把人扶在怀里。
“江宛,江宛?”
怀里的人咂了咂嘴,仍睡得香甜。
纪淞阳重重叹了口气,江宛啊江宛,你心里究竟还装了多少事啊?就那么放不下那个人嘛?想他的话就去找他啊,喝酒有什么用呢?
你这样让我多难过?时间,金钱,我都可以给你,可你怎么就不能真心快乐呢?不开心也没关系,你让我看出来我可以哄你啊。可你总在我面前假装,我有时真的分不清你快乐不快乐。
酒量那么小,以后不要再喝酒了好吧。
他将酒瓶从她手里拿开,把人抱了起来。将人放到床上,他拧了毛巾给她擦了脸。白色的裙子被她染上了一块酒渍,他扫了一眼便把被子给她盖好。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他也不方便给她把衣服换了。
江宛醒来时房间里已经一片漆黑,她翻了身看到时钟显示晚上八点了。八点了,纪淞阳应该回来了。
不对,她的眼睛骤然亮了。她房间里的时钟不是这个字样的。
陡然从床上爬起来,她慌张地在床头柜上一通乱摸,好不容易打开了台灯。
她警惕地打量着这个房间,简约的欧式台灯,深蓝色被罩,现代风格的五斗柜,这难道是纪淞阳的房间?
她深深地皱起眉,一脸不安。掀开被子下床,低头看见腰身上一大片酒渍,她更加窘迫了。这下一定丢死人了。
慢慢走到楼梯口,她朝楼下望了望,没有见到纪淞阳的身影。她转身望向书房,见隐隐有灯光露出。
她惴惴不安地走过去,迟疑着敲了门。
没人应,但有脚步声响起,然后很快纪淞阳就开了门。
他睨了她一眼,抱胸倚在门上,挑眉淡淡问到:“醒了?”
江宛尴尬地点点头。
“......我......”
呃,实在是不好意思问出口啊。
“我回来时在楼下没见到你,还以为你出去了呢。结果,上楼后就发现......”他一本正经扯着慌,最后故作玄虚地噤了声。
看她以后还敢偷喝酒。
江宛的头差点就要垂到地上去。天哪,以后再也不能喝酒了。这亏得是纪淞阳当时不在家,不然自己可能还会酒后乱性。
戒了,戒了。
“以后还喝嘛?”
她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纪淞阳满意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说到:“吃饭去吧,我叫了外卖。”
江宛点点头,跟在他后面委屈巴巴地下了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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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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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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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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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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