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邑战役爆发第十二日。
在后世记载当中,这一天,恰恰正是马邑战役的转折点。
这一天,大将军柴武亲自率领的中军北出马邑,向着武州塞方向逼近!
同样是这一天,由卫尉秦牧所率领,在先前十二日都潜藏涔山,伺机而动的西路军,也终于从涔山走下,阻断了匈奴先锋沿善无方向撤逃的道路。
依旧是这一天,被大将军柴武暗中调动至武州塞东北方向的飞狐都尉部,在留下大纛以及数千将士,减丁加灶,营造‘兵力愈发强大’的假象的同时,秘密移动到了洪涛山以东。
至此,汉室花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针对匈奴先锋折兰、白羊、楼烦三部所布置的‘马邑之谋’,终于形成最终形态。
——武州塞方向,由曲周侯郦寄、郎中令栾布所率领的东路军六万将士把守!
——善无方向,由卫尉秦牧所率领的西路军三万将士阻隔!
——马邑方向,柴武亲自率中路军步步北逼,一点点缩小匈奴先锋的活动区域!
而摆在匈奴先锋面前的最后一条路——洪涛山,也已经有了飞狐都尉两万余将士,在洪涛山东侧‘翘首以盼’。
战时进展到这个地步,陷入重围的匈奴先锋唯一能仰仗的,或许就只剩下与善无、武州塞隔五路山南北相望的盐泽一带,所驻扎着的单于庭主力。
但让匈奴先锋数万将士至死都没想到的是:知道汉室的大包围圈正式形成的秋九月丁亥日(二十四)之前,单于庭主力对于折兰、白羊、楼烦三部的处境,都是一无所知······
············
“末将等参见大将军!”
时隔十数日,此次马邑战役的参战将帅,终于又一次聚首。
大将军柴武所率中路军,在秋九月丁亥日(二十四)从马邑北出,于次日晚间抵达武州塞以南二十里!
卫尉秦牧所率西路军,在秋九月丁亥日(二十四)从涔山北端走下山林,肃清了善无一带屏蔽战场的匈奴哨骑之后,沿善无步步为营,在秋九月己丑日(二十六)午后抵达武州塞以南二十里,与柴武所部中路军汇合。
而陷入包围中的匈奴先锋折兰、白羊、楼烦三部,先是分为两部分,折兰、白羊两部潜入战场以东的洪涛山。
楼烦部则逃向西北方向的善无,在和秦牧所部撞了个满怀,并在引以为傲的‘射术一项’,被秦牧麾下羽林军射声校尉部杀的丢盔卸甲之后,连阵亡将士的尸首都没顾上收敛,就也向东逃入洪涛山,追随折兰、白羊部而去。
到现在,由西北方向碍口的善无、东北方向的武州塞、正南方向的马邑所形成的‘Y’字战场之上,已然没有了哪怕一个活着喘气,手持兵戈的匈奴骑兵。
除了死在马邑城下、武州塞以南、善无一带的尸首,被慌忙逃亡的匈奴先锋抛弃之外,还有上千潜入洪涛山的匈奴人‘迷了路’,在山上绕了一圈,被汉军士卒撞了个正着,不费吹灰之力所俘获。
如果说,先前匈奴先锋折兰、白羊两部从马邑城下无功而返,柴武还不敢掉以轻心的话,那在折兰、白羊、楼烦这三个匈奴单于庭引以为傲,誉为‘单于庭三驾马车’的精锐慌忙逃窜入洪涛山的现在,柴武终于可以拍着胸脯说:马邑一战,汉室胜矣!Χiυmъ.cοΜ
原因很简单:在汉室战前的预案当中,善无、武州塞、马邑所围堵而成的‘Y’字形战场,就是主体包围圈!
至于‘Y’字形战场三侧的五路山(北)、涔山(南)、洪涛山(东),都是类似后世网络生存游戏中‘毒区’的存在。
而现在,汉室原定的包围圈当中,已经再也不见匈奴军卒的身影,匈奴先锋的残存势力,也已是被汉军赶入了战场东侧的‘毒区’——洪涛山!
不出意外的话,高数百上千丈,东西宽近三十里的洪涛山,以及遍布于山林中的蛇蝎虫兽,将让潜入山林中的匈奴先锋承受三分之二的兵力损失,以及八成以上的马匹损失。
待等匈奴先锋残存的万人,饥肠辘辘的从洪涛山东侧走下山林,等待着他们的,将士汉室最为精锐的一支北部作战力量——飞狐军!
