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让牧民紧闭了大半年的毛孔都舒张开来,贪婪的享受着温暖。
不是有清风吹来,吹打在牧民干红的面颊,将草原的气息吹入鼻息之中,惬意而祥和。
经过整个春天的雨水灌溉,以及日光下的野蛮生长,水草也已是长的郁郁葱葱。
看着自家牛羊悠然啃食着水草的景象,牧民无一不露出幸福的笑容;就连肩上扛着的牛粪袋,也仿佛散发着夏日的安详。
便在这一片祥和之中,一队车马自南方驶来,停留在位于幕北的龙城附近。
在车队露出那面龙旗的一瞬间,零星散布在龙城周围的牧民,无一不忠心的匍匐在地,将头颅深埋于泥草之间,献上自己的所有虔诚。
盖因为龙纛,在匈奴只有一个象征:单于庭!
与汉室极其严格的军用旗帜发放标准所不同,在匈奴,几乎每一个足以称之为‘部族’的部落,都有着专属于自己的大纛。
如白羊部落的羊角大纛,折兰部落的雕鹰大纛等,都是部落最浅显直白的象征。
不过,这队单于庭的车马,似是规模小了些···
在牧民们纷纷感到疑惑之时,策马行走于队伍最前端的须卜秃离,在看到龙城轮廓的那一刻,终是流露出轻松地笑容。
——时隔近半年,终于从汉人的土地上凯旋,这对须卜秃离而言,已经是一场胜利!
对于须卜秃离此次出使,单于庭更是早在和亲之事议定时,就做出了高度的评价。
使团经过幕南的须卜氏族,并做短暂的停留补给之时,须卜秃离甚至被父亲召入了王帐之中,温言悦色的鼓励了许久。
至于部族那几个有资格竞争下一任宗主的叔叔,更是无一不表现出对须卜秃离的认可和赞扬。
就连与须卜秃离存在直接竞争关系的几个弟弟,都有人悄悄找上了须卜秃离,想要‘为大兄之臂膀’。
这让须卜秃离恍如隔世,颇有些找不着北。
严格意义上来讲,须卜秃离此次出使,并没有遇到太大的挫折。
虽然汉人皇帝出人意料的掌握了‘单于即将亡故’的消息,但最终,还是只能忍受匈奴的压榨,奉上粮米盐茶,甚至是送出娇滴滴的公主,以祈求和平。
总体而言,须卜秃离这一趟出使,几乎没做什么事!
——到汉人的都城后不久,汉人的齐王又再次发动了对汉人皇帝的叛乱,没等须卜秃离展现自己突出的外交智慧,汉人皇帝就第一时间提出和亲,并以陪嫁的名义送上海量物资。
虽然须卜秃离原本‘超额完成任务’的预想没有实现,但在汉人皇帝得知单于即将归天的前提下,依旧完成了单于庭的交代,这足以让须卜秃离昂首踏入单于庭,并正大光明的以下一任须卜氏主,及下一任右大当户的身份活动在幕南。
更让须卜秃离感到激动难耐的,便是怀中···
正当须卜秃离摸着怀里鼓起的部位,傻笑着神游之时,远方龙城内踏出一骑,将须卜秃离的思绪打断。
看清来人的面目,须卜秃离也是赶忙正色下马,待那人靠近,更是以右手扶胸,深深弯腰:“左大将。”
作为匈奴八柱之中,权力顺位排第五的左大将,世代由匈奴四大氏族中的呼衍氏所掌控。
虽说左大将、由大将,左大当户、右大当户都是匈奴八柱中,由四大氏族所掌控的世袭职务,四大氏族互相之间的实力也大差不离,但左大将,可谓是下四柱中最特殊的一个。wWW.ΧìǔΜЬ.CǒΜ
自从现在的匈奴单于冒顿鸣镝弑杀其父头曼,并带领着匈奴掀翻草原霸主东胡,并重创月氏,将月氏人围在河西时起,双头鹰政策和八柱,就成为了匈奴惯用的政治体系。
左贤王作为单于大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率领着左谷蠡王、左大将、左大当户等部族,主持针对帝国头号大敌的战略事务,即月氏战略。
其中,左谷蠡王作为挛鞮氏中当代的佼佼者,属于左贤王在王族挛鞮氏中的代言人;其主要作用,体现在‘帮助’左贤王争取挛鞮氏内部的支持,并保证将来政权交接时,王族内部不会发生动乱。
所以左谷蠡王部,算是左贤王最忌惮,在对外战斗中出力最多,损耗也最多的一个部族——作为上四柱之一,左谷蠡王同样具备继承单于大位的资格,排在第三顺位!
