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来,鲜血的腥甜与尸体的腐臭争先恐后的钻进鼻孔。
放眼望去,武士的尸体一眼望不到头,乌鸦盘旋着,落在墓碑一样静默着的染血长刀上,低头啄食腐肉,冰冷空洞的眼珠映出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
在这寒冷空旷的尸原上,有一个人,站立着。
坂田银时左手随意搭在木刀上,右手揣进白底水云纹和服里,赤褐色双眸之间分的极开,浑身都透着颓废和懒散,漫不经心的看着远处。
他在乌鸦的飞上飞下中沉默着,双目毫无焦距。
似曾相识的情景似乎唤起了他封存在脑海中的久远回忆,死鱼眼明明像往常一样无神,却不知怎的就是渗着一股疲惫和沧桑。
他似乎将自己置于世界的边角,寂寞孤独的只剩自己一人。
突然,风声在某一刻停止。
一只血淋淋的手,突兀至极的从他脚下的尸堆里伸出来,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气力,闪电般攫住了他的脚踝。
他悚然一惊,条件反射的抽脚后退,然而用力之下,右脚竟不能在那只铁钳一般紧紧攥着他的手里松动分毫。
银时顿住动作,缓缓低头。
在仰面朝上,脸上遍布狰狞血迹,瞪着冰冷而恐怖双眼的男人们之间……
有一双冰冷残忍如野兽的,猩红可怖的眼睛。
*
银时猛地睁开眼睛。
赤褐色双眸无神的看着木质天花板,他默了半晌,突然就“嗷”的一声痛呼着坐了起来,惊恐的抱住自己的小腿往后拖,试图拯救自己再晚一秒就可能被踩断的脚踝。
一连串颇有个人风格的求饶从他嘴里顺畅的流泄出来:
“疼疼疼……饶命饶命啊阿千我这就起这就起了啊啊要断了要断了快拿脚啊啊啊!”
被唤作“阿千”的男孩看着他飙着高音抱着小腿扭来扭去,一脸“要死了要死了”的丢人样子,面无表情的翻了个白眼,辗了辗脚下男人的脚踝,待看到他快要升上天国一样倒在被褥上十指抽搐着抓挠地板的可怜样子,才放松力道,拿开了脚。
他抱胸俯视着他,清冷好听的声音无一丝感情的响起:
“银,我出去了一个小时,回来以后冰箱里所有的草莓牛奶都没有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挺尸中的银发男人身形蓦然一僵,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男孩冷笑一声,不给最会胡搅蛮缠的男人狡辩的时间,一脚踢上他的屁股。
伴随着又一声响亮的痛嚎,旁边的衣柜门被拉开,橘发蓝眼的少女揉着眼睛满脸迷茫的看过来:
“千酱……啊嘞,银酱怎么了?”
这次被唤作“千酱”的男孩一边将银时旁边的自己的被褥叠好抱进橱柜,一边扫了眼旁边全身抽搐着,连色彩都变成了灰白的男人,没绷住的勾了勾唇角。
“被自己的噩梦吓哭,正觉得丢人呢。”
还在装可怜的银时立刻抬头,满脸凶相的嚷嚷起来:“谁?谁说我哭了?!阿银我才不是那种胆小鬼呢!只是这个早晨让我非常火大,心情不爽才想喊两声而已啊!”琇書蛧
少女轻蔑的扫了他一眼,神情不屑的摊摊手:“哼,果然是被噩梦吓哭了吧阿鲁,所以说这种男人就是靠不住呢。”
“??拢∧愣?檬裁窗≌飧龀粜」恚∵衔骶龆?耍?庵苣愕拇桌ゲ急蝗∠?耍∪?咳∠?∫缓胁涣簦
“……阿诺,银桑,万事屋的资金和伙食都是千烨在管吧,为什么你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啊?”
戴眼镜的少年嘴角抽搐着吐槽天然卷的男人,看着幼稚的吵成一团的两个人,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别理他们新八,一会自己就好了。”
男孩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新八推着眼镜转身:“千烨你啊……”
他看着男孩的装扮,愣了愣,然后才回神,嘴角的笑意似乎有些勉强:“……已经要出发了吗?”
屋内两人的吵闹似乎停止了一瞬,又似乎只是错觉。
眼前名为“千烨”的男孩十岁左右,有着一头干净利落的黑短炸,大而狭长的猫眼漆黑明亮如曜石,眼角微勾,眉峰高挑,显得有些桀骜不驯,五官极其精致,面部线条却显得冷硬。
他和神乐一样皮肤白皙到透明,穿着偏襟的黑色功夫服,腰间扎着蓝色布带,袖口挽起,是个气质十分干净利落的男孩。
只看面容便知,这应该是个骄傲又强势的人,可他偏偏眼皮没精打采的半耷着,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颇得银时真传的懒散感,全不见孩童的天真懵懂,而是小大人一样,浑身透出相当的沉静和稳重。
此刻,他好像没有发现一点异常,朝新八点头算作回答,然后看着吵得热闹的一大一小,习以为常的勾起一抹笑容。
“今天的早饭是宇治银时盖饭和鸡蛋配醋昆布拌饭。”
他状似漫不经心的说着。
屋内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新八扶额,默默地在心里数了一二三。
一阵飓风刮过,吹起一脸木然的新八的衣角。再回过神来,刚才还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两人已经以非人的速度收拾好了内务,一身利索的坐在了餐桌前,动作整齐划一的端起了桌上的两碗饭,两双筷子舞得出现了残影。
三分钟一过,他们便已然齐唰唰的把碗往前一递,异口同声的说:
“再来一碗!”