到这里,包括柴武在内的诸位将帅,自然都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豪爽的拍拍胸脯,满是自豪地说一句:仗打完了!
我们,是胜利者!
而此时此刻,位于武州塞以南二十里的中军大帐,柴武、秦牧、郦寄三人,不出意外的聚在了一起。
就连留守楼烦,在正常马邑战役都没有什么‘参与感’的后将军周灶,都派来了手下最得力的副将,以代表周灶与会。
后世常言:解决小问题开大会,解决大问题开小会,解决急迫的问题不开会。
很显然,这样一场只有四位汉室高级将领参加的会议,其所讨论的内容,绝对不可能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抵达中军大帐之后,除了那位代表周灶前来的副将没有动作之外,郦寄、秦牧、柴武三人,都不约而同的从怀中逃出了一卷竹简。
在这些竹简之上,没有写只言片语的废话,只有一个个此时或许还不为人所知,未来却必将为天下所知的人名罗列其上。
在那一个个人名的背后,还跟着一串密密麻麻的数字;在柴武身旁,一位身形魁梧,身着甲胄,却满是儒雅气质的青年正洗笔研磨,似乎是准备核算那一串串不知代表什么的数字。
而这样一场颇有些诡异的会议,也终于在柴武一声略带些自豪的提议声中,拉开序幕。
“还请诸位详述斩获,老夫也好修奏一封,上报长安!”
——没错!
这一场只有四个人与会,帐内只有一人负责记录的会议,恰恰就是此次马邑战役的‘功勋确认’大会!
或许在后世人看来,武勋这种东西就和血型一样,只要确实有,就根本跑不了。
但在以斩首,尤其是‘俘斩’作为计算方式的封建时代,军队斩获的计算方式,却会使得每一个敌方首级的归属,都将对某位高级军官的生死,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原本的历史上,魏尚为云中守,匈奴每有南下犯边,云中郡尉部都损失不小,反观斩获却是零星几个,可谓凄惨无比。
当然,这不能怪魏尚是个草包——实际上,在高皇帝刘邦底定汉室到世宗孝武皇帝刘彻剑指草原,这长达近百年的时间间隔内,云中,永远都是最坚固,最不容易被攻破的一座城池。
尤其是在魏尚为云中守的数十年当中,匈奴人在云中城下,更是丢下了数千居尸首,其中不乏‘大当户’这样的匈奴高级贵族!
在匈奴‘万物皆可为神’的宗教背景,以及‘打不过的都是神’的认知背景下,云中郡守魏尚,也荣幸的得到了匈奴牧民‘塑泥为像,早晚祭拜’的荣誉。
而在魏尚驻守云中这样一座‘塞外之城’的数十年时间当中,匈奴人的步伐,从来就没能跨过云中城的任何一面城墙!
在孝惠刘盈到孝景刘启这数十年当中,云中城的城墙之上,不止一次上演了‘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热血奋战!
为了保卫家园,勇敢的云中军民可谓是前仆后继,拼着家家戴孝乃至于族谱断绝,将云中城‘绝不可能被攻破’的烙印,深深烙在了每一个匈奴人的灵魂当中!
但让魏尚屡屡受挫,甚至险些被羁押长安,秋后问斩的,恰恰就是匈奴人的‘抢尸之俗’。
汉军制:北方地方部队对外作战,无论双方兵力对比、实力对比,以及具体的战况,统一一刀切——俘斩。
浮斩,也就是斩首数量减去本方阵亡数,得正便为‘功’,得负便为‘惩’。
这也是那句华夏名谚:‘一将功成万骨枯’之由来。
——一个将军,哪怕把手下一万将士拼了个全军覆没,只要战后能拿出一万零一颗敌军人头,那就算有功!