换了谁,都无法对一个负责联络王族,并有大位继承权的‘亲戚’放心。
所以在战斗中,左谷蠡王部往往会被充作先锋,去啃那些最硬的骨头,打最艰难的战斗。
左大当户,则是由四大氏族的另一支:兰氏所掌控。
与左谷蠡王恰恰相反,兰氏属于左贤王真正可信任,可依仗的力量;在战时,负责大军左右两翼。
按理来说,左贤王如此信任兰氏,那最要紧的中军和后军,应当安排给兰氏才对。
但实际上,别说兰氏了,就连左贤王本部,都只能负责殿后——中军本部,即左贤王个人的安全,全由左大将负责。
光从这一点,便足以看出左贤王对左大将的信任了——左贤王对左大将的信任,甚至比对本部的信任还要深!
当然,左贤王对左大将的信任,也不完全是出于本心。
在更多时候,左大将都不会以‘左贤王亲信’的标签出现,而是以‘单于心腹’的身份活动在匈奴政治中心。
所以,与其说左贤王信任左大将,倒不如说,为了使患有迫害妄想症的单于安心,左贤王不得不信任左大将,将自己的护卫工作交到左大将手中。
看上去,左大将更像是单于安插在左贤王身边,负责监视左贤王的耳目;但实际上,这并不会对左贤王造成困惑,以及不满。
待等单于亡故,左贤王正式成为单于之后,左大将同样会成为现在的左贤王,未来的单于之亲密心腹,帮如今的左贤王,去‘保护’将来成为左贤王的儿子。
所以,准确而言,左大将属于匈奴八柱之中最特殊的一个:永远忠于单于,无论单于是谁。
便是这般特殊的身份,造就了左大将在匈奴超然的政治地位——除了单于本人之外,几乎每一个贵族,都会对左大将礼让三分,尽量与左大将保持相对友好的关系。
流水的单于,铁打的左大将嘛···
按道理来讲,作为须卜氏下一代中的佼佼者,如今更是隐隐确认了宗族继承权的须卜秃离,在面对同为四大氏族下一任宗主的贵族时,完全没有必要低声下气——即便想要交好,须卜秃离也完全可以不卑不亢。
但左大将,不同于右大将和左大当户···
整个匈奴,能在左大将面前挺直腰杆说话得,绝不超过五指之数!
单于本人,左右贤王,以及左右谷蠡王。
就这,还是最乐观的统计——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能挺直腰杆,那是因为人家是宗种!
哪怕心底不愿意,也要为了保持挛鞮氏的贵族风范,而保持最基本的自信。
真要让这四人,尤其是左右谷蠡王去硬刚左大将,那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都不需要左大将打小报告——只要消息传入单于之耳,就会认为这是有人对自己的单于威权发起挑战!
在匈奴,左大将,就等同于单于的颜面。
用汉室的话来说,左大将那张脸,就大概等同于九卿的身份,上将军的将衔,再加上一杆天子节。
这样一个人,足以让须卜秃离暂时放下贵族的骄傲,以相对‘谦虚’的姿态去面对,甚至是拜谒。
“须卜氏族的雏鹰,奉撑犁孤涂之命出使汉地,今带汉人所赠之公主及随驾,前来龙城复命!”
