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菲看着唐锦兮的黑眸,他那双仿佛装着星海的眼眸里,还有没消散下去的嘲讽。
他把他的过去,好像背文件那样背出来,听的她心痛的不得了。
这个人,真是好讨厌啊。
明明他在嘲讽她,她却还是替他心痛他自己。
方菲贴着唐锦兮的唇,没有下一步动作,她垂眸慢慢将眼睛闭上。而后她朝后退,离开他。
“我没有想刨根问底的意思。你不愿意说,我一个字不会问,你别多心。”
唐锦兮笑了笑,“我的过去很不堪,就像是挣扎在泥泞里。你知道现在的我就好。只看我现在的模样,把这个样子,当成我的全部。这样,你才是个聪明人。有些东西探究的越多,越惹人反感。”
唐锦兮起身,从酒架里拿了一瓶红酒,他给自己到了一些,缓缓摇晃了一下红酒杯。
方菲看着这样的唐锦兮,他那样好看的一张脸,在没有权利的时候沦为交易,在拥有权利的时候衬托华贵。
“但其实我想当的,是可以跟你患难,也可以同你一起富贵的人。不管你的过去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在乎,哪怕你未来穷困潦倒我也不会在乎。我只是不喜欢,楚文知道着你的过去,她拿着个沾沾自喜甚至威胁你,而我...要靠着只言片语去猜测,发生了什么。”
方菲耸耸肩,“那种感觉,不舒服。”
唐锦兮低头喝酒,喝完后把酒杯放在酒瓶旁边。
他的手搭在酒柜旁轻轻敲了敲,“那我们来交换。”
“交换什么?”
“过去。”
方菲听到唐锦兮的这两个字,她竟然下意识是抗拒的。随后方菲又克服了这种心理,过去是存在的,没有人可以抹去。
方菲脱掉拖鞋,盘腿坐在沙发上,背靠着柔软的沙发。
“好啊,那表示下诚意,我来说吧。”
方菲把手放在膝盖上,她闭着眼睛想了一会,才开口:
“我小时候很幸福,爸爸妈妈相亲相爱,每个周末都有家庭日,一家人出去出游。然后有那么一天,一个女人牵着个小男孩出现了。
外人指指点点,说那个男孩是我爸爸的私生子。
我爸没有儿子,我妈生了我以后,就不能生育。我爸一心想把这个男孩带在身边,我妈不同意。她是一个很好强的人,很反对我爸有一点重男轻女的私心,她一直觉得,她女儿也可以很优秀。”
方菲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她的视线看向橙色的地毯,似是陷入什么回忆,眸光温柔似水,唇边也有很温柔的笑意。琇書蛧
唐锦兮端着酒杯,时不时喝两口,他不发一言,却又在方菲看向他时,跟她的目光交错,像是个很耐心的听众。
方菲微微眯眸,敛了敛眼中的温柔,她唇边的笑也变成苦笑,她继续往下说:
“可是我不理解妈妈,她一心想让我变得优秀,可我的心里,只有自由。我很高兴啊,我和妈妈说,弟弟很好啊,菲菲一直都很想要个弟弟。那时候我的想法很简单,有了弟弟,我肩上的担子就不用那么重,学的就不用那么多,一个家庭的重量有人和我分担。
因为我的喜欢,弟弟终于进了家门。
妈妈很失望,那是她不能容忍的底线,口口声声说要爱自己一辈子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有了儿子,现在那个外室的儿子还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如何能忍。
我妈妈开始生病,她总是不开心,我爸在外面的女人起初,借着来看儿子,来家里一两次,渐渐的,住在了家里。
我妈心高气傲,她赌气死了。”
方菲闭上眼睛,还能看见那个人影从高处跌落,离她越来越近,最后落在地上,摔得面目全非。
因为是对着唐锦兮讲,方菲模糊掉了很多东西,只是说了大概。
很多东西方菲都以为自己忘了,可是旧事重提,那一幕幕,仍历历在目分毫不忘。
原来都没有忘...
方菲睁开眼睛,为了不让唐锦兮起疑,她编造了一段:“后来我爸做生意失败啦,他没了钱,那个小三带着儿子跟别的有钱的男人跑了,我爸成天酗酒,成天后悔,然后有那么一天,把自己喝死了。死的时候抱着我妈的照片,他可后悔可后悔了。然后,我就被人收养了,就是我现在这个家。”
方菲笑笑,她编造的那一段话,其实那是她心中的结局。
看,多美好啊。
所谓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饱受后悔折磨的丈夫选择死在对妻子的思念里。
唐锦兮盯着方菲,发现她说她爸喝酒喝死了的时候,她眼中有类似报复成功的快感。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在叙述爸爸死和叙述妈妈死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语气和表情。
提及她妈妈死,她和常人一样无法不痛,但提及爸爸死时,她没什么感觉,反而语气轻快开心。
唐锦兮也没多想,只当是她太恨那个父亲了。
“这样听起来,好像...有点惨。”
唐锦兮说到最后,竟然是于心不忍。一点都看不出来,如此乐观厚脸皮的方菲,竟然有这么沉重的过去。
方菲哈哈一笑,她把出冷汗的手心放在膝盖上,隔着睡衣布料蹭了蹭,“是吧,我也觉得,好惨哦。”
唐锦兮放下酒杯,他迈着长腿走过来,站在方菲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方菲微愣,“干嘛?”
话刚落,她就被他抱进了怀里,他细细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到后背那段距离,一下又一下,好似安慰。
“你父亲终究为他做错的事情付出了应得的代价,你也不必耿耿于怀,这么难熬的日子都过去了,以后不会比那时候还要痛苦了。”
方菲后知后觉,才发觉唐锦兮在笨拙的安慰她。
可是一辈子那么长,谁又知道以后。
方菲伸手,圈住唐锦兮的腰,她用侧脸蹭了蹭他的肚子,“我说完了,到你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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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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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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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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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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