反之,若是某将军以弱敌强,以五千兵马对抗敌方十万人,杀敌一人,自损二人,便也算‘指挥失当’。
在这种丝毫不见情面,只看浮斩,即‘净斩获’的制度之下,几乎每一个率军将领,对本部每一个斩获都抱以无比的重视。
有了这一个人头,没准浮斩就是正,功劳不功劳且不提,起码不用被降罪;
可万一没这个人头,浮斩刚好得了一个负,那战后班师回朝,可就有得苦头吃了。
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作为东路军主将的曲周侯郦寄,都已是不顾武州塞随时可能面临匈奴单于庭主力攻击的危险,将指挥权交到了副将栾布手中,自己则亲自来到了柴武的中军大帐。
盖因为郦寄必须保证,自己所部的每一个斩获,都要被柴武那一封‘战报’清楚地罗列出,并上报长安!
即便是如今战斗还未完全结束,东路军还有极大概率,要在武州塞和匈奴单于庭来过一场,郦寄也对此重视无比。
——要知道汉室的功侯勋贵上战场,那是有任务指标的!
若是勋贵传到某一代,没能完成相应的战争指标,那待等这一位‘不学无术’‘不肖其祖’的勋贵死去时,爵位传到下一代,就要开始递降了!
彻侯降为关内侯,关内侯降为大庶长,大庶长降为驷车庶长······
所以比起那些只有将衔、官职,却没有爵位在身的军官,郦寄、柴武这样的功侯勋贵,对斩获的重视程度更甚一分。
除此之外,汉室的时代背景,也使得军队的高级将官,天然负有‘为属下请功’,起码也要保证所部将士功劳不被抢走的义务。
——稍一想就可以知道:士卒拼死追随一个将领,如果到头来,将领却连手下军士的武勋都守不住,那往后,恐怕就没人拼死卖命,为这位软脚蟹冲锋陷阵了。
而这一点,从帐内几人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大吵一架的驾驶当中,就可见一斑。
若非柴武比其余几人都年长,地位也高出好大一截,恐怕片刻后的帐内,能上演一出‘上将军、卫尉、蓝田都尉混战一团’的戏码。
就在郦寄、秦牧二人蓄势待发的目光注视下,柴武满是无奈的摇头一笑,终是先将自己手中的有功将士名单拿了出来。
“此,乃为马邑一战,羽林军材官校尉部,及关中有功将士之名录。”
“及有功将士之斩获,因匈奴抢尸之俗而未得首级,乃俱以将士自述所录,还请诸位过目。”
这,就是柴武之所以要召集秦牧、郦寄二人支持,召开这样一场‘分赃大会’的原因。
——马邑保卫战的斩获,柴武所部中路军,没有拿到哪怕一具首级!
若非此战是汉室针对匈奴布置的围歼战,匈奴先锋在潜入洪涛山之前,也将阵亡将士尸首遗弃,那此战,柴武所部中军的斩获,就将是零!
零斩获,外加马邑保卫战,中路军阵亡的数千将士,算下来正常战役,柴武所部中路军的浮斩还是负数!
带着‘负几千’的浮斩回长安,饶是柴武身大将军之贵,也逃不过千夫所指,羞愧下台。
反之,武州塞所部东路军借防御工事所得斩获,以及秦牧所部西路军,在善无一带与匈奴楼烦部的遭遇战,两方都成功割取了敌方阵亡者的首级,军功已经是牢牢攥在了手里。
所以,柴武只能寄希望于二人能有点汉人风骨,诚实的将中军在马邑保卫战中的斩获让出来,让中路军割取首级。
很显然,郦寄、秦牧二人都还没到‘抢他人武勋’的下作地步,柴武刚一开口,二人便想都不想,只答应了下来。
没等柴武想好如何‘答谢’,二人接下来的问题,却让柴武不由一愣,旋即陷入一阵苦涩之中······
“今胡已潜入洪涛山,战前,陛下同朝堂诸公所议者,亦乃‘深入多杀为上’。”
“敢问大将军:今胡窜逃,吾等掩杀否?”
言罢,郦寄、秦牧二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堪称神同步的舔了下嘴唇,眼带狂热的望向柴武。
看着二人目光中的狂人,再想想已经溃散逃亡,在洪涛山上宛如散逃羊群的匈奴先锋,柴武不由苦叹一声,又暗摇了摇头。
“陛下平日里常言,秦者,兴于虎狼之师,亡,亦因虎狼之师。”
“今日看来,陛下所言,实乃至理!”
暗自感叹一声,柴武只稍一思虑,便眉头一紧,似是恼怒的一瞪眼。
“万万不可!”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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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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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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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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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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