在左大将策马停在身前十余步时,须卜秃离便丢下手中缰绳,用最自信的语气,向眼前的贵族表明自己的来意。
说话间,须卜秃离不忘将目光紧紧锁定在左大将的脚上,表达自己的善意,以及对左大将的尊崇与屈服。
除此之外,须卜秃离并无多余动作。
作为从小生长在须卜氏族王帐的贵族,须卜秃离心中很明确:眼前这位左大将,是任何人,以任何手段,都无法收买或拉拢的人。
即便是左贤王,也绝对不会动拉拢左大将的心思。
作为一个贵族,还是一个有志争夺部族继承权的壮年贵族,须卜秃离完全不需要在这样一个人面前卑躬屈膝,或是行贿示好。
将自己最雄壮,最勇敢的一面展现在这位‘单于之眼’面前,并表达出应用的尊敬,才是对须卜秃离最有利的选择。
果不其然,左大将的目光在须卜秃离的脸上稍一停,粗一审视须卜秃离目光深处之后,仿佛被冰封的氛围,便在左大将一声爽朗的笑声中破散。
“早就听右大当户说,须卜氏出了个强壮的雏鹰!”
“现在看来,右大当户不是在自夸。”
说着,左大将目光中带上了毫不掩饰的认同,言辞也温和了起来。
“使者此出汉地,所获颇丰;撑犁孤涂北行之际便以做下交代:待使团归来,将汉人的回礼卸于龙城即可。”
“撑犁孤涂当于八、九月之间重归龙城,使者可暂留龙城,待撑犁孤涂南归,也可先行回部族,待八月再至龙城。”
言罢,左大将便不着痕迹的抬起头,将审视的目光撒向须卜秃离身上。
闻言,须卜秃离似是早有所料,只笑着点点头:“离家太久,都有些想念家中的牛羊,和阿母煮的奶茶了···”
“还请左大将见谅,待八月,吾再携礼北至龙城,与左大将把酒言欢。”
看着须卜秃离目光中的坦然,左大将似是而非的淡笑一声,旋即对身后打了一声响哨。
片刻之后,原本似空无一人的草原之上,便不知由来的多出数百骑士,在须卜秃离毫无异色的目光注视下疾驰而来,将一辆精美的马车,以及那长长的运货马车接过,旋即向数里外的龙城走去。
就这样大咧咧的将物资交接过去,须卜秃离便转过身,在左大将的目光注视下原路折返,向南而去。
看着须卜秃离远去的背影,左大将面上温和陡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骇人的冰冷,以及目光中摄魂的精光。
“须卜秃离···”
“右贤王麾下,果然尽出这般狡诈之徒!”
另一侧,即便离开数百步远,须卜秃离却仍旧不忘做出‘思家心切’的模样,快步向南而去。
对于单于不在龙城一事,须卜秃离自是知晓——单于庭随行几近十万人,若是在龙城停留两个月,那光是人畜粪便,就足以在草原上凭空垒起一座高山!
待等明年开春,整个幕北就将再也找不到一根长出的水草。
须卜秃离此来龙城,也完全不是为了见单于,亦或是交接出使带回的物资——这种粗事儿,须卜秃离完全不用亲自出马,交给某个没出息的弟弟来做就可以了!
而在单于明确不在龙城的前提下,须卜秃离仍旧亲自到龙城,自然不是为了观览一下幕北的风景···
再南行数百步,须卜秃离悄然回过头,确定自己消失在左大将的视野之后,也一改面上愉悦,下令使团止步。
须卜秃离很确定,对于自己此来龙城的目的,左大将应该是猜到了。
“唉,父亲啊···”
无奈的摇了摇头,须卜秃离从怀中取出那块从汉地带回的‘神药’,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顺势躺了下来。
“原地驻营,待明日天亮再启程···”
有气无力的交代下行程,须卜秃离做出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目光中却是一片清明。
“哼!以为一个左大将,就能阻止右贤王了吗?”
“挛鞮稽粥,你也太小瞧右贤王,太小瞧幕南诸部了···”
暗自冷笑一番,须卜秃离缓缓闭上眼晴,在花草、泥土的气息中沉入午睡。
“宰羊,正使欲食之。”
在不远处,一个蓝眼奴隶轻手轻脚来到其余奴隶之间,自作主张的准备起须卜秃离酣睡醒来后的午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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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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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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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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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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