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被汗水湿透,瘫在地上,肚皮一股一股的,好像一只青蛙。我坐在他旁边,身体僵直。
我俩相对苦笑,看着疯子从圆木旁出来,才终于放下心。
不等我们把气喘匀,墓道深处爬头又笑。
朝里面看过去,阴森森的黑暗中,不知何时多了两个朦胧的光点儿,一上一下,飘忽不定。
“磷火?”我想聊斋里的场景。
“过去看看!”刘叔重新打起精神,站起来,朝墓道里面走。
我们跟在后面,扭亮最后两根荧光棒跟着。
大概二十米的距离,我看清那两个“磷火”竟然是两盏纸灯笼。心中蓦地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又前进一段,疯子道:“你俩谁能告诉我,前面那他妈是人吗?”
经疯子一说,宛如一阵电流流过全身。前方两盏灯笼后面,两个人影渐渐清晰。
刘叔把荧光棒丢过去,两个身着大红衣裳的人赫然在立。他们手里挑着那两盏灯笼,手臂前伸,好像受人差遣正给我们照明。红色一闪和绿色的荧光掺和在一起,显得尤为诡异。
我看着刘叔,发现他也不知所措。
疯子抽出军刀,反握手中。
此前我们误认为前方有人是看见那些瓷俑的时候,它们泛着白光,像极了人影。但这次不同,它们有胳膊有腿,穿的也是真实的衣服,且还提着灯笼在动,这绝对不是像。
这会儿,他们俩好像也看见了我们,竟把灯笼停在离地三十厘米左右的地方,微微弯下了腰。
“有身无腿,是人是鬼?”刘叔扯着嗓子高声问,声音在墓道里不停回荡。
“他们有腿。”疯子提醒他说。
“我还看不见?”刘叔低声道,“这叫问道,驱走邪祟。”wWW.ΧìǔΜЬ.CǒΜ
两人直起腰,看着我们。
我瞪大眼睛回瞧,见他们俩头戴黑色硬角幞头,身穿红色对襟半臂衫,衫下有土色长衣长裤,脚踏一双黑色翘头靴,整个人只露出手和脸。
脸上五官俱全,模模糊糊的,我感觉他们在眨眼睛。
这千年墓道里会有活人?
唐朝的人活到现在?
我只感觉手脚冰凉,身体有一股力量要往后窜。
半晌,刘叔向前走去,我和疯子跟在两旁。我四下寻找砖头,但墓道里很干净,只好握住荧光棒。
来到近前,两人再次躬身施礼。
看着它们机械的动作,我忽然明白什么,抬头寻找,根根细丝从棚顶吊下来,牵动着两人的关节。
“是木偶。”我说。木偶也叫傀儡,起源于汉代,在隋唐发展到巅峰,成为一种重要的街头表演形式。用在这……
“是人皮傀儡。”刘叔强调道。
“人皮……”
我再次扫向它们的脸,发现它们脸色发灰,毫无生气,眼睛也空洞无神,颧骨和下巴较为凸出,面皮塌陷成坑。
是用人皮做的?
思考之际,两个傀儡重新站直,转回身——它们还能转身——把灯笼提起,照亮一口黑锅。
光亮下,黑锅正在自动填满粘稠的液体,锅中央有一根灯芯。
两只傀儡动作整齐地用灯笼罩住灯芯,三五秒之后拿开,灯芯开始燃烧,火焰不断扩大,直到盖住液体表面。
火光照亮更大的区域,更多人影从后面显现出来。
又是两排,又是大场面!
突然,两根火绳由锅边冒出火花,在一片白烟中“呲呲”爬上墙壁,一人高后,沿着墙壁向里面走,在最近的两个人影头顶引燃一对火把,然后继续远去,点燃更多火把,直到落进三十米开外的另外两口锅中,照亮第三扇大青石门。
门上仍是浮雕,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好像是一场盛大的皇帝出行。
二十四盏火把和四个火盆把这截短墓道照得如同白天。耀眼的光辉里,除了前面两个提着灯笼的傀儡外,还有二十六个傀儡,分列两边,其中二十四个或跪或坐,拿着乐器,另外两个也提着灯笼,静立在门口。
最先照亮的那两个乐佣形象为女,浓妆艳抹掩盖了陈年人皮的灰色,头发挽成飞天髻,穿着白粉色长纱衣,相对而坐,怀里抱着琵琶,左手扶相,右手轻放在弦上,双手指间都有紧绷的丝线。
挨着她们的是两个男乐佣,穿着和打灯笼的差不多,只是颜色变成了土黄色,他们双膝跪地,双手捧笙,放在嘴边。
再向内,还有箜篌、钟、鼓、笛等乐器,二十四个乐佣一共拿着十二种乐器,两两相对,头上也吊着细丝。
“难不成这些乐佣还能把乐器奏响?”我大声质疑。
“对于上等神机匠来讲,不是没有可能。”刘叔道,“原理都很常见,关键在于细节。”
说着,两个灯笼佣转回来,弯腰抬头,露出笑容,一手把灯笼伸向我们,一手朝通道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乖乖!还他妈会笑?!
看来这人皮下的内部结构绝对不仅仅是关节这么简单。
“走吗,请咱进去呢?”疯子问。
刘叔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摇了摇头,用下巴指了指地面。然后弯腰去捡一个碎石子。
顺着看过去,我才注意这里的地面竟密密麻麻的都是直径五厘米左右的小孔,孔与孔之间均匀排开,一直延伸到墓门前。
他轻轻丢出石子,石子落地,在孔洞间弹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四下之后,石子停在距离我们五米左右的地方。
响声还未散去,又有强烈的气流声混进来。听声寻找,赫然发现声音来自地面的孔。
刘叔大惊,赶忙捂住口鼻,闷声叫道,“有毒,后退!”
我们跟着做,可刚退两步,就见孔中喷出淡蓝色的火焰,好像是电焊的喷头。
刘叔停下,瞪大眼睛,手从嘴巴上滑下来。
“炼人炉?”疯子惊叫道。
火焰足足喷射了十五秒钟,墓道温度上升了好几度。等火焰下去,再看刚刚那石块,已经碎成了渣渣。
“这玩意儿就是你说过的地狱火吗?”我想起以前刘叔跟我罗列的最要命的防盗机关其中就有提到这蓝色火焰。
“对,就是秦朝那些炼药师弄出来的玩意儿。瞬间爆燃,温度极高,踩上去非死即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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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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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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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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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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