“再来一碗阿鲁!”
千烨拿起他们对面沙发上搭着的浅色斗篷披在身上,闻言朝他们挑了挑眉,上挑的眼角和居高临下的角度让他的这个动作做起来颇有威胁的意味。
银时把头一缩,嘟哝着“阿银我才没有害怕这周的巧克力芭菲被取消什么的呢”便乖乖自己盛饭,神乐则“嘿嘿”一笑,露出大白牙上的一块醋昆布,端起银时盛饭后的饭桶就继续舞筷如飞起来。
新八坐在他们对面,颇为心累的叹了口气:“真是的,早饭吃这种东西,还吃这么多,真的不会吃撑吗?神乐酱就算了,银桑你不是才被医生下了糖尿病通知书吗,怎么还能吃这么多红豆盖饭?”
正搁下筷子一脸餍足的摸着肚皮打饱嗝的银时一脸不屑的挥了挥手,拿起一边的《JUMP》翻看了起来:“我已经决定吃喜欢的东西,过短命的人生了。还有!”他语气突然激昂起来,指着千烨看着新八一脸义愤填膺:
“新八你个笨蛋啊!阿千做的红豆盖饭不是普通的红豆盖饭,是‘宇治银时盖饭’啊!虽然不过是红豆酱和米饭的简单组合,但是加在一起就会组成绝妙的味道,是甜度瞬间翻倍的令人欲罢不能的最强料理啊!更何况,我家的阿千啊,做出来的盖饭可是有加倍浓醇的幸福的不得了的味道哦!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宇治银时盖饭’哦!是用阿银我的名字命名的盖饭哦!才不是街道上的小饭馆里随随便便就能吃到的那种廉价的红豆盖饭呢!”
“是啊是啊!千酱做的鸡蛋配醋昆布拌饭最好吃了阿鲁!而且顺便说一句银酱只是因为被控制了饮食一周只能吃一次红豆盖饭而已。”
“不街道上并不能随随便便就能吃到红豆盖饭这种黑暗料理啊……而且什么啊那种好像在说‘我女朋友才不是街道上的微笑酒馆里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那种廉价女人呢’的骄傲语气!完全不知道你在骄傲什么啊!话说鸡蛋配醋昆布拌饭又是什么鬼啊!”
新八满头黑线抓狂不已的大声吐槽着,而就在他们吵吵闹闹的时候,男孩已经回房将一振漂亮的刀挂在腰间,走向了玄关。
那振刀有着红色的光滑发亮的刀鞘,金色的护手,暗棕红色的刀柄,按照长度来看,是一把打刀。
他在露出的手臂上草草缠上绷带,连手上都缠了几道,只露出了修长的手指。在这之后,他在玄关处的两把伞中拿起黑色的那一把,然后转身。
正或明或暗看着他的三个人一惊,立刻扭头继续做手头的事情,只有没什么事情可干的新八四处看了看,不得不回过头来,挠着头对千烨尴尬的微笑,又问了一遍刚刚已经问过一次的话语:
“啊……那个,千烨这就要出发了吗?”
千烨看着他们,顿了顿,嘴角慢慢升起漫不经心的微笑。
“……啊。我出门了,银,神乐,新八。”
银时的脸隐藏在漫画书花花绿绿的封面后,闻言轻轻的嗤笑了一声,懒洋洋的吐出似乎充满了嫌弃的话语:
“快走吧,臭小鬼。”
他笑音浅浅,带着一如既往的怠慢和懒散,颓唐又随意的让人无奈。
千烨嘴角笑意渐深。回头,他拉开房门,在阳光洒了满室之前,撑开手中的雨伞。向前一步,他迈入阳光下的阴影中,没有转身,反手拉上纸门。
只不过,在门缝闭合的瞬间,有风吹来三人齐声的话语,迟的不能再迟,却正好传到他的耳边。
——“路上小心。”
男孩站在门外,门扉扣上的余音还回荡在耳畔,但是那句问候却好像能久久的回荡在他的心间。他的表情隐藏在阴影中,模糊的令人看不清,只有嘴角的一抹笑意,散漫,却又透着说不清的肆意。
他看着慢慢升起太阳的天边,“哈”的呼出了一口气,弯了弯眼睛,紧了紧握着打刀的手。
“呦西。从今天开始,万事屋千烨要暂时歇业了。取而代之的是……离家修行的年轻武士,宇智波千烨!”
*
一个小时前,真选组屯所。
黑发男孩脸上缠满绷带,举刀指向面无表情眼神死的盯着他的栗发青年鼻尖,没精打采的眼神登时一变,滔天的战意和冰冷的残忍从不知何时转为猩红的双眸中利剑一样锐利的迸射出来,带着野兽一般的嗜血和兴奋。
“来打一场吧,冲田总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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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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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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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